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悦妃妹妹无碍,否则臣妾真是无颜来见皇上了。”周皇后叹道。
“连朕都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何况是你。”皇上轻轻地摇了摇头,并没有迁怒皇后的意思。
周皇后又无奈的笑着摇头:“安平这孩子也真是的,见了那容世子两面便喜欢上了,跟谨嫔说非他不嫁呢。”
“这孩子!”皇上听了这话也失笑摇头,“太胡闹了。”
皇后又笑道:“臣妾见那容世子倒是好模样,只是不知道人品怎么样?听安平说他那日在大街上请十几个小叫花子围了包子铺,拿了银子请他们大吃了一顿。想来能做出这等事情来的孩子,虽然任性,也坏不到哪里去。”
听了这番话,皇上更是哭笑不得,连连摇头:“坏是坏不到哪里去,不过这也太纨绔了些!而且那样子简直不学无术,若非生在靖西候府又长了个好模样,定然是个街头小混混。”
“陛下说的是,不过安平是陛下唯一的女儿,可谓是掌上明珠了!她难得看上一个人,臣妾也不好太严苛了。想容昭那孩子年纪也不大,多半也是在爹娘的骄纵之下长大的。靖西候为人忠勇,他的儿子就算没有他那般骁勇善战,也错不到哪里去。”
皇上想了想容昭的样子,方缓缓点头道:“你这话也有道理。”
周皇后见皇上点头,方温和一笑,继续说道:“所以,臣妾想叫容昭进宫一趟,一来是要亲自问问悦妃妹妹的事情。二来也是想亲自看看这孩子的品格。看他是否配得上咱们的安平公主。”
“也好。安平过了年也有十五岁了,是该考虑终身大事了。”皇上认真想了想印象里的容昭,又皱眉道,“帝都城那么多读书人家的孩子就没有一个能入得湄儿的眼?”
皇后娘娘失笑道:“陛下的意思臣妾自然明白,想来安平那丫头年纪也不大,这终身大事还是要慢慢来的,臣妾也只不过是想多了解一下靖西候世子的品貌,在平白多敲打他几句,免得他们小儿女家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可要丢了咱们大齐皇族的脸面。”
皇上又摇头道:“若说品貌嘛,容昭那孩子倒也算配得上湄儿,朕只是觉得他不学无术,整天吊儿郎当的没个正事儿,整天带着一只狗瞎溜达……若不是悦儿跪求,朕也不会把靖西候世子的位分给了他。湄儿的婚事不可草率了。”
听了这话,皇后在心里又对容悦多了一层认识,脸上却依然带着笑,说道:“陛下说的是。臣妾一定会多多留心的。”
经过皇上准许,容昭再次奉旨进京。然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离开行宫,皇上后脚也以去福云寺上香的借口出了皇宫,轻装简从悄悄地来了冀州行宫。
大齐建国不到三十年,皇宫里的礼仪规矩并不算太森严,虽然没有皇后见外臣的礼数,但周皇后打着给安平公主相看驸马的名头,而容昭也不算是什么臣子,顶多算是个官宦子弟且又未及弱冠之年,如此,他便堂而皇之的进了凤阳宫。
皇后见容昭不是什么秘密,但却连谨嫔以及问询赶来凑热闹的安平公主都打发了出去,而且皇后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对谨嫔说:“你带着湄儿先回去,本宫有些话要单独跟容公子说。”
“母后……”赵湄还想说什么,然被谨嫔一把拉了出去。
容昭看了一眼谨嫔母女,又看着皇后的贴身宫女去把凤阳宫偏殿的殿门关上,方转身重新朝着周皇后微微的笑。而周皇后则目光平静地盯着容昭看了半晌方才开口:“说吧,碧梧书斋的火灾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碧梧书斋的火灾是怎么回事儿皇后娘娘心里最清楚了,又何必来问容昭。”容昭淡然冷笑。
“本宫坐在这凤阳宫里,怎会知道碧梧书斋的事情?”周皇后的脸上也带着淡淡的冷笑。
容昭闻言轻轻摇头,叹了口气方道:“本来以为皇后娘娘国母之尊必定有猝然临之而不惊之气度,却没想到,娘娘您也会跟我等纨绔草莽一样耍这种赖皮心思。”
“啪!”周皇后抬手一拍手边的桌子,怒道:“容昭,不要以为你父亲刚在西疆打了胜仗封了二等候,你姐姐封了皇妃,你就有了什么靠山,更别妄想本宫会因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怕了你!你若再不好好说话,胆敢忤逆犯上,本宫这就收拾你!”
