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州地处河东中东部,与河北西路的邢州、磁州接壤。历来难以与雄州大郡划上等号,可它此时乃是新起晋国的地理中心,南临田虎起家之地威胜军与晋国第一大州隆德府,北接已被田虎纳入版图的平定军,而它西北面的临州,正是大宋河东路的政治中心、经济中心并军事中心——太原府。
田虎的临时行营,便设立在辽州府衙之内,破天荒没有大修大建,而是将就住下了。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田虎这是眼巴巴的望着太原府。

这场临时召开的晋国高层会议,直叫镇守三州的最高长官都赶来聆听圣意,隆德府的赵王田彪,和平定军的都督胡英早已经到了,反而离得最近的威胜军燕王田豹,姗姗来迟。

“殿下,恁怎么才来!赵王殿下他们都进去小半个时辰了!”此时负责行营安全的,乃是田虎御前八威将中的貔威将安士荣与熊威将董澄,前者和二大王田豹颇熟,故而多说了两句。

“路上耽搁了时辰,没事!皇位上坐着的,端的不是我那哥子?”田豹满不在乎道。安士荣和董澄闻言,对视一眼,不由咋舌。田豹笑呵呵的赶入府衙,一进正厅,只见里面各路重臣已经来齐,田豹也不管别的,上前便高奏道: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我大晋朝威势震天,四方宾服,如今京西已有七个军州,上表宣告脱离赵佶那个伪君,要投入我朝圣明天子麾下!”

田虎称了大晋皇帝,他两个弟弟也是水涨船高。这不,田豹前不久被封为燕王,三弟田彪也同样被封为赵王。

“这皆是陛下威名所致,将来……”

此人满脸喜气洋洋,哪知此时大殿之中。各位重臣的表情都有些怪异,纷纷看愣子一般望向这位二大王。田虎刚刚还砸了家伙什,就是因为最近发生在京畿的这一系列糟心事,哪知还有人一上来就报喜的。

“二哥,少说两句罢!就你来得最晚,偏还殿前失仪!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敢如此对燕王说话的人,除了晋皇外,也只有同胞兄弟赵王了。

“怎么了老三,这不是大喜事吗?还不让人说话了!”田豹明明一腔好意。却遭当头棒喝,不由十分委屈道。

“你这蠢货若不是我的兄弟,早拖下去砍了!”田虎猛的把御案一拍,气得连“朕”都忘了说了,只是咬牙切齿的瞪着田豹。

田豹何曾见过老大发起恁般大的火气,对方眼中的凶光仿佛真要杀人一般,一时把田豹唬得不知所措。

赵王田彪知道大哥一直对老二心有不满,事情还是源于当初,卞祥这般的猛将硬生生被田豹怠慢到梁山阵营中去了。这还只是浮出水面的。还不知有多少不知名的好汉,因他田豹的傲慢,改投了他主。

所以田虎对这个二弟一直不怎么感冒,在攻破了大州隆德府后。田系所有人都以为田虎会委派老二田豹把守,哪知田虎直接派了三弟田彪接手,老二还是待在威胜军没挪窝,这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事安排。算是把田虎对田豹的不满彻底表露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田豹竟没事人一般,也不知是其心宽呢。还是压根没感受到田虎的鄙夷。

作为亲兄弟,田彪感觉,二哥只怕是还真不知道大哥对他有了意见,此时田虎当着满朝重臣的面如此喝斥田豹,田彪只怕他下不来台,出言转圜道:

“二哥有所不知,京西七个军州的事情,绝不简单!这半月来,你看到这七州可曾有一人来投了?可曾有一两银子进贡上来?除了七道将陛下架在火上烤的檄文,咱们是半点好处没捞着,还成了宋国的眼中钉,肉中刺!”

“朕怀疑有人在暗地里害老子!”

田虎一句话直叫在场众人绝倒,皇帝自称老子,天下罕见。可田虎的出身大家心知肚明,此时离称皇算不得久,外加给人气得不行,大家也都自觉忽视了,只见枢密副使薛时出列道:

“启禀陛下,微臣觉得,此事之中,王庆是绝对脱不了干系的!在京西地头上,绝无别人能有他这般实力,几乎在同时攻打七座军州!但是,自陛下登基以来,王庆一直是十分自觉的配合我军,积极偷袭官军的粮草后路,是以我国如今才能数败官军,在河东站稳脚跟。故而依微臣看,王庆在京西的存在对我国意义重大,暂时不宜与此人交恶,自断奥援!”

