作为特种训练基地的教职人员,张如鹏深信自己的承受能力足够坚强了,很多的训练本身就是挑战极限的事,比如,可能把队员像嫌疑人一样关起来审讯;比如,可能让你仅靠嗅觉和触摸要识别毒品;更比如,可能让你强行记忆数十种锁具的结构图,打开的时间要求比作案的还要高。
可无论如何他也想像不出大兵的变化,记忆里大兵受的是相对文明的训练,语言、礼仪、财会再加上常规格斗而已,他怎么也看不出,大兵会像变脸一样,活脱脱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气质上的,包括他随时戒备的站立姿势,包括他斜斜忒觑人的姿势、包括他偶而不自然抽嘴角的表情,散发着的是一种让人紧张的气场,张如鹏感觉,就像在格斗场肉搏开始之前那种较量,表情和眼神就足够了。
“大兵,石处长那什么狗屁评估,肯定是被你玩了一把。在基地装了三个月,你丫累不累啊。”
电梯中途,张如鹏感慨道,伪装和化妆容易,可要在气质上神似就难了,而大兵不是神似,根本他妈的就是。
侧头,大兵保持着头微倾,眼皮抬着向上睥睨看人,撇嘴斥道:“别说话,拿出个凶相来。”
“我这颜值足够了。”张如鹏正色道。
“眼神不够…别动,别动,我教你找感觉。”大兵看着他,蓦地一伸手,伸到了张如鹏的衣襟下,蹭一揪,然后手指上留了几根胸毛,张如鹏疼得揪着大兵,瞪着眼,钵大的拳头就要上来了,大兵拿着手机喀嚓一张,一亮,张如鹏愣了,那就剽悍、怒起、恶毒的凶相,淋漓尽现出来了。
“人性本恶,谁都有与生俱来的恶念恶相,就这个样子。”
大兵一把拽回自己手机,装起来,不吭声了。
余怒尚在的张如鹏似乎明白了,情绪一直处在紧张和惶恐临界的嫌疑人,那外在的气质,自然和普通人有质的区别,他想了想,莫名地想起那个啃着垃圾箱里刨出来东西吃的小女孩,于是成功地把自己心态变得恶念外露。
叮……声,电梯到站,出门,两个凶神恶煞诞生了,像从地狱之门传送回来的一对。
1501门虚掩着,大兵大大方方推门进去了,果真是顺风顺水,门应说话的女声不见人,沙发上坐了个面色枯槁的男子,面色腊黄腊黄的,头发白了一片,腰佝的厉害,像恐惧一样,根本不敢抬头看来人。
吓破胆了,否则不会老老实实开门。
“栗勇军啊,抬头,看着老子说话,能吃了你啊。”大兵嚣张地坐在沙发上,一翘二郎腿,命令的语气道着,张如鹏扮着打手,站到了阳台窗口,望风似地瞧着窗外景色。
慢慢地抬起头来了,失神的眼睛,瘦到颧骨高耸的脸,他茫然地看着大兵。
麻木了!就像公务员习惯性的烦躁和厌恶表情,习惯性地对按部就班麻木一样。这个人肯定被欺负到已经麻木了。
“这个事,基本就了了,你同意吗?”大兵问。
嗯……栗勇军不迭地点头,表示同意。
大兵却是全身一抽,像紧张一样审视着栗勇军问着:“你别紧张,我就是来确认一下,你对我们没有威胁了。”
话说得莫名其妙,张如鹏反正没听懂,可栗勇军却是理解得透彻,他惶恐地道着:“没有……我都这样了,还能干什么,连警察现在也把我当仇人看了……”
张如鹏蓦地一凛,明白了几分,这个关键人证是董魁强的定罪关键,可如果没定罪,那就是人证反口了。
“也是啊,所以你才能安安生生在家呆着嘛。”大兵一换腿,换姿势,吊儿郎当坐着一指他,栗勇军略一轻松的表情出来,大兵话一转道着:“不像那个女的,一点都不识相。”
栗勇军像被针扎了一下一样,蓦地浑身抖了下,张如鹏悄悄瞥到了,那家伙的手开始一直在抖。这不是个好兆头,张如鹏想回身过来问,大兵咳了一声,压回去了。
大兵离开他的位置了,往栗勇军的位置挪了挪,吓得那人要起身,被大兵一把抓住腕子,摁着坐下了,栗勇军惊恐地看着,大兵一下子摘走了他的手套,伤痕宛然,腕部像被啃了一条,右手的两根指头永远无法恢复了。
大兵看着他,栗勇军嘴唇哆嗦着,发不出声来。
他妈的,吓成这样,不好办,大兵思忖片刻问着:“有人让我来安慰你一下,对于你的伤情他很关心……对了,你不会恨他吧?”