“是,臣不敢了。”容昭嘴上这般说,脸上却依然没有惧色,双眸带着浅浅的笑意直视周皇后。
“说吧,碧梧书斋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周皇后又问。
“这件事情已经审讯完了,口供在此,还请皇后娘娘亲自过目吧。”容昭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块绢帛双手奉上。
周皇后伸手从容昭的手里扯过那片绢帛展开看了一半儿便怒了:“胡说!这起狗奴才胡乱攀咬竟扯到本宫的头上?容昭,你若非严刑逼供,就是捏造供词!你可知罪么?!”
“臣不知!”容昭冷笑道,“这上京城也不是皇后娘娘你一手遮天!你说严刑逼供就严刑逼供?你说捏造供词就捏造供词?臣还不怕告诉您,人证,物证,旁证,佐证,臣都找齐了!臣请安平公主给娘娘带个口信儿来也无非是不愿把这事儿闹大,想着大家都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显然皇后娘娘您不这么想,那么臣来这凤阳宫是来错了!”容昭说完,朝着周皇后拱了拱手,“既然如此,臣就不打扰皇后娘娘清净了,这就告辞。”
“站住!”周皇后见容昭转身便走,急忙喝了一句,“陛下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狂妄无知的纨绔之徒!”
容昭住脚转身,微笑着拱了拱手:“多谢皇后娘娘赞赏,臣毕生所求,唯‘狂妄’二字,至于‘无知’和‘纨绔’么,皇后娘娘既然说了,那臣也就勉强收着。”
周皇后全然没想到这容昭会如此无赖,因冷笑着把手里的供词朝着旁边的炭盆里送了送,说道:“你就不怕本宫把这个给烧了?”
“不怕。”容昭微笑道,“这份不过是臣复制的,真正的供词原本臣放在一个妥妥当当的地方。皇后娘娘请放心,只要我跟我姐姐都平安无事,那份供词就永远不会见天日。秀菊和她男人以及他们儿子的真实身份永远不会被揭露出来。”
“只要你们姐弟平安?”周皇后狐疑的反问。
“是的,只要我们姐弟平安。”容昭笑道。
皇后冷笑道:“想要平安极其容易,永远不要进宫,老老实实的呆在行宫里,本宫便可保你们平安。”
“这个不是我们说了算的。皇后娘娘若是能让皇上断了对我姐姐的心思,我们倒是乐享其成。”
“你姐姐并不想进宫?”周皇后大为意外。
“一句‘龙虎相冲,延迟册封’便足以浇灭我姐姐心头本就不盛的那团火。如今我们姐弟,只求平安。”
“你们姐弟倒是明白人。”周皇后勾了勾唇角,再看容昭的时候也没那么厌恶了,“只是这后宫之中也不是本宫一家独大,你可明白?”
容昭轻笑道:“臣自然明白。不过皇后娘娘乃是国母之尊,别的事情不好托付,宫中一个无子无女的皇妃,娘娘您还是能罩得住的。”
周皇后听了这话,嘴角又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容昭换了一脸正色朝着周皇后深深一礼,说道:“所以,容昭姐弟只愿与娘娘您和平相处。”
“陛下的每个妃子都是本宫的家人,本宫好好地照看她们也是分内之事。容世子放心好了。”周皇后说着,伸手端起手边的茶盏,掀开杯盖轻轻地吹着茶末。
“既然这样,那容昭就放心了。”容昭说着,再次拱手施礼,“容昭告退。”
“去吧。”周皇后喝了一口茶,觉得味道甚是不好,遂皱了皱眉头,说道:“你且等等。”
“娘娘还有什么吩咐?”容昭回身问。
“安平公主是陛下的掌上明珠,可不是那么容易娶回家的。你们容家有一个临阳郡主难道还嫌不够吗?”