“胡言乱语!意义重大便可借圣上的名头,发他王家的私财?七座京西的军州啊,以他王庆的德性,还不刮下上千万贯的油水来!?打着我们的名头,却一文钱不纳我们,凭甚么叫陛下替他扛雷!?依臣看,还是要对其略作惩戒!”

中书侍郎兼领户部的郑之瑞是商贾出身,对数字比较敏感。虽然田虎起事,打下一州便洗劫一州,得来的钱财也属海量了。但是河东边陲之地,如何比得京西富庶?况且王庆是在十天内搞下七个军州,怎么说晋国建国也快一年了,也才只占了四座军州,外加半个太原府。常言道:“人比人,气死人”,叫他这口气如何能顺?

“何止千万贯!?这厮是个刮骨熬油的饿鬼,当初梁山泊丢了根骨头,他便摇着尾巴迫不及待的叼起,这回掉进金山银海里,还不狠狠的捞一笔?”

此时没人管他,田豹又跳将出来,义愤填膺的说道。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原来这王庆只是利用自家的名头扛雷,好处一文也无,可把这位燕王气得不轻。

“扯扯扯,都胡扯些甚么!?现在说的是钱的事吗?”要说田虎平日涵养还算好的,毕竟当了天子,该装的时候倒也装得是像模像样。可是眼下这帮人越说越没谱了,不由他不怒:

“狗日的王庆拿老子当枪使,原本朝廷发了十几万大军,以童贯为帅,准备再次攻打梁山泊的!结果被这狗日的一搅,全他娘的冲着朕来了!要不是秦凤路连日大雪,路途堵塞,只怕西军一到,咱们这个年都过不好了!”

“陛下,臣弟也是觉得这事里透着蹊跷!听说朝廷都决意征讨梁山了,咱们潜伏在东京数月之久的黄钺,不早不晚的突然选择这个时候动手,还擅自改变刺杀对象,目标竟直指伪帝赵佶!想那赵佶是个荒唐人,多活一天,咱们便多一天的福分,谁疯了会刺杀他!所以臣弟断定,黄钺有问题!”

田彪到底不是田豹那般的草包,分析起来头头是道:“无论他成功还是不成功,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咱们取代王伦,成为赵家的头号仇敌。黄钺这种反常的行为,臣弟怀疑他被梁山泊给收买了!因为梁山才是最后的受益者!”

“我说这厮怎么这么积极去东京呢!原来……不好!金、金鼎这厮跟黄钺最好!搞不好已经被黄钺策反了!这不又是一个埋伏在咱们内部的钉子?”田豹激动道,金鼎这厮昨日还跟自己一起喝酒来着,要是趁自己喝得乱醉,突然行刺,那自己岂不是冤死了?田豹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金鼎现在何处?”

田虎也觉得不对劲,这两人从前明明是一个山头的,却一前一后前来投山,田虎慢慢回想黄钺自告奋勇的一幕,越想越觉得老三说得有理。

“此人正在辽州和顺县驻扎!”参知政事兼领兵部的李天锡出班奏报道。

“这事就交给燕王去查罢!如果属实,就地砍了,以儆效尤!”田虎这是明显要借金鼎的脑袋一用,田豹这个莽夫,能查个甚么出来?

田豹连忙上前接旨,田虎又道:“威胜军你就不要回去了,便留在辽州!李丞相,即日起,由你接管威胜军!”

李天锡闻言出列领旨,田彪望了二哥一眼,眼神有些复杂,旋即又接着分析道:

“没想到,东京城里的伪帝这次却聪明了一回,断定是梁山泊做的,并未被黄钺所惑,还是坚持继续征讨梁山!但是,接下来诡异的事情又发生了!居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王庆又跳出来了,搞出一个七座军州脱离宋国投降我大晋的把戏,还把七张由原本各州太守写就的檄文四处散播!陛下,这两次事故都是出在节骨眼上,看来有高人给我们上药啊!”

田彪说完,目光落在殿前太尉房学度身上,只见后者出列,道:“王庆绝不是这个高人,不然用不着他亲自出面上跳下窜,他背后必然还有人驱使他!王庆当初在凌州几乎垂死的人,如今之所以能够混得如此光鲜,谁是背后高人,呼之欲出!”

“王伦!”田虎下意识又要抓东西摔,哪知手边空空,往后一望,两个貌美侍女吓得连退几步,田虎恼怒的吼了一声,干脆一拳捶在御座之上,振得厅内嗡嗡作响,观其力道之猛,足见其心中之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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