“不…不…不恨,不恨……我不恨魁哥,一点都不恨……真的……真的……你放过我们吧,我什么都没了,我这辈子都完了……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给警察说……”栗勇军说,像被大兵的眼光吓到了,一抽回手,扑通声跪下了,说着说着,鼻涕眼泪一起流着哀求上了。
“哦,态度不错。”大兵后躺着身,不屑看了对方一眼,那冷漠的眼光里竟然一点同情也无,他像无聊一样,卷着舌头,吹着唾沫泡泡,审视了跪着的栗勇军好久,才悠悠开口问着:“我和我兄弟是新来的,以前你们发生过什么,我不清楚……把你该怎么做,自己重复一遍,我回去交差。”
这是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如鹏背着身,生怕自己的表情露馅,他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问话的情形,而且效率奇高,就听到栗勇军颤抖地,声不绝口地道着:
“……警察问,就说认错了。就说是高宏兵砸的我指头……还说不是拘禁,是打昏了,就忘了放我了……问陈妍,就…就说不,不知道怎么回事……如…如果再有人来问,除了这些……什么也不能说……”
这就是真相,受害人是被协迫了,张如鹏气得手捏着指节,在咯咯微微作响。
可这也不是真相,估计也就在这种条件下栗勇军才敢说话,换个地方,如果面对警察,恐怕他未必敢开口。
这一点同样让大兵作难了,窝囊到极致的人,比横人蛮人难对付多了,大兵思忖道着:“嗯,很好…但是有一个问题,能帮帮我吗?必须得帮,对我们都好……起来吧。”
栗勇军点着头,战战兢兢地坐了沙发一下小边。
大兵继续问着:“问题就是,那个女记者……她知道的很多啊。”
这个不好编了,大兵怕露馅,栗勇军却是更紧张了,眼珠子游移着,像在想有什么危险。
“具体我不清楚,但有人对这个很担心啊。能给我宽宽心吗?”大兵睥睨道,把解释权力推给栗勇军了,栗勇军心中稍有疑念,不过一看大兵那张冷到极致的脸,马上又打消了,他嗫喃道着:“都给魁五了……就,就只有那一份。”
“还记得是什么东西吗?”大兵声音冷了,瞪着眼问。
栗勇军一激灵,疑惑地看着大兵。
大兵声音拉长了,变音了,像挑恤一样说着:“问…你呢?”
“是…是大店乡鄂澜山的矿口、浸池照片,还有全乡的土质检测详细报告。”栗勇军颤声道,紧张、惶恐里,还带着疑问,好像对大兵有怀疑了。
呸……大兵怒目而视,恶狠狠地吐到了栗勇军脸上,栗勇军吓得赶紧低头,就听大兵恶狠狠地骂着:“你妈逼的,还记这么清,这是该记住的事吗?早该忘了……不对,什么忘了,就他妈没这回事。”
这话表情狰狞地喷出来,栗勇军噤若寒蝉,点着头道:“对,对,没,没有这事。”
“这就对了,老实点,不老实跟那女的下场一样。”大兵怒道着,栗勇军全身抽着点头,深觉这个人比以前的难斗多了,除了害怕那还敢怀疑。不料大兵的疑惑还没解呢,他把这句话又反过来问着:“那女的他妈很不老实,知道她下场是什么样子吗?”
“知道……不知道。”栗勇军一点头,又赶紧摇头。
“到底知不知道?”大兵问。
“我…我真不知道。”栗勇军喘着气道。
“我也不知道,好像……失足掉海里了,你说呢?”大兵诱导着。
“我……我真不…不知道。”栗勇军不敢看大兵,手抚着腮一起抖。
这是知道下场不好,但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不好的方式,大兵起身了,冷冷地撂了句:“不知道就好,该忘的就全忘了啊,我有个建议啊,这段时间你该去省城看看病……快有人又查这个事了,你这么颗定时炸弹放这儿,大家不放心啊……走了。”
大兵叫着张如鹏,两人不再赘言,出了门,咣声锁上了。
听到这一声,栗勇军才舒出了那口紧张的气,全身萎了,过了好一会儿,听到了背后的啜泣声音,他慢慢回头,看到了老婆又像往常一样,抹着泪,连哭都不敢大声。
“丽丽……快走,收拾东西咱们快走……马上走……”
他慌乱地起身,俩口子提着简单的行李,匆匆出门了,行李是打包好的,是随时可以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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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口子出了单元门,上了一辆轿车,女的驾着车,慌慌张张地离开了……
像做贼一样蹲在一辆车后的张如鹏,回头瞅瞅站在小区小超市里的大兵,他正拿着水出来,远远地扔给张如鹏一瓶,走上前来,张如鹏道着:“嗨特么,真吓跑了……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
大兵笑了,恢复了原样了,还是那乐呵呵的没正形的小年轻,他笑着道着:“你忘了我身份了?”