“皇后娘娘放心,容昭跟安平公主之间什么事儿都没有,而且容昭还能跟娘娘保证将来也不会有。”容昭从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心想老子倒是想把这蠢萌的公主泡到手呢!可是有心无力啊!
“你能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周皇后点了点头,又朝着容昭摆了摆手。
容昭又看了周皇后一眼,见她依然神色平静,眼神也如一眼古井一样深邃无波,忍不住又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装逼高冷,便转身出去了。
出了殿门自然有小太监上前来引路,出了凤阳宫走在长长的甬道上,拐过一道弯儿又换了个年纪大些的太监带路,在经过一道宫门的时候容昭忍不住回头多看了一眼。
“这里是德妃娘娘的关雎宫。”老太监说道。
“噢。”容昭轻轻点头,心想原来这就是赵沐他母妃住的地方,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美人能生养出赵沐那样的精品儿子来。
“世子别看了,快走吧。”老太监催促道。
容昭一边跟着老太监往外走一边八卦:“嗳?这睿王病了不能进宫来给陛下和娘娘拜年请安,德妃娘娘也不能出宫去瞧瞧自己的儿子吗?”
“这些事情老奴可不知道。”老太监无动于衷的袖着双手往外走。
容昭知道这些人最是怕死,也更爱财,绝不会轻易地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尤其是还没得到任何好处。不过他也不过是随口问问,人家母子的事情还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操心。
出了皇宫,容昭抬头看看天色心想这个时候了回冀州显然是不可能了。是不是该去睿王府住一晚呢?话说那天晚上的酒菜的确不错呢。
“公子!”有人低低的喊了一声,从一侧闪身出来挡住了容昭的去路。
“霍云?”容昭看着行色匆匆的霍云,又看看身后戒备森严的宫门,诧异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公子快上车吧,我们边走边说。”霍云说着,朝着身后摆摆手,一个老车夫牵着一辆马车近前来。
容昭和霍云先后钻进马车后,霍云方压低了声音说道:“公属下奉公子之命去查秀菊的家人,开始只查到她父母双亡有个相依为命的弟弟是个残疾,后来查到跟她有来往的一家裁缝铺子,并顺着这条线发现她居然跟肃王的贴身护卫有密切的关系。”
“肃王?!”容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心想为何不是睿王?然再转念一想也便明白了周皇后这一石二鸟的好计谋,遂冷冷笑道,“好深重的心机啊!”
“肃王的近身护卫崔翯跟宫女秀菊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秀菊在跟着她的主子活罪充宫之前就崔翯有来往,直到她充了宫奴之后二人还藕断丝连,之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之间没了来往,秀菊被选出来送去行宫当差,之后被皇后娘娘指派道到碧梧书斋服侍德妃娘娘。”
容昭冷笑道:“她跟那个崔翯本就是恋人,之后没了来往是因为恋情被皇后娘娘发现了,然后皇后娘娘便利用这件事情攥住他们的把柄,为己所用。这两个人一个在德妃娘娘身边,一个在肃王身边,皇后便把睿王和肃王这两个有实力的皇子都看起来了,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德妃娘娘不重用秀菊,还把她留在了碧梧书斋。”
“是啊!要不说,德妃娘娘真是了不起,不但有一双洞察世事的眼睛,还有一颗玲珑剔透心。”说起萧德妃,霍云的脸上立刻浮现一层浓浓地崇敬之色。
容昭忍不住又想,这萧德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儿呢?
