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青翎叫她滚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就恼了起来,虽说胡家是有钱人家,可这越是有钱人家越是要名声,最怕惹口舌是非,对于她们这些媒婆十分客气,毕竟还有未嫁娶少爷小姐,一般这样的人家对她们这些媒婆都是远接高迎的,便不指望她们能说一门好亲事,也想落个好名声,哪敢得罪。
故此,张巧嘴还真是头一回遇上这般不客气的,尤其还是位未出阁的小姐,气得鼻子都歪了:“哎呦,这话儿怎么说的,我这不辞辛苦,好心好意的上门来给贵府的小姐说亲,怎么倒落了这么个下场,二小姐是个齐全人儿,得了高门的好亲事,眼光自然是高的,可眼光高也得瞧瞧自己的妹子什么样儿不是,这两口子总得讲究个般配。”
她不说还好,一说青翎更怒上来,上前一步瞪着她:“我妹妹怎么了,你这嘴刁油滑的老婆子,若是出去敢说我妹子一句不好儿,姑娘掘了你张家的祖坟,不信你就试试,还不滚。”
张巧嘴真给青翎吓着了,哪还敢待着,说了句:“你们胡家真是好家教,我今儿算领教了,我就瞧着你们家三小姐能寻个什么样儿女婿。”见青翎要过来,吓得一窜窜了出去,一溜烟跑了。
青翎犹自气得不行,翟氏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得罪她做什么,有句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这婆子天天东家跑西家串的,靠着一张嘴吃饭,若是嘴上不留德,倒平添了许多麻烦,更何况,你如今好歹也定亲了,若是张巧嘴出去说你些什么,传到陆家耳朵里总归不妥当。”
青翎道:“我行得正做的正,怕她一个媒婆嚼说什么,若陆家觉得我有失德之处,大不了退了亲事,就是像娘这样想的人多了,才把这些天天乱嚼舌头的婆子,养的越发刁了起来,一心盯着银子好处,嘴里头半分不留德。”
翟氏:“你呀到底年纪小,不知道这舌头根子底下压死人啊。”
翟婆婆道:“可不是,邻村有个清清白白的姑娘,不就是得罪了媒婆,媒婆出去四处说人家跟邻居家的汉子有染,家里听见之后,明知是媒婆胡说的,也容不得,白等拴了跟绳子上吊了,好好的一条命就这么没了,这些媒人不能说个个都坏,可真遇上心眼子坏的,真是什么缺德事儿都干得出来,尤其这张巧嘴,咱安平县有了名儿的刁,这回吃了亏,出去不定要说什么呢。”
青翎想了想,也觉自己有些冲动,可刚一听张巧嘴是给周宝儿来说媒,就气的一脚踹死这婆子的心都有,周宝儿是个什么东西,整个安平县谁不知道,那就是个天天泡在窑子里的色鬼,那一身肥膘子,就知道往窑姐儿身上钻,这么个混账的败家子,竟然还敢说是一门好亲事,青青这儿刚好些,若是知道不定得多难过呢。
忽听翟氏道:“张巧嘴便再没成算,也绝不敢贸然就来咱家提亲的,刚她说受了周家所托,虽说明瑞娶了周家的大小姐,算沾了些亲,可自打上回假人参的事儿出来,咱们家跟周家便没什么来往了,周子生跟你爹也就勉强算个点头的交情,好端端的怎么惦记上青青了呢,真叫人想不明白。”
小满开口道:“可是呢,奴婢听人说过,周宝儿可是周老爷的宝贝疙瘩,亲事上选了又选,媒婆都不知去了多少趟,嫌这儿嫌哪儿的,恨不能娶个仙女家去呢,也不看看自己儿子什么德行。”
