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头和长脸衙役一前一后出了大牢,才迈出去门槛,两人身子一软扶在一起。
衙头从脸上抹下一把水来:“今个儿这事儿,一定得保密了。那位女大人,神仙呐。”

能让刀剑变形,能密室生风,还不能说明她非凡人的身份吗?又有御赐金牌,使得人只有敬畏不敢防备。

长脸衙役低声问:“朝廷这是哪里寻来的世外高人?这几个拐子牵扯到什么大人物还惊动仙人的?”

衙头忙伸出手:“别问。这些不是咱小人物能过问的。便是听见什么也当听不见。听哥哥的,瞎子聋子才活得长久。”

长脸衙役默了下,点头,转而问道:“也不知咱家大人是个什么打算…”

衙头叹了声:“咱家大人不是个坏的贪的,这胆子…也不大,怕是…”

没那个胆子跟着女大人大干一场,官职自然也没法升一升。不过胆小也好啊,不敢犯法也不敢惹事,当个小官平平安安一辈子。父母大人胆子小,未必不是治下之福。

衙头经过的父母官已经好几任,见过的人心也多,提点着自己的手下。

“世间事都是一个道理,富贵险中求,哥哥我老了没那个雄心了。老弟你还年轻,若是把握住了,兴许小小青城县就困不住你了。”

长脸衙役细长眼睛幽光闪过。

“行了,搬把椅子来,我得亲自守着。”

而大牢里,完全清场,花云舔舔嘴角,一拳头把一条胳膊已经完全鼓胀成腰粗的黑衣人打晕。

“好戏开始吧。”

还清醒着的人眼前一黑,才开始?

青城县是个好地方,主要体现在民风比较淳朴,大案要案整年也不会发生一件的。因此大牢多数时候关着小猫两三只,地痞流氓之类。黑衣人来劫牢时,吓坏了那几人,后来衙役收拾牢房,他们哭着喊着不在大牢里呆,生恐丢了命。甚至提出先让他们出去压压惊,过些日子再补齐日头。也不知那些拐子怎么挑了这么一个不富裕的地方来。

不是罪大恶极的人,衙役们也不忍心他们无妄丢了命,请示过县令,早一步关到别的地方去了。因此,大牢除了花云和那伙人,再无别人。

淡淡的血腥气顺着鼻子刺激到大脑里的晶核,花云忽然走了个神,听说刑部审天下大案,还有什么大理寺对刑讯特别有一手…这两个地方犯人多啊,犯死罪的也不少,要不要去里头混一段日子?

黑衣人头领见她站在当中,微微眯着眼睛并不动作,心里苦涩,以为她在挑选下一个要下手的人。暗叫一声我命休矣,忍着剧痛猛的用力,竟生生将下颌自己摆了过来。

花云听到动静瞧去,便知这人一定是专门练过的。

“你,”嘴里少了后牙,说话有些怪异的别扭:“你杀了他们吧,他们不如我知道的多,有什么只管冲我来,给他们个痛快。”

黑衣人皆看向他,感动的眼泪汪汪,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老大要杀他们是为他们好的。

花云摇头:“那我岂不是不痛快了?”

黑衣人头领一惊:“你,你不是为了审问我们来的?你只是为了折磨我们?”

花云不语。

“你就不怕得不到你要的东西吗?”

两边墙上的灯台,火头跳跃,昏暗的光线中,花云面上一片诡异,忽明忽暗,看得人心底直发毛。

“你会不说?呵呵…”

“呜呜——啊呜——啊啊——”

花云皱眉,将褐衣男人下巴一怼。

“我说,我说啊,我全说。”

“你!”

褐衣男子无视黑衣人头领的怒火:“呜呜,给我个痛快吧。”

什么时候死也这么艰难了?

花云四处找了找,拉过一张桌子,还找了笔墨来。

“说吧,我记下来。”

“我们听命于同一个组织,挑选孩子的分部叫‘寻茧’——”

“闭嘴!”黑衣人头领怒吼:“敢泄露组织信息,你想——”

说到这里一滞,想死吗?落到官府手里是死,被组织灭口也是死。便是组织里的血腥手段也没眼前这魔鬼冷酷折磨人。

黑衣人头领艰涩开口:“想想你的家人。”

“呵呵,家人?”褐衣男子痛哭:“你来救我反而自己陷了进来,等天亮便会有消息传回去吧?你我家人都在组织手里,他们不会再派人来了,家人…还有活路?”

“呜呜呜,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我的——”

黑衣人闭上眼,组织严苛,自己失手,家人怕是——

花云拿毛笔在桌上敲了敲:“哭什么?拐人家孩子时候怎么没想想人家爹娘人家家人的?你才几个孩子,想想你手上过了多少孩子了。值了。”

值了?

褐衣男子大哭:“报应,报应啊——”

“停停停,”花云不耐:“我没功夫听你说天理循环,谁让你倒霉碰见我了呢。说不说?不说,我继续了。”

褐衣男人忙停了哭,问道:“我都跟你说,你能不能…我的家人…”

花云又敲桌子:“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

“...我不是讲条件,千罪万恶都是我做的,跟他们无关,他们——”

“是好人?他们没花你卖孩子得来的昧良心钱?”

褐衣男人不说话了。

“交待清楚,留全尸。”

花云觉得她挺仁慈的。全尸啊,假如把这些人宣布罪行扔在街上,还不得被丢了孩子的人们一口肉一口肉的拆分干净?

她觉得哪怕万氏那个软性子呢,哪个孩子被拐卖,她也会跟人拐子拼命。当初为了肚里这个,她都不想要自己命的。

众人默然,全尸也是奢想吗?

褐衣男人呆了半天,哑着嗓子:“我全说,求您留个全尸,以后有机会,能不能求您把我跟家人葬一块?”

他已经认定家人活不成了,当初日子也过得下去,他怎么就选了这么条路?后悔,晚矣。

花云点头:“是得葬一块,你欠了他们的命,下辈子还吧。”

“我们这一部,叫‘寻茧’,后头还有‘化蝶’、‘飞天’,其他的我也不清楚了。我们这些‘拐子’,天南海北找符合上头要求的孩子…”

褐衣男人一边说,花云一边记,听着听着暗暗皱眉:竟是如此庞大的组织,还不知多年来祸害了多少孩子多少家庭。自己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可惜那个县令怕是帮不上什么忙。该怎么办呢?

褐衣男人说得口干,最后道:“...我也只知道这些了。大人,我说这些不是良心发现也不是想忏悔,只想求个痛快,还有便是我的家人…我不忍心他们背着我的罪孽…”

花云抖抖那沓纸:“这事儿有点儿大,本来我只想偷偷来玩一遭,可惜…既然你交待了,那先别死了。”

褐衣男人惊喜,坦白从宽?

“你还有用。”花云扫视过其他人,狞笑:“你们——没用了。准备好了吗?”(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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