说话间马车到了睿王府门口,霍云容昭先后下车,然后霍云引着容昭一路进府直接去了赵沐日常起居的内书房。
原本就十分安静的内书房院里比往日更加安静,门口一溜儿站着四个太监四个宫女都是皇宫里的装束,八个人整整齐齐的站在廊檐下,寒风冷冽,他们却站得整整齐齐纹丝不动。容昭一看这阵势便忍不住住了脚。
“娘娘在里面,今日专门出宫来探望王爷病情的。”霍云在容昭的耳边小声提醒道。
容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刚才出宫的时候路过关雎宫还跟引路的太监说起这事儿呢,果不其然德妃娘娘就真的出宫来看儿子了。只是人家母子这会儿正在一起说话,自己这个外人怕是不好打扰的,容昭便对霍云说道:“既然娘娘在,我还是先去别的地方略等等再来吧。”
“别啊,正是娘娘的话,要属下去宫门口等着,公子一出宫便立刻接了来王府。这会儿工夫娘娘怕是等急了呢。”霍云说着,便上前去跟门口的一个宫女说了两句话,那宫女悄没声儿的进屋里去,没多会儿又出来,朝着容昭微微欠身,说道:“娘娘请公子进去说话。”说着,宫女侧身伸手打起了厚厚的门帘。
“多谢。”容昭抬手整了整衣领抬脚进了房门。
屋子里一如既往的温暖如春,只是这暖融融的气氛里又多了一点香味。这香味细细闻来如绿萼梅花却又淡了七分,妙在其隐隐然似有似无断断续续,叫人越发想要捕捉,寻觅,回味。
赵沐日常看书的矮榻上并没有人,唯有一只博山窑的香炉放在小几上却不见青烟。
再往里看,帐幔之后影影绰绰,似是有人从里面走出来,随后帐幔被撩起来,赵沐的奶娘宋氏对容昭微微欠身,低声说道:“容世子,娘娘请你入内说话。”
“好。”容昭应了一声,抬脚走进了赵沐的卧房。
不大的卧房里除了一张雕花卧榻之外还有一张小巧的窄榻横在窗下,榻上一女子侧身而坐,天色昏暗屋里也没有点灯,她的容貌看不清楚,借着窗外的一抹霞光淡淡的勾勒出她大致的剪影,五官隐在暗影里几乎不见,但容昭却明确的感受到对方的目光。这目光温润如水丝毫不给人压力感,但又叫人无法忽视。
“你就是容昭?”德妃萧氏问道。
她的声线略微有些低沉,但却似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连容昭这等纨绔不羁之人都不由得敛了心神,躬身施礼,恭敬地回道:“是。”
“你说子霖的病是中了一种名叫九连环的奇毒?而这毒你能解?”萧德妃看着容昭,话音里带着几分不信。这也不怪她,眼前这个十几岁的粉面少年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解这种奇毒的人。
容昭微微一笑,说道:“在我之前,可有人知道睿王爷是中了什么毒?”
萧德妃微微一怔,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娘娘除了相信我,也不能找到别人给王爷解毒了。”容昭微笑道。
“你这孩子倒是有股子犟脾气。”萧德妃淡淡一笑,方抬手指了指放着帐幔的雕花卧榻,“他今天一直昏昏沉沉的,病情似是比前两天更重了。劳烦公子给瞧瞧吧,如果可以,还请公子尽快给子霖解毒,事成之后,本宫必有重谢。”
“娘娘这话,容昭可记在心上了。”
萧德妃又淡淡一笑:“你记与不记都没什么要紧,本宫绝非食言而肥之人,你还是快些诊脉吧。”
“是。”容昭拱手应了一声,转身走去赵沐的床边,宋嬷嬷掀开帐幔,赵沐正合着双目睡着,额角渗着一层细汗,脸色越发苍白,嘴唇也呈现不正常的紫红。
容昭立刻皱起了眉头伸手切在赵沐的脉上,片刻后,方不悦的问宋嬷嬷:“我不是说这两日先不要给王爷服药吗?你们怎么不听?!”
