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表了态,截命将军邓天保和铁枪王大寿也起身道:“咱们出来混的,讲究个甚么?还不是个“义”字!想那托塔天王晁盖何曾慢待过他,这厮却恩将仇报,在背地里暗害老大!要我们说,这厮就是养不熟的狗!将来若是真的到了我们晋国,那也是对陛下的大不敬,理会这厮做球?”
田虎派房学度到河北来,还真选对人了。若是选个以硬制硬、以刚克刚的,莫道现下场面就要失控,就是能不能有今日这个场面,也还两说。
眼下房学度只是笑而不语,并不直接出面跟干言山的头领对上,因为他知道,有人反对,就一定会有人赞成。
“得了罢!招揽宋江入伙,入的乃是大晋国的伙,吃的也是田家的粮饷!跟你们干言山有甚么关系?有些人吃饱了没事干,就知道瞎咋呼!搞得好像跟你有多大关系似的!太尉做甚么事情,还得向你汇报?”果然,只见第二大势力的头领锦鳞蟒马元语带讽刺道。
“嘭”的一声响,( 施威拍案而起,怒道:“今日是在我干言山聚会,我作为东道主,发表一下看法怎么了?你少挑拨太尉和我的关系,太尉也没说不让人说话!再说了,老子是晋州安抚使,也是一方大员!朝廷的事,不就是我们几个商量着办么,老子怎么就不能进言了!”
“啊呸!朝廷的事甚么时候轮到你定夺了?你是晋州安抚使,不是晋国安抚使!自个儿是甚么身份。便做甚么事情,手别乱伸!你看我!太尉说话好好听着,绝不乱插话,这叫本分!我还告诉你了,只要太尉吩咐一声,我马元亲自带路,护送太尉去招安宋江!”马元嘴巴也够损的,句句往施威心窝子里刺。
实力最大的两个山头毫无预兆的顶起来了,其他山头却喜得看热闹,更有好事者往火上浇油。“大家吵归吵,千万不要火并啊!”
“娘的,真是池浅王八多!”
施威气愤愤的一看,原来是多子山的三当家饿大虫姚顺,这伙又是从山东被赶出来的,火并了从前占山的强人,就此抢了人家的窝。
作为河北的地头蛇,他对这些外人随意踩过线本来便深恶痛绝,连他自己。也被王庆手下大将杜壆赶出了盐山老巢,此时见这外来者大放厥词,恨不得是新仇旧恨加于一身,当即拔出腰刀。骂了一句“老子先来火并了你!”,就要来砍人。
这干言山的人都是强悍之辈,老大动了刀子,老三、老四也没说拦一下。反而都跟着他要来拿人,老二毒火龙杨烈迟疑了一阵,倒也起来了。却只是跟在三人后面,也不出头,也不说话。
维持会议纪律的董澄和盛本都目视房学度,只要他一声令下,立马上前拿人,哪知房学度巍然不动,只是望着毒火龙杨烈面露深思神色,两将见状,也只好兀自忍耐,眼睁睁看着施威和邓天保、王大寿提刀杀向姚顺。
眼看干言山和多子山干起来了,此时厅里聚集了河北九成以上千人大寨的头领,竟无一人起身劝架,都等着看热闹。施威见状暗道:“如此最好!先杀一个立威!”
主意拿定,手便不抖,只见施威一刀猛的砍来,居然是真下狠手要取姚顺性命,姚顺哪里料到施威这般蛮横,他好歹也是经过圣旨正式任命的宪州团练使(只辖一个县的州),哪知这贼厮说砍人便砍人,一时大出姚顺的意外,不由吓懵,眼看就要血溅当场。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粗壮的手臂擒住施威拿刀的手腕,施威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刀子再难往下半分,拦住施威那大汉却游刃有余,还能趁这空当,用另一只手将姚顺猛的一推,竟将他摔了个趔趄。
众人都以为戏到七分,正精彩时,哪知剧情急转,这占了上风的汉子居然道:
“有劳施头领热情款待,多子山尚未回报!今日姚顺嘴欠,我们理亏,稍后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眼下还请莫要耽误太尉商议招抚大事!”
“好你个艾叶豹!成,狄雷!(出自荡寇志,非说岳全传)我就给你这个面子,看你待会怎么交待!”短短接触下来,施威半条胳膊已经是酸麻了,当他意识到自己再硬来说不定要吃亏时,当即选择了就坡下驴。
得了他这句话,架住邓天保和王大寿的狄云、崔豪也主动放开手,一场火并最终以施威的退让而收场。
众人见火星已经燃成大火,还准备看一场大戏,哪知是这个结果,不由嘘声一片,这时才听房学度的怒喝声响起:“够了!”
在场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见过房学度发怒,但是温和的人发起怒来,气场更是可怕,再联系到他身后的背景,这一声吼还真镇住在场许多枭雄。
只见这时房学度痛心疾首道:“你们此时都已是我大晋国的重臣,不再是占山为王的强盗头子,可你们自己看看,谁有点伯爵、子爵、男爵的样子?谁又有点相公、总管的城府?!来日到了天子面前,你们是丢自己的脸,还是丢我房学度的脸?我房学度既然招了你们,就不存在什么丢脸不丢脸,可我怕的是,你们自己把自己看轻!”