青翎:“周宝儿爹就是个小人,一惯的不安好心,当初把铺子卖给咱家,就使着坏心呢,是爹没中他的圈套,不然,这会儿不定怎么乐呢,如今叫张巧嘴来提亲,定是瞧着咱家好了,又想着大哥万一中了举,咱家就换了门第,他怕到时候够不上,才想结亲,什么东西啊。”
正说着,胡老爷一脚迈了进来:“倒是谁家的姑娘,门第倒不打紧,只要心地善良,温婉贤淑就好。”
翟氏道:“哪是给青羿说亲的,是青青。”
胡老爷愣了愣,这才想起青羽青翎一个嫁了,一个过了定,媒婆来给青青说媒也在情理之中,虽说对小女儿的性子有些挠头,到底也能耽搁了她的终身大事,便道:“说的谁家,若合适,咱们也掂量掂量。”
翟氏:“周子生找张巧嘴来的,说的他家周宝儿。”
胡老爷顿时就怒了:“周宝儿?张巧嘴呢?”那架势仿佛要找张巧嘴拼命似的,翟氏忙拉住他:“张巧嘴给翎儿骂走了,真真儿爷俩怎么一个脾气。”
胡老爷道:“倒便宜她了,该把她打出去才是,周宝儿是什么东西,也敢惦记青青,回头别叫我见着她,见着绝饶不了她。”
翟氏哭笑不得:“你一个大老爷们还能跟个媒婆子动手不成,叫人瞧见成什么了,那媒婆子不要脸,咱家可还得要体面呢,跟这样的人置气有损你胡老爷的名声,若不是周子生,给她一百个胆子也敢上门,这周子生气量狭窄,心也毒,又自来嫉恨你,以后跟他同事儿,可得仔细些。”
胡老爷点点头:“我省的,你放心吧,只是这件事你也嘱咐嘱咐下头,别叫青丫头知道才好。”
翟氏叹了口气:“我自是要嘱咐的,只是这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就怕从外头传进来,早晚这丫头得知道。”
胡老爷道:“知道就知道吧,这丫头如今也大了,咱们当爹娘的再护她也不能护一辈子,早晚她自己得过日子,哪能事事都顺遂,只有个不如意就想不开哪成。”
翟氏点点头:“是这个理儿。”
嘴里说着,到底心里舍不得,特意嘱咐了跟前儿的下人,不许把今儿的事儿往外传,胡家的下人虽守规矩,可张巧嘴吃了这么大亏,怎会干休,且,一大早的出来就是想着说成了亲事,能得大好处,如今倒好,好处没见着,反倒挨了一顿骂,叫青翎赶了出来,这口气哪里咽下去。
有心白说青翎几句,想到胡家二小姐毕竟跟陆家过了定,自己白说她无妨,可陆家在后头戳着,真有些不敢,更何况,胡陆两家的亲事是冀州府知府大人做的大媒,自己白说两家的亲事,岂不是连知府大人都得罪了吗,自己还想不想在安平县混日子了。
想来想去,觉得胡家三小姐是个软柿子,再加上的确有先天的毛病,自己也不是胡说八道,只不过有些夸大罢了。
这么想着,便开始一路说胡家三小姐长的有多丑,脸上那块胎记有多难看,性子也不好,给爹娘宠着规矩没学会,针线也拿不出手等等……总之一无是处,更在周子生跟前儿,把青翎说周宝儿的那些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周子生险些没气背过气去,心里头不舒坦,也是逢人就说胡家三丫头这不好那不好,不过几天就传遍了安平县,自然也传到了胡家耳朵里。
因连着下了几天的雨,道上泥泞湿滑,青翎父女去冀州府找老道瞧风水的事儿就耽搁下了,哪儿也去不得,也是百无聊赖的,青翎便躲在屋子里看信。
信是大哥转给自己的,大信封上写的是大哥的名儿,挑开封蜡,里头还有个精致的小信封,写的是自己的名字,也亏了他不嫌麻烦。