宋嬷嬷吓了一跳,忙道:“的确没给王爷服药,所有入口的东西都是小心检验过的,怎么……“
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给人下毒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入口,还可以入鼻,入目,以及人的七窍以及汗毛孔都可以。若是我猜测的不错的话,这王府之中隐藏着一个用毒的高手。”
“即便如此,也应该是王爷身边服侍的人,老奴实在想不出来会是谁对王爷下手。”宋嬷嬷说着,转身跪在萧德妃的脚下,“老奴无能,请娘娘降罪。”
“现在还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你且起来吧。”萧德妃缓缓地起身走到榻前,问容昭:“容公子,现在子霖是什么状况?解毒需要准备些什么,你尽管说,本宫好叫人去准备。”
容昭沉吟道:“我觉得,应该给王爷换个地方住才更有利于解毒。”
宋嬷嬷忙道:“有的,王府之内十几个院落上百间房子,公子说哪一出好老奴就叫人去收拾哪一处。”
“王府之内,哪一处都不好。”容昭摇头看着萧德妃,缓缓地说道,“最好是身边伺候的人也一个都不要带。”
萧德妃了然的点点头,说道:“本宫明白了。”
“娘娘请尽快安排地方,容昭今晚就准备解毒的东西。”
“好,今晚你且住在这睿王府,明日一早自然会有人来接睿王与你。”
“多谢娘娘好意,今晚容昭怕是没工夫睡觉,所以明日一早请您的人到城西叶慎之的宅邸找我。”
“叶慎之是谁?”德妃疑惑的问。
“他是容昭的堂舅,当初离开西凉城的时候家母一再叮嘱说到了上京城务必去拜访一下堂舅,然我姐姐尚未进宫就连连出事,到如今容昭还未曾遵照母命去登门拜访,今晚是必须要去的。”
宋嬷嬷从一旁听了这话,便忍不住焦急的插嘴道:“都这个时候了,公子您是不是……”
“公子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你就不要多嘴了。”萧德妃不等宋嬷嬷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容公子从行宫赶来急着进宫见皇后,到这会儿又累了半天怕是连茶都没喝一口,你还不快去安排茶饭来?”
宋嬷嬷答应着出去,萧德妃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许久,方幽幽叹道:“这个世上究竟有几个人可以相信呢?”她落寞的声音似是一条细线,一下子拴住了容昭的心,紧紧地慢慢地勒住,疼痛,却又不想挣扎。
“所谓信任,不过是因为背叛的筹码尚且不足而已。”容昭轻声说道,“当有人背叛您的时候,您一定要想一想究竟是什么筹码是您给不了又是她必须的,才让她放弃多年的被信任去铤而走险。”
萧德妃顿时对容昭高看了一眼,感慨道:“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只不过,你这种言论也太过了些,这世上并非都是些鸡鸣狗盗之徒,忠义之人还是居多的。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想,对你来说未必是好事。”
容昭微微一笑,拱手说道:“娘娘出身书香门第,读圣贤之书,自然相信‘人之初,性本善’,但容昭自有长在荒漠,自幼只知道弱肉强食,人性本恶。然此时也不是跟娘娘您辩论这个的时候,我要赶紧的去准备解毒用的东西,也请您早些把睿王爷搬离睿王府,随身服侍的人该如何安排我想娘娘心里自然有数,就不用我瞎操心了吧?”
萧德妃轻轻一点头,说道:“好,那明日一早自会有人去叶慎之家接容公子。子霖的事情还请公子多费心了。”
容昭应道:“娘娘放心,睿王是容昭在帝都城的靠山,容昭就算是为了自己着想也不能袖手旁观。”
“你这样说,本宫就放心了。”萧德妃点头看着容昭的背影消失在帐幔之外,又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嘴上说放心,不过是客套话,天下做母亲的看着儿子这般模样,又岂能是别人两句打包票的话就能真正放心的呢?
当下,萧德妃从睿王府出来并没急着回宫,而是悄悄地去了礼部尚书府。
因为睿王的关系,礼部尚书府今年比往年冷清了许多,好几场年酒都取消了,只有萧氏族中兄弟子侄家的酒推脱不掉只随便过去坐坐就回来闭门谢客。
正在书房跟师爷商议事情的萧正时听说德妃娘娘忽然来访,不由得吓了一跳,忙亲自将人迎进门请至内室摒弃左右之后,亲手递上香茶也等不及萧德妃喝一口,便焦急的问:“娘娘这个时候匆匆而来,可是睿王的病有什么变化?”
萧德妃把手中茶盏一放,沉沉的叹了口气说道:“哥哥,你立刻收拾出一座清净的院落,再派几个从未在外面出面过的人把子霖从睿王府接出来。今天晚上一定要把他安置妥当,明天一早再安排人去城西一个晋西商人名叫叶慎之的家里接容昭过来给子霖解毒。这事儿不能再等了!”