“胡说,队里什么时候学过这个?”张如鹏不信道。
“错,我说的是法警,知道我这几个月解押了多少嫌疑人吗?我也不知道,不过印象深刻的就那么几位,贩毒的、杀人的、枪案的,照猫画虎嘛。”大兵笑着道。
“那你就多问问,没准他知道陈妍的下落。”张如鹏道。
“不可能知道,知道还能活得好好的?”大兵道。
“那也该多问问,谁来过威胁他啊?”张如鹏道。
“你智商有问题啊,我要问以前来的是谁,他不得怀疑我?那是我同伙,我能不认识?话不能多……哎呀,跟这家伙说话,累死我多少脑细胞呢,他没多大事,可能就是掌握了矿口、浸池和土壤检测什么东西,被陈妍盯上了,那些记者知道关键在哪儿……可惜陈妍自己都被盯上了,应该是这样。”大兵道,边走边浏览着手机,找着那份不多的案情里的破绽,明显不好找,从口供到证据,已经被做圆了。
有进展,不过越有就越拉高期待,反而觉得失落了,张如鹏问着:“接下来呢?”
“租辆车去……哎呀,麻烦事多呢,我也没请假,也告诉我妈。”大兵难为地道着。
“去大店乡?”张如鹏好奇问。
“对……这特么也没办案经费,还真不如我在鑫众,想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大兵说着,另一个兜里的电话响了,一看,又是老妈的,他刚嘘了声,捂着听筒说话,张如鹏的电话也响了,这个电话号码一看吓了张如鹏一跳,他赶紧拉大兵,大兵不理他,在诌着谎话哄妈的,张如鹏一直拉,大兵干脆跑过一边了,明显哄得不顺利,扣了电话,大兵怒道着:“乱什么乱,我跟我妈说话呢,骗都不好骗了,让我滚回家呢。”
“那怨谁来着?哎……这……尹白鸽的电话。”张如鹏紧张道。
“啊?这么快就发现你溜了?”大兵瞠然道。
“那我怎么办?电话又来了。”张如鹏道。
“别告诉她。”大兵教唆着。
“啊…喂,我请假了。”张如鹏说了句,表情滞了,捂着手机,大兵示意着:“别理她。”
张如鹏却是一递手机道着:“她找你。”
“你个笨蛋。”大兵露馅了,悻然接住电话了,放在耳边道着:“您好,领导请讲。”
“这样挺好,你装客气,我装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样?说不定我能帮帮你。”尹白鸽直接道。
“好,代价呢?”大兵问。
“直接的、一手的信息,等信息足够了,纳入正常程序,和以往一样。”尹白鸽道。
这是外勤外围侦察的惯例,信息累积到可以基本认定的程度时,就可以纳入正常的侦破、传唤以及批捕程序,最大限度的节省警力及办案成本。
大兵思忖片刻道着:“好,第一个消息就可以给你,监控和保护栗勇军,我可以证明董魁强一案,是有人蓄意在隐瞒事实,而且和陈妍的失踪有关。我们刚接触过栗勇军,他乘坐一辆牌照为海E2141的起亚车离开。”
“好,我也有第一个消息,董魁强刚刚被拘押了,策划报复举报人的马沛龙在逃,详细信息我会发到张如鹏的手机上。”尹白鸽道。
“接下来我会到大店乡,有消息我联系你。”大兵道。
“等等,别挂。”尹白鸽道,像有什么安排,不过等了好久才听到她轻声道了句:“注意安全。”
反而是她先挂了,大兵愣了下,这句轻声的嘱咐很熟悉,以前每一次通话这都是结束语,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听得反而格外有感觉。
蹭……手里一空,感觉破坏了,手机被张如鹏抢走了,他瞄着大兵,像是嘲讽似地道着:“不要想女人,会影响你判断的。”
“你不想,也没见你判断出众啊。”大兵反讽了句。
“少废话,快走吧,这尼马到了地方都天黑了,租车钱你出啊。”张如鹏提前打着预防针。
几步之后,大兵像想起什么来道了句:“等等,等等……让我想想。”
他嗫喃说着,董魁强又被拘押了,和马沛龙有关联,马沛龙,又是直接教唆那几位袭击举报人的主谋……他说着,拿着手机看着,尔后奇也怪哉地看向了张如鹏。
“又怎么了?”张如鹏被看得很不舒服了。
“魁五又进去了,看这样也就是跑腿顶缸的货啊。”大兵道。
“那肯定的,找到根上那有那么容易,我可告诉你,我假期只有两周啊。”张如鹏警示道。
“我没有那么远,追凶只能一步一步来,这个案一起底,陈妍的下落也就自然出来了……我刚在想,咱们到魁五家借辆车怎么样?他不在家,你又是个生面孔,接触一下说不定有发现,最起码能直观的瞅到他的摊铺的有多大。”大兵道。
“啊?可能进去吗?怎么进去?”张如鹏被这个想法惊住了。
“我有他的签名啊,模仿笔迹我可训练过。”大兵笑着举着手机,上面一份口供里,写着董魁强歪歪扭扭的签名,张如鹏奇也怪哉地看着,怎么也理解不了,这又是那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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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幕发生在海畔别墅区,院子里藏獒嘶吼着,两个小弟忒斜觑着,一个长发,一个光头,一个奇高,一个奇瘦,对比太特么强烈了,张如鹏看这黑涩会的成员,几次想笑都忍着,还有大兵,大马金刀地坐在董魁强家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着正主出现。
正主是谁?