剪开信头,抽出里头的信笺,打开,入目是敬澜遒劲有力的字,瞧了一会儿,陆敬澜写信的风格数年如一日,仍写的都是日常的小事,什么他院子里的海棠开了,小黑跟小虎又下了一窝小猫儿,可惜的是落雨了,窗下砍了头的芭蕉刚长出新叶,想听雨打芭蕉,还需等几个月才成……还有他捉大雁的事儿,怎么躲在水洼子里,怎么下的网,捉了数次才捉到一对,弄得满身泥泞,倒也有意外收获,在水洼子边儿上,看见了许多兔耳草,挖了几颗回家,打算养在他院子里的水塘里……
青翎还纳闷呢,不记得他院子里有水塘啊,最后说写信的时候窗外春月正好,海棠花落了满地,在信笺下头画了一幅小画,写了两句诗,多情只有春庭月,犹为离人照落花,落款是一枚小印,仔细瞧跟自己那方差不多,是个隶书的澜字。
青翎忽觉自己的心态竟不知不觉转变了,以前陆敬澜给自己的信,大多都不看,便看也只会觉得这家伙絮叨,像唐僧一样,说的都是没用的废话。
可如今再看,即便仍是那些没用的废话,却看得她脸红心热,不觉摸了摸自己的脸,*辣的,伸手推开窗屉,春雨如丝点点滴滴,从廊檐上落下来,不一会儿便汇成了一条水线。
不远处墙角的忍冬,在雨里伸展着藤蔓,枝叶在春雨下越发显得青翠欲滴,她这里没有春庭月也没有海棠花,只有春雨和没有开花的忍冬。
瞧了一会儿,拿起桌上的笔,机灵的谷雨早已铺好了信纸,墨也研的正好,青翎微微摇头,这丫头跟小满两人,真该是陆敬澜的丫头才是。
提起笔方知竟不知写什么,想想陆敬澜的风格,青翎决定效仿一下,自己便没有陆敬澜的诗情画意,絮叨些生活小事还不难,便把家里这几天发生的事儿略写了写,尤其还提了周家叫媒婆来提亲,让自己大骂一顿赶出去的事儿。
最后也想写一句应景的诗,发现自己才思枯竭,无以为继,便叫谷雨撑着伞去外头摘了几片忍冬的叶子回来,用烙铁熨平了,放到了信里,盖上自己的小印,装回先头的大信封里,等会儿叫小满送到大哥哪儿,也算交差了吧。
正想着,就见小满撑着伞跑了进来,见她往屋里来了,谷雨忙拦住她:“你这一身的水儿,快去换了衣裳再过来。”推着她去旁边屋里换衣裳。
小满却推开她:“还换什么衣裳啊,二小姐,可坏菜了,那张巧嘴真不是个东西,从咱家出去在外头到处说咱们三小姐是丑八怪,说脸上的胎记晦气,还说三小姐脾气不好,针线也不成,缺了家教,谁家去了谁倒霉,总之没有一句好话,如今整个安平县都传遍了,二少爷听见人说,气哼哼的回来跟夫人说了几句,正巧让三小姐听见,跑回屋关上门不见人了,就听见呜呜呜的哭,夫人在外头怎么劝都没用。”
青翎脸色一变,心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还说张巧嘴多少也该有些顾忌,再说,那天骂她的是自己,赶她的也是自己,便她造谣生事也该冲着自己来啊,怎么偏跟青青过不去呢,青青本来就敏感,那听得了这种恶语中伤。
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谷雨瞪了小满一眼,心说,这丫头没成算,什么事儿不能慢慢的说,这么急赤白脸的一说,二小姐吧能不着急吗,却也没功夫教训她,忙拿起雨伞追了出去,免得风刮着雨水落进廊子里,打湿二小姐的衣裳,虽说春雨,姑娘家的身子到底金贵些,不能着寒。
主仆二人匆匆穿廊过屋,不一会儿便进了青青的小院。
一进来就瞧见娘跟青翧都在窗下站着呢,娘苦口婆心的劝着,青翧一脸后悔的捶廊柱子,离得近了,能听见屋里传出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人心里一紧一紧的难受,便是跟自己闹了这么多年别扭,都没见青青哭过,可见这回是真伤着了。