“好!”萧正时一口答应下来,“这事儿交给臣,娘娘尽管放心,保证不会有任何纰漏。”
萧德妃无奈的摇了摇头,叹道:“哥哥也别太托大了,现如今我们的身边到处都被安插了人家的人,大年夜容昭已经点明子霖已经中了九连环的毒,入口之物要万般防备,可今天他去诊脉,说毒又加深了一层,如此可见这几天我们根本就没能制止对方给子霖下毒,以宋氏在睿王府的布置都无法阻挡他们……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萧正时也是一愣,喃喃的说道:“这怎么可能?”
“本来我也是不信的,可今日子霖的状况大不如前,本宫守在他身边半日的光景,他也只有一个多时辰是清醒的,其他时间都在昏睡。如此可见那容昭说的并没有错。”
萧正时听了这话也沉默良久方才叹了口气,说的:“臣已经知晓其中利害,这就去安排。天色已晚,娘娘还是该快些回宫,否则皇上知道了怕是不好说。”
“皇上已经悄悄地去了冀州行宫,不然本宫岂敢轻易在外逗留这么久。”萧德妃说着,便自己把斗篷后面的风帽拉起来遮住了头脸,一边往外走一边叮嘱萧正时:“此事哥哥务必谨慎小心,万不可再出岔子了!”
萧正时忙应了一声:“是,娘娘放心。”
亲眼看着萧德妃上了马车在护卫左拥右护中消失在夜色里,萧正时站在尚书府门口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墨色的夜空,迎着冷风轻轻地吐了一口气,默默地思索了半晌方转身回府。
世人都说,没有三百年家族史的贵族不是真正的贵族,而萧家则正是这种历经几朝几代经过不知多少次起起伏伏的名门望族,家族中出过宰相,帝师,皇后,太傅等几十余人。沉积了几百年的家族,总有一些别人达不到的东西,不仅仅是书香气质,贵族血液的沉淀,更有几百年的秘密基业。
赵沐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秘密挪出睿王府,萧正时派去的人在接睿王的时候又顺便考验了一下赵沐的奶娘宋氏,各种细节不再详说。却说容昭前一天晚上叩开叶慎之的大门,可把叶慎之给惊着了。
原本叶慎之早就收到了叶氏的来信,说容悦容昭两个人进京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让他多操心,一定要想办法照应,然而这姐弟俩人还没到京城就接二连三的闹出故事来,什么龙虎相冲,悦妃不宜进宫,什么容家世子爷为了讨安平公主欢心在大街上请一帮小叫花子吃肉包子端了人家的包子铺,什么容世子跟睿王相交莫逆,好的穿一条裤子了等等传闻,闹的叶慎之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总觉得自己因为这个尚未谋面的外甥给卷进了政党之争的大潮,说不定明天一睁眼就是刀斧加身,万劫不复了!
容昭看着傻愣愣堵在门口半天不说话的叶慎之,觉得这个人怎么都跟紫姬说的那个八面玲珑对不上号,一时忍不住笑了:“怎么,瞧着我不像是靖西候世子?”
“呃,不,不不……”叶慎之连忙摇头,虽然他没见过容昭,但眼前这个俊俏的小公子跟自己的堂妹年轻的时候有七分相似,他一眼就能确认此人就是自己的堂外甥绝不会有假。
“那我可以进去了吧?堂舅!”容昭笑眯眯的问。
“呃,请,快请!”叶慎之这才闪开门口,把容昭和他身后的几个随从给恭敬地请进了自己的家门。
“我饿了。一天都没吃东西了!”一进门,容昭就开始嚷嚷,比到了自己家还理直气壮。
“快,快去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都端上来!”叶慎之吩咐身后闻讯而来的妻子张氏。
张氏早就听丈夫念叨容家姐弟的大名数百遍,这阵子耳朵都磨出茧子了,今日终于见了真神,自然不敢怠慢,忙带着丫鬟出去,不过一刻钟的工夫就准备了满满一桌子吃的,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最后还端上一道温和滋补的红枣莲子燕窝耳羹。
“宝贝儿,坐下吃饭吧。”容昭入座之后,转身招呼披着一身黑袍的紫姬。
紫姬笑了笑抬手把身上遮住头脸的袍子脱下来露出本来的面目,倒是把叶慎之夫妇给吓了一跳。
“哎呦!这是个姑娘啊!”张氏忍不住惊叹,“这姑娘长得可真俊啊!”