哪谁知道,反正大兵唬了句,有魁哥的消息要他到家里来找,于是就有人报信了,然后派出这一对滑稽小丑一对看着两人。
等了足足有二十分钟,才听到了一行人趿趿踏踏的脚步声,来的不少,足有七八个,高矮胖瘦不一,这些丑陋的脸蛋加一块,能特么做好几个吓人的表情包,当头的一位豹眼阔嘴,四十年旬,瞪着眼进门就问:“谁啊?”
两位看人的指指大兵,那人审视了几眼,突然不屑地笑了。
“什么意思?”大兵不动声色问。
“骗到我们头上来了?也不打听打听这是什么地方?”中年汉啐了口,不过马上一愣,吓了一跳,其余众匪蹭蹭捋袖子了,起身的大兵手里,亮出警证来了。
“都别动……什么意思?想来吓唬我们啊。”大汉摸不清来路了。
“你留下……其他人,到门口等会儿。”大兵命令似的口吻,不过恐怕命令不动这些人,那中年大汉瞪着大兵,瞪了十几秒,一摆手,这才管用,那些齐齐退出去了,人一走,他才愤然道着:“下午刚抓走人,不给我们活路是不是,想来问点什么情况啊……不过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倒是知道点,想给您看样东西……”大兵捋着袖子,把胳膊的内侧,亮给了对方,这时候,张如鹏羞愧的低下头了,然后那大汉瞪着眼瞧了很久,不怎么确定那歪歪扭扭,而且随着肌肉扩张会变形的三个字:董魁强。
“魁五写这字有点匆忙,他正在二队被询问,我是借故才和他照了个面。”大兵道着,又把胳膊的外侧给对方亮出来了,那上面也有歪歪扭扭的五个字:他是自己人。
这个明显文化不高,水平太差,瞪了半天,瞅他傻愣的表情就知道不会处理了。字写得真有几分像,模样像。
“很简单嘛大叔,现在像我这种身份的,和你们划清界限都巴不得呢,要不是交情够深,我也不能露面啊……废话不跟你多说了,找你帮点忙。”大兵道。
“要钱?”中年汉警惕一句,眼睛斜忒着大兵,明显怀疑很深。
“不,有个新人,魁五请的,谁知道出了这事……可要办的事还得办,需要一辆车、最好两副牌照,当然,身份证也得有……魁五没来得及安排,托我帮他这个小忙,什么事,我就不多问了。”大兵道,一指一言不发的张如鹏。
那身架,威猛如兽;那眼睛,犀如鹰隼;那拳头,大如钵坛,张如鹏这么牛掰的气质,终于派上用场了。这不可能是个干好事的料啊。
那位中年汉子看了好一会儿,一言不发的转身走了,不过留了一句话:等着!
接下来发生的事,连大兵也有点佩服了,这位中年汉屏退了随从,都是悄无声息地走的,很懂规矩。最后连他自己也走了,只有看门守院的一个小家伙回来了,交给了大兵一串车钥匙,领着大兵到了房子不远处,指着一辆红色的牧马人,什么也没说,自顾自的回去了。
张如鹏惊愕万分瞪了大兵一眼,被这事吓住了, “黑警察”这么容易扮演成功,去掉演技的成份,那只能证明这种黑事肯定存在。
大兵似乎窥破了他的心思,坏笑着一勾手,坐上这辆地下组织派发的越野车,上车检视,钱、牌照扔在车后座,一摞备用的身份证放在前置物格子里,一拧钥匙,轰鸣的发动机能感受到澎湃的动力,一放离合,车如离弦之箭飚起来了,带着大兵一串放浪的笑声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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