青翎如今也是万分后悔,若自己那天忍耐一时,给张巧嘴几个银子,许就没今天这样的事儿了,谣言中伤,自己可以不在乎,但青青却不可能看得开,而这样的青青,青翎真不知该怎么开口劝,只得跟青翧站在一处,呆呆望着窗户发呆。
翟氏劝了半天,听见里头的哭声小了些,不禁叹了口气:“外头的人知道什么,不过是受了坏人的蛊惑胡乱说的,你若是难过,那些坏人得逞了越是高兴,再说,管他外头说什么呢,爹娘知道你什么样儿,你兄姐知道你什么样儿不就好了。”
半天屋里传出青青的声音:“娘,您回去吧,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翟氏点点头:“那你好好想想,别钻牛角尖,你只记着,不管外人说你什么,在爹娘心里,你们都是最好的儿女。”担心这丫头想不开寻了短,又叫了自己跟前两个婆子跟春分一起守着,嘱咐青翎青翧也别在这儿了,缓缓走了。
青翎往屋里看了一眼,拖着青翧回了自己这儿,一进屋就道:“你说你这张嘴是漏勺不成,在外头听了什么混账话,也不过过脑子就往家里说。”
青翧低声头:“我是气糊涂了,听见外头的人这般说青青,哪还来得及过脑子,就跑回来了,二姐你别生气了,下次我一定走脑子,不胡说八道。”
青翎白了他一眼:“你要是总这样毛躁,以后能成什么大事,算了,这也是姐的错。”
青翧道:“这事儿跟二姐什么干系?”
青翎把那天张巧嘴来家说亲的事儿告诉了他,青翧气得脸都红了,咬牙切齿的道:“原来是张巧嘴搞的鬼,这媒婆子心最坏,还有周宝儿,那小子什么东西啊,就惦记青青,癞□□想吃天鹅肉,做梦呢他,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青翎怕他没轻重,忙道:“你可别胡来,再怎么着,周宝儿也是大表嫂的兄弟,咱们两家也算沾着亲,那周子生把这肥猪儿子当宝贝呢,若有个闪失可是□□烦。”
青翧眼珠转了转:“二姐放心,我又不傻,就是揍这小子一顿罢了,让他以后不敢惦记青青,至于那媒婆子,我有招儿对付她。”说着在青翎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
青翎眼睛一亮:“这个法子好,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儿去。”
青翧忙摇头:“二姐去可不成,不成。”
青翎一瞪眼:“我去怎么了,你可别忘了,小时候都是我带着你玩的,这才几天儿连师父都不认了。”
青翧嘿嘿一笑:“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小时候你可比我还淘呢,跟着二姐玩儿最有趣,可是如今二姐都订了亲,又这般文绉绉的,明德跟我说,如今瞧着二姐都觉小时候那个皮小子似的二姐跟做梦一样,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这样的事儿不适合二姐,我跟明德就成了,省的回头叫二姐夫知道了不好。”
青翎白了他一眼:“知道又如何,他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样儿,装什么?再说,你们想的那招儿叫什么整人,就挖个坑,摔她一脚,那婆子腿脚极好,摔一下又能如何。”
青翧眨眨眼:“那依着二姐怎么整她才好?”
