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翎急忙扶住:“姑姑您别哭,先跟我说说倒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惹上人命官司了?”
胡氏早已方寸大乱,哪听得进青翎的话,只不停的哭着让青翎救明德,正经事儿一句都说不出来,青翎没辙只得把姑姑扶到炕上,看向她娘。

翟氏叹了口气:“你姑姑去叫了几次让明德家去,这小子都说忙推脱了,你姑姑心里头记挂,这次便叫田贵扯了谎,说你姑姑病了,明德便忙交代了几句,往家去了,正赶上两个伙计回安平县,就叫他们搭了个便车。”

说着长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这样巧,正碰上周宝儿吃醉了酒拦着明德,也不知说了什么,便动起手来,明德一拳打了周宝儿个倒踉跄,摔在地上就不动了,周家告到的衙门里,衙差便锁了明德,周二狗来送的信儿,跟你姑姑前后脚儿。

青翎暗暗皱眉,怎么好端端的会跟周宝儿打起来,莫非是因为青青?

想到此,心里不免发凉,众目睽睽之下出的事儿,这案子可是大麻烦,且自己对朝廷律法并不熟悉,不知这个误伤人命,是个什么罪过?却有基本的常识,这干系人命便往好里头想,也不可能轻的了,姑姑的话是,明德才十五,就算侥幸活命,只怕也得蹲大牢,这一辈子还有什么指望?

更何况,还有青青呢,两人这刚望见好日子,却又出了这样的事儿,青青若知道,不知怎么难过呢。

青翎这时候也是六神无主,这档子事儿跟先头恒通当不一样,那就是同行之间的争斗,虽牵连了官司,自己早有准备,故此,应对起来毫不费力,可这回事出突然,又牵扯人命,自己也不是太上老君,有起死回生的仙丹,怎么救明德。

正为难,忽听陆敬澜的声音传来:“周宝儿果真没命了吗?”

青翎抬头,见陆敬澜跟大哥走了进来。

翟氏:“是我心里着急,叫了敬澜青羿过来,这么大的事儿,也好帮着拿个主意。”

敬澜看了青翎一眼小声说了句:“别担心有我呢。”听见这句,青翎纷乱的心安定了不少。

陆敬澜见了礼,又问:“周宝儿果真没命了吗?”

姑姑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人都哭糊涂了,哪说得出话,还是姑姑跟前儿的婆子道:“太太只一听见信儿便慌了,没顾得上问底细,忙着就往这儿来了,老爷跟我们大少爷如今在县城呢,刚舅老爷也去了,如今也没见送信儿回来,不知到底怎么着了。”

敬澜:“怎么着也得先知道人到底死了没有,才好应对,岳母姑姑莫急,我跟青羿这就去安平城,翟氏点点头:“世宗跟姐夫到底没打过官司,不知衙门里的规矩,你们倆去了也好。”说着叫胡管家备车,又嘱咐:“这会儿雨大,道上小心些。”

两人应着匆匆去了,青翎想了想,转身跑出去了。

翟婆婆道:“翎丫头怎么跑了,莫不是跟着去了吧,这可不妥,我去拦着她。”

翟氏道:“奶娘别去了,这丫头有主意,让她跟着去瞧瞧也好有个商量,到了这时候也顾不得许多了。”

翟婆婆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吧,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事儿了呢。”

翟氏拉着姑姑的手不停的说:“大姐放心,明德会没事儿的,会没事儿的……”心里却着实没底。

侧头看向窗外,雨仿佛小了些,这场雨来得叫人措手不及,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青翎换了衣裳跑出来的时候,还怕晚了,不想却看见敬澜撑着伞站在门廊里,见了她说了声:“走罢。”扶着她上了马车。

青羿已经在里面了,吩咐了一声,马车走了起来。

青翎撩开窗帘,看了眼外头,好在雨小了些,若跟刚才那阵疾风骤雨似的,只怕想去都走不了,放下窗帘看向陆敬澜:“我不懂朝廷律法,若真出了人命,是什么罪过?”

敬澜道:“先皇在位五十年,天下承平已久,难免生出弊政之忧,皇上继位之时,便下旨重整律法,故此,如今的律法较之以前严峻的多,误伤人命者最轻也是徙千里,去荒北之地做一辈子苦役。”

青翎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此,岂不跟送死一样,没有别的法子吗。”

敬澜看了她一会儿:“翎儿此是国法。”

青翎知道陆敬澜的性子,让他徇私枉法,绝无可能,也不是青翎乐见的,说青翎是双重标准也好,矫情也罢,虽说遇上贪官好办事儿,但她还是希望陆敬澜能有所守有所持,做个坦荡君子,可明德这件事儿又该怎么办呢?