“是世子爷的侍妾?”叶慎之又问。
容昭懒得搭理这夫妇俩,只管吃喝——他是真的饿坏了。
“我是公子的人。”紫姬总是觉得吃人最短,公子可以不搭理人家她却有点不好意思,一边说着,一边也坐下来开吃。
吃饱喝足之后,容昭又问叶慎之:“堂舅,我们住哪儿?”
一直站在一旁候着的叶慎之忙应道:“世子爷放心,院子早就收拾好了!跟我来,我带世子爷过去。”
“好,那就走吧。”容昭拿了帕子擦了擦嘴角,起身带着紫姬走了。
叶慎之亲自带路把容昭和紫姬以及几个随从一起带到幽静雅致的东跨院里,又安排了四个年轻貌美的丫鬟进来服侍容昭洗漱,方识趣的退了出去。
紫姬服侍容昭换了衣裳便把几个丫鬟都赶了出去,把房门紧闭了方回来问:“公子,那睿王果然中了九连环的毒?”
“是啊!”容昭悠然叹道,“你看看,这世上果然是有奇人高手在的,是不是?”
紫姬咬牙道:“奇毒九连环是我祖上人研制出来的,我爹娘被人暗杀也是因为家藏的毒谱,我从六岁开始浪迹江湖寻找这些人却找不到,想不到今天在这上京城里见到了九连环!”
“只要能找到下毒之人,就能找到你的仇人。”容昭拍拍紫姬的肩膀,轻声劝道,“别着急,慢慢来。我答应过你要帮你报仇的。”
“嗯。紫姬一切都听公子的。”紫姬缓缓地跪在容昭的脚边,低头伏在他的膝头。
第二天一早,果然有人来敲叶慎之家的门,说是跟容昭约好了来接他的,叶慎之问对方是什么人,对方却只字不提。叶慎之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亲自去敲容昭的门,把他从美梦中叫醒。
容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忍着强烈的起床气披着衣裳出门,只看了一眼叶慎之便抬脚往外走,叶慎之看世子爷的脸色这么臭,便没敢吭声,只管一路跟着到前面去见来人。
见了萧正时派来的人,容昭问都没问便直接带着紫姬上了他们准备的马车,紫姬又吩咐自己带来的人牵着马车跟在后面,一行人三辆马车前前后后出了叶慎之家门口的巷子。叶慎之一路尾随到巷子口看着马车没了影儿才回来,进门便对着妻子张氏叹息:这究竟是些什么人啊就跟着走?这万一要是出点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世子爷是见过世面的人,自然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只是他来了住一个晚上又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何时回来,你们这舅甥二人连句话都没正经说又走了,真真可惜!”张氏连声叹息着,见叶慎之不说话,又凑过去问:“我看世子爷身边的那个姑娘一脸的妖里妖气,这样的人留在身边将来定然是个祸害,老爷得空要好生劝一劝,那安平公主若是知道世子爷身边有这样的人在,那定然是极不高兴的!”
“哎呀,你倒是操得一手好闲心!这事儿轮得到你我多嘴吗?!你个妇道人家屁都不懂整天就知道瞎叨叨。”叶慎之摆摆手,自去烦恼自己的心事去了。
……
容昭靠在马车里又睡了个回笼觉,睁开眼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一道黑漆大门跟前。外边车夫轻轻地扣了扣车板,说道:“世子爷,到了地方了,请您下车吧。”
容昭打了个哈欠搓了两把脸,又伸了个懒腰才扶着紫姬慢慢的起身,拖着酸麻的双腿笨拙的跳下马车,抬头看了一眼黑漆大门的匾额上工整含蓄的‘秋云斋’三个字,皱着眉头问:“就是这里了?”