青翎道:“这么着,你去找明德,你们跟着张巧嘴,看她平日里都坐什么?从哪条道儿上走?摸清了来告诉我,咱们再做计较。。”
青翧:“我这就去。”说着就要往外跑,青翎忙拽住他:“下雨呢,这会儿去有什么用,等雨停了再说,对了,你前些日子新作的那件天青的袍子呢,明儿借我穿穿,我跟爹去一趟冀州。”
青翧一边叫德胜去自己屋子里拿,一边儿嘿嘿笑道:“二姐,虽说咱俩是龙凤胎,小时候长的是有些像,你扮成我还过得去,如今可不大像了,你就不怕叫人认出来。”
青翎:“又不是胡家村,有几个认识我的,至多就觉得我有些阴柔罢了。”
青翧:“对了,还有件事儿得跟二姐商量,慕小九叫人给我送了信来,说过几日叫人来接我去京城玩些日子,我这儿正发愁呢,你说我跟爹娘怎么说,说去慕小九家玩,爹娘能让我去吗?”
青翎心说,慕小九再怎么混,也不可能把青翧弄到皇宫里头去,估摸那熊孩子说的家该是他在外头的别院什么的,想到此,便道:“这个容易,你就说去舅舅家住些日子不就得了。”
青翧有些不乐意:“可是我要是住到舅舅家,出去玩就有些不便了。”
青翎翻了白眼:“舅舅身体不好,舅母家务事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管你,只要你别玩得太出格就成。”
青翧嘟囔道:“什么太出格,不过就是见识见识罢了。”
青翎心说,青翧到底是胡家的孩子,单纯的多,根本不知道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玩的都是什么,尤其熊孩子还是皇子,还不翻着花的玩儿,鲁班锁饮水鸟不过是小玩意罢了,真正玩起来的乐子多了。
青翎倒不是怕熊孩子把青翧带坏了,是怕熊孩子带青翧去那些女人的地方,熊孩子自然不会像周宝儿似的,去窑子里嫖,可越是这种有地位的人,玩的越高端,嫖也能嫖出水准来,就青翧这样的愣头小子,要是一脑袋扎到温柔乡里,还出的来吗,这才建议他住舅舅家,好歹有个约束,不至于玩的太没边儿了。
青翧得了主意,高兴的跑了,谷雨小声道:“安乐王可是有名的性情乖戾,二少爷跟他走的这般近妥当吗?若惹出祸可就是大祸啊。”
青翎摇摇头:“谷雨,有时候我总想,咱们人只要一生下来就是赌徒,在娘肚子里的时候赌的是出身,生出来赌的是爹娘,长大了赌的就是运气了,运气好的事事顺遂,便是遇上了难也能逢凶化吉,运气背的怎么都不好,一辈子都是苦巴巴的,便碰上了好机会也不知道把握,然后,老百姓就会怨自己的命不好,读书人就会感慨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写些酸文假醋的诗词歌赋来发泄,殊不知是因为他们不敢赌,若是敢赌至少有一半成功的几率,当然,所有赌局都有风险,而安乐王或许是青翧这一生唯一的一次机会,赌赢了他的人生或许会完全不一样,赌输了,大不了就跟以前一样,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至于你说的祸事,我倒觉不会,有句话叫三岁看老,从安乐王小时候做的事儿就能看出来他的秉性,虽有些霸道乖戾,却极有底线,是非也算分明,既然把青翧当成朋友把看待,就不会有什么祸事,至于以后就要看青翧自己了,这小子若是开了窍,前程似锦,唾手可得,将来便是胡家的一颗大树,若不开窍,就家里守着家里的买卖也能安稳度日。”
谷雨道:“二小姐您担心什么吗?”