青羿道:“若周宝儿没事儿,就容易多了,周二狗这小子越发糊涂了,传的信儿不明不白,连人死活都不知道。”

青翎:“想必事出突然,忙乱间着急报信儿,便没顾上,等到安平城就清楚了。”

敬澜:“青羿说的是,若周宝能保住命,此事便有转圜,且以明德的性子,若不是周宝儿蓄意找茬儿,又怎会贸然出手。”

青翎点头:“明德跟周宝儿从小没少打架,却都是因为青青,估摸这一次也是,不定周宝儿说了青青什么,明德才怒而出手。”

青羿:“这周宝儿给他爹宠的天天跟那些青楼里的花娘混,都快把窑子当家了,怎么又惦记上青青了,上回还派了张巧嘴来说亲,简直癞□□想吃天鹅肉,我是见不着周宝儿,见了也得揍他一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就敢惦记青青。”

青翎:“周家哪是为了青青,是想借着亲事,给周宝儿寻个前程呢,周子生一直想让周宝儿当官,前些日子四处扫听捐官的事儿呢。”

捐官儿?青翎目光闪了闪,明德便再没轻重,也不至于一拳就把周宝打死吧,况且明德跟青翧从小淘气,跟村子里的孩子没少打架,虽是野路子却最知道哪儿能打,哪儿不能打,怎会一拳就打死人,若这真是如此,周家就是有意把事儿闹起来,莫非是对上次胡家拒亲之事怀恨在心。

想着马车进了安平城,一到胡记铺子,周二狗就迎了出来,上次的事儿之后,明德跟青翎举荐周二□□安平城的铺子,也因明德的这个提议,让青翎觉得这小子大有可为,别看淘气,在用人上却颇有手段。

虽说周二狗曾经监守自盗偷了铺子里的东西,却是因为孝道,说明此人,人品并无问题,且周二狗能识字算账,性子也稳妥,是个极好的管理人才,之前爹把他放到管库的差事上就是想提拔他,又经了事儿,周二狗必然对胡记忠心不二,这样的人最得用,故此,就听了明德的建议,让周二狗当了安平县胡记的掌柜,上任没几天就把铺子料理的井井有条,可见是个有本事的。

周二狗把三人迎进去,方见礼,青翎摆摆手:“行了,别行礼了,快说到底怎么回事儿?家里接了信儿可都乱套了。”

周二狗:“先头田贵风风火火的跑来,脸都白了,开口闭口说明德少爷惹了人命官司,让我往家报信儿,我也是没深想就跑去了,回来一扫听,才知道那周宝儿根本没死,就是让明德少爷一拳打晕过去了,如今早醒了,只是躺在炕上装死,想讹明德少爷呢。”

青翎听了倒松了口气,只人没死,明德就有救。

正说着,胡老爷田老爷跟明瑞回来了,见了陆敬澜青羿还罢了,一见青翎胡老爷便道:“外头下着雨呢,翎儿怎么也跑来了。”

青翎:“姑姑在家哭的话都说不清楚,我心里一着急就跟来了,如何,明德人在哪儿呢?”

田老爷叹了口气:“寿春堂的大夫说周宝儿并无大碍,虽说挨了明德几拳,却都是皮肉伤,当时也不过是晕过去了,抬回去人就醒了,可周子生硬说他儿子命快没了,跑到衙门里递了状子告明德,逼着衙差去锁了明德关在大牢里,刚我跟你爹去了一趟大牢,倒是得了照顾,没跟别的犯人关在一起,地方也算干净,刚田贵送了被褥吃食过去,先过去今天晚上再说,想来知县大人看在胡家的份上留了情面,特意照顾了。”

青翎哼了一声:“他这不是照顾,是变着法儿的要银子呢,若果真公正,又怎会连堂都不过就把明德关进大牢。”

田老爷:“不能吧,刚才我跟你爹去县衙拜访的时候,何大人极客气亲和,走的时候一直送出来大门才回去。”

青翎知道姑父性子老实,哪了解这些当官的七拐八绕的心思,便道:“爹跟姑父出去大半天,衣裳都淋湿了,还是快些换下,免得着凉。”说着叫伙计跟着姑父下去换衣裳去了。

等姑父出去了,陆敬澜跟明瑞道:“大表哥,此事还劳烦表嫂走一趟才成……”

看着明瑞匆匆去了,又道:“我跟青羿去何府,外头还落着雨,天也暗了下来,翎儿就别跟去了,而且岳父跟姑父都在这儿,跟前儿也不能没有人。”

青翎知道陆敬澜既说去,必然心里有数,自己去了反倒不好,便点点头:“那你们小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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