“都给我在此好好反省一个时辰,谁敢再妄动……天子御前熊威将何在?”
董澄上前一步,大声报到,房学度丢下一句狠话道:“谁敢再窝里反,军法从事!”
在场众人要说你瞧不起我,我看不起他,那绝对是有的。但是在代表田虎的房学度面前,谁也不敢呲牙,因为只要稍微表示出不满。根本不用房学度说话,就会成为其他所有人的猎物,因为有资格进这个门的都不是人,而是狼,眼冒绿光的饿狼,无时无刻不想从别人身上叼块肉下来。
董澄十分霸气的朝厅外挥了挥手,顿时涌入百十精兵,分站四面把守住了,王飞豹大吃一惊,小声跟赵富道:“今日始知甚么叫摔杯为号!”。赵富还未答话,忽见此时有干言山本寨的喽啰在厅外探头探脑,顿时被已经晋升晋州兵马总管的二当家杨烈给骂走:“都滚,有你们甚么事!”
房学度伸出一个手指,对众人晃了晃,又对董澄道:“一个时辰后,再请各位大人归寨!狄头领,借你手下骑兵一用!”
“太尉要调,只管调去。都是大晋国的人马,何谈一个借字!”狄雷毫不含糊道。他多子山的喽啰绝对不是在场群雄里面最多的,但他手下的骑兵,却是连河北最大的势力干言山。也大有不如,不然刚才施威也不会那么干脆。
“便请四位同行,我们即刻启程,前去会会这位山东及时雨!”房学度斩钉截铁道。四人得令出门。房学度也命豺威将盛本点起剩余骑兵。
到底是人少好集中,也没费多少时间,盛本手下的三百多骑兵便整装待发。盛本上前跟房学度汇报完了,问起刚才发生的事情:“太尉,咱们招揽宋江,碍着施威甚么事?他为何跳出来搞事?”
房学度看了盛本一眼,冷哼一声,道:“很简单!宋江来了,他干言山就排不上第一号了,算不上老大便代表不了河北群雄,代表不了河北群雄便不能在陛下跟前讨价还价,明白了吗?”
“狗贼!私心恁地重,亏得太尉一直信任他!”盛本是跟着田虎的老人,忠诚度毫无问题,闻言颇为愤慨。
房学度笑了笑,没有再说话。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信任这些人,而且一直巧妙的,隐蔽的在他们之中做着各种手脚。他敞开双手迎接这些人,却从没有敞开胸襟。
从辽州启程的那一刻起,田虎的嘱咐他就没有忘记,并且一刻也不曾松懈。绝对不能让河北这七八万人上下一心啊!若是成为铁板一块,那对新兴的晋国绝对是个灾难!
是以,他很早便开始布局,通过许多明里暗里的手段,首先是放大各个山头之间的矛盾。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还会不遗余力的,进一步在一个山头内部扩大分歧,让这些人最终成为一盘散沙,以利于最后朝廷对他们的掌控。
只是这些事情只能做,不能说。盛本此时再愤慨,他也不会把话点明。最后等狄雷带着一千六七百骑兵过来,两路合成一路,径往宋江的落脚地而去。
贼兵赶路,自然走到哪里吃到哪里,于路又是一片哀鸿遍野,房学度不管这些,他还认为这是“因粮于敌”的兵法上策哩。
因为是最后一笔买卖,成了最好,不成房学度就准备回河东了,所以赶路赶得比较急,当日黄昏时,便赶到了目的地:邢州大陆泽。
望着一汪湖水,房学度不免感觉好笑,这宋江在哪里扎营不好,偏偏选在一个广袤百里的水泊边上,莫不是想学那梁山泊,在湖中央寻个小岛,长久住下去?
想归想,这些话不足道哉。房学度还有正事要办,当即在数里之外把兵马扎住,当着自告奋勇要共同前去的盛本的面,笑望着狄雷道:“狄统制可敢陪本官一行?”
“宋江的大帐,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末将愿意护送太尉进去!”狄雷抱拳道。
房学度点点头,叫盛本留在原地,只带了狄雷并一二十骑人马,约定响箭为号,逦迤往宋江扎营地而去。
还没走一半路,这行人便被一彪军马拦住,因见房学度身穿朝廷官服,带队那个头领不由对其上下打量一番,房学度倒是面不改色,朗声道:“朝廷天使驾到,欲与你们宋首领一晤!”
那头领见说,没头脑的来了一句“我家哥哥等你们多时了,怎么却打西面来?”,听到这句话,房学度当即便留了心,却没有主动剖白什么,好在这头领没有再多问,直将房学度一路带到中军营帐中,倒是省下不少麻烦。
一进宋江的中军大帐,只见一个黑矮汉子带着十好几个头领在两边恭恭敬敬的候着,见了房学度到来,好像早有准备一般,齐齐拜下,口称:
“不才小吏宋江,率大小兄弟,恭迎天使!”(未完待续……)R12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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