青翎愣了愣,是啊,自己总是忍不住担心,担心胡家有什么变故,胡家越好,她过的越幸福,越是担心,青翎知道自己是矛盾的,这个世上哪有永远的安稳,变数时时存在,可是她就是看不开,她自己也不知道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用,会不会因为自己的算计反而弄巧成拙了,一切都是未知,她只是想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给未知找一些保障罢了。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几天,夜里才停了,转过天一早,青翎还没起来,就感觉到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透过帐子落进来,照的她眼睛有些睁不开,索性起来,洗漱了换好衣裳,推开窗子,忍不住吸了口气,雨后初晴碧空如洗,不知是不是房后的桃花开了,空气中漂浮着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谷雨给她整了整袍子,又扶了扶帽子,把扇子递在她手里,退后一步打量了打量,笑道,二少爷这些日子长得飞快,之前的衣裳小姐穿着还算合适,这件儿新作的就有些长了,也有些肥大,好在有腰带,往里头免一些还过得去,等再过一两年,小姐可穿不得二少爷的衣裳了。
青翎低头看了看,青翧这小子天天往外头跑,个头窜的快,身子也壮实了不少,以前穿他的衣裳极合适,如今穿着有些宽大,青翎琢磨要是没这个腰带,肥肥大大的袍子,手里的扇子这么一忽打,倒有几分魏晋之风,等到了暑热的时候,自己可以试试,应该比穿自己的衣裳凉快许多。
穿戴好了,就去爹娘屋里吃饭去了,刚进院子就瞧见廊下站的春分青翎愣了一下,心说青青也来了吗,忙着快步进了屋,果然见青青正坐在下首跟青翧大哥说话呢。
青翎仔细瞧了瞧她的神色,除了眼睛有些红肿能看出昨儿哭过之外,精神倒好,神色也算平和,她只顾着瞧青青,没注意她娘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丫头一进来,翟氏真愣了一下,虽说青翎总打扮成青翧出去,可翟氏却没见过几回,青翎怕娘数落她,总是可以避开,故此翟氏格外新鲜。
袍子翟氏自然认识,是前些日子自己亲手做的,青翧长得快,过不了几个月,衣裳就不合身了,这小子皮,好衣裳穿出去一会儿就能滚成泥蛋,好在不挑拣,翟氏便把青羿穿不着的衣裳给他改改,也不能总捡青羿的。
上个月从库里寻出这么一匹天青的料子,想着做了袍子穿在身上好看,便给青羿青翧一人做了一件,青羿那件儿倒是常穿,青翧这件就送亲的时候穿了两天,就脱了,如今穿在青翎身上,倒不觉叫人眼前一亮,而且这么瞧着竟有几分熟悉之感,翟婆婆道,翎丫头这么一穿戴,倒活脱脱跟老夫人脱了影儿似的。
奶娘一提,翟氏才瞧出来,可不嘛,这丫头虽眉眼儿随了自己,可这股子气韵倒更像她外祖母,爹娘感情极好,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即便爹爹官至四品侍郎也从未起过纳妾的念头,记得娘极爱看戏,,爹爹并不加以约束,反而叫人给娘做了几身男人的袍子,若赶上外头戏园子里来了名角儿,就让娘穿戴了出去看戏。
娘虽为女子,却性子爽利,扮起男人来,也极英气,前些年青翎还小,虽也常穿青翧的衣裳,倒没觉得如何,如今长大了,眉眼长开,举止也大气,这扮起男装来倒更像了,只是好端端打扮成这样做什么。
不禁道,你这丫头莫不是又要出去,青翎急忙瞧了她爹一眼,胡老爷笑道,你不总怕冀州府咱家新买的铺子风水不好吗,今儿我请了老道给仔细瞧瞧,青翎说近日常看阴阳风水的书,正好跟我去见识见识。
翟氏哪会不知父女俩弄的贵,白了他一眼,人都说慈母多败儿,我看应该改成慈父多败女才是,你就由着她的性子胡来吧,定了亲的姑娘家还到处乱跑,回头叫婆家知道,看你怎么交代。
胡老爷道,就是跟着我去见识见识,冀州府谁能认得出来,青羿走过来围着青翎转了个圈,哪儿来的书生,当真比戏文里的还俊俏呢,青翎手里的扇子一送,这位兄台请了,兄妹俩对着笑了起来,翟氏横了两人一眼,不男不女的的像什么样儿,回头叫人瞧出来,看你怎么办。
青翎道娘放心吧,翎儿不出声,谁能知道男女呢,更何况我跟青翧是龙凤胎,便是见过觉着眼熟的也只会以为是青翧,断不会往我身上想的,翟氏道你就胡闹吧,我是管不动你了,等你嫁了交给陆家头疼去,行了吃饭吧,既是请了老道瞧风水,就别耽搁了,从家里去冀州府也得一个时辰的路呢,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饭。
青翎刻意瞧着青青,发现虽比前几日沉默,却不想太难过的样儿,反倒像是想通了似的,便稍稍放了心,吃了饭,父女加上青翧一起上了车,到了县城青翧下去,找明德琢磨张巧嘴去了,父女俩马不停蹄奔着冀州城走。
出来的早,到冀州城的时候不算晚,因一早让胡管家过来事先约好了,父女俩一到铺子门口就瞧见门口立着四个老道,一个个身穿八卦衣手里里抱着拂尘,仿佛道行高深的样子,胡满贵也早到了,一见胡家的马车,忙上前一步,东家来了,胡老爷下车点了点头,四个老道一听主家来了,倒也安稳,只是彼此看了看,像是度量敌情一般。
青翎跟在她爹后头一露面,胡满贵多精一看青翎的打扮就知道什么意思,微微躬身,二少爷,青翎点了点头,站在胡老爷身后打量这几个牛鼻子老道,东边那个年纪最轻,瞧着也就二十上下,生的也极清秀干净,叫人不觉生出几分好感,其余几个都是花白胡子,一副道行高深的样儿,也不知道是真有道行还是装神弄鬼的招摇撞骗呢,这会儿倒也瞧不出来,只是西边那个有些眉眼闪烁,目光若有若无往对面街上瞟。
青翎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对面是个茶楼,二楼开着窗子,青翎这一看过去,只见窗边儿人影一晃不见了,青翎想了想,侧身吩咐了德胜几句,德胜是她找青翧借过来的,谷雨跟小满容易露馅儿,德胜还能打个幌子。
德胜极机灵,得了吩咐,觑着空跑了,青翎听见西边儿那个老道开口道,这位想必就是胡老爷了,俗话说一事不烦二主,您这铺子瞧个风水怎么请了这么多道人,一会儿倒是听谁的,胡老爷笑道,这位道爷莫恼,虽说一事不劳二主,可我们买卖人日日银钱来往,最怕的就是折了本钱,故此这风水财门边便尤为要紧,我这人心里头嘀咕,故此多寻了几位道爷来帮忙瞧瞧,说果真瞧得准,往后我胡记发了大财,去贵观口烧香还原,帮道爷塑一个金身,也是在下的一番心意。
胡老爷一句话几位老道眼睛都睁大了一圈,也就东边儿那个年轻的未动声色,只是轻声诵了一声无量寿佛,西边那个老道皱眉道,胡老爷有此善心,自是有好报,只是我们道门道法不同,这瞧阴阳风水只怕也不一样,只怕有出入,胡老爷道,有出入不怕,各位只管畅所欲言,在下斟酌就是,青翎险些没笑出来,她爹还真行,连畅所欲言都说出来了,不知道的以为这是什么辩论大赛呢。
几个老道你看我看你,心说没见过这么看风水的,可有银子的是老大,主家既然不怕使唤银子,他们就各看各的呗,胡家买下的这个铺面青翎来瞧过两次,颇为满意,她不会瞧什么风水不风水的,可是就是觉得异常舒服,尤其后院里头那颗大槐树,听卖家说已经上百年了,树干有一合抱粗细,树冠大的遮住了大半院落,蓊蓊郁郁的,到了暑天,院子里应该格外凉爽,如今开春枝桠间垂挂这一串串槐花,一阵风过,槐花飘香,沁人心脾,西边儿那个老道一进来就摇头,这会儿指着大槐树道,这颗树可不吉利,此乃是凶地,主着破家伤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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