“是的,身旁的护卫上前拿了钥匙把大门上的铜锁打开,一把推开房门,恭敬地说道:“世子爷您请。”
容昭朝着紫姬点了点头,率先抬脚进门。紫姬随后招呼着几个随从把后面马车上的四个大箱子抬下来,小心翼翼的送进院里去。来接容昭的护卫也不敢多嘴,只等着人都进去之后便把马车牵走并从外面锁上了院门。【9960】
第七十七回,第一环毒,第一道计
一切都默默地进行着,从皇宫到冀州行宫;从睿王府到这座不起眼的秋云斋,大年初六的清晨,这大齐天下看上去似乎没有什么变化,然而一场旧的牌局正被悄然收场,在各赌家尚未算清楚输赢的时候,又重新开场。
秋云斋最宽敞的三间厅房已经被容昭占领,当时搬进来的四个大箱子已经打开,里面各种奇怪的瓦罐器皿被紫姬一一摆放出来默默组装成一套极其特别的淬炼工具。
一身白袍的容昭正盯着从竹管口一点一点慢慢滴下来的碧绿色液体。
“九连环之毒,是从分别从九种动物毒腺里提炼出来的剧毒,然后根据毒性的阴寒湿热等不同属性陪着金木水火土相生相克的规律一层一层的下毒。所以九种毒虫的毒并不难解,难的是这阴寒湿热的属性和五行相生相克的规律。再加上中毒人的体质,这毒性散发出来的表象也各不相同,所以想解这种毒简直比登天还难。”紫姬站在容昭的身边,和容昭一起盯着那半碗碧绿色液体,低声叹道,“公子,您有几分把握能参透这其中的秘密?”
“紫姬,你知道这世上最难的事情是什么?”容昭看着最后一滴绿色的液体落进白瓷碗里,伸手拿了帕子把竹管上的一点绿色的渍迹轻轻地擦干净。
“紫姬不知,还请公子教导。”紫姬说道。
“这世上最难的事情就是容易。最繁琐的东西解起来也最是简洁。”容昭回头看着紫姬一脸的茫然,顿时满足感爆棚,决定再装一把,于是抬手弹了一下紫姬的脑门,笑道;“这么说吧,道家讲究道法自然,说什么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那么你倒过来看呢?天下万物最终也不都归了一么?而这这‘一’可不就是‘最简单’么?”
紫姬似懂非懂的看着容昭,依旧一脸茫然的问:“公子,你该不会是说这一碗寒玉藻凝汁就能解得了睿王身体里的毒?”
容昭听了这话忍不住失笑出声:“傻丫头,这怎么可能呢?睿王的身体里的九连环之毒已经到了第六环,根据你背下来的九连环毒谱,这第一道毒是大暑那天蜕化而成的九十九只毒水蛭炼制而成,此乃奇热之毒,虽然比不上毒蟾,但在热毒之中算是数得着的了。我们只有以寒克热,用这只有北极寒冰之中才生长的寒玉藻凝汁来解当然没问题,但解了这一道还有后面五道,若是后面的解药不及时,这六种毒之间忽然失衡,那么毒性就会急转直下气势汹汹——”容昭说着,忽然伸手在紫姬的脖子上一压,低声笑道,“如此,睿王爷怕是连六个时辰都撑不过就一命呜呼了。”
紫姬的心猛地紧了一下,心里刚想着若是容昭真的解毒不成弄死了睿王爷那将会是个什么后果,便听见身后一声阴沉沉的冷笑:“你若是敢让睿王活不过六个时辰,老夫让你立刻去阎王殿报到,并诛你九族。”
“诛九族?这个好!”容昭笑吟吟的回头,看着门口一脸冰霜的萧正时,拱了拱手,悠然道:“实话不瞒萧大人,我自小就讨厌透了容家。爹不疼,娘不爱的,容家的人除了我姐姐之外,谁死我都会拍手叫好。而我姐姐现在已经是皇妃了,想来这诛九族……应该不能连皇妃都不放过吧?”
“你!”萧正时气得嗓子冒烟,说不出话来。
“行了,萧大人,把你这一套收起来吧。”容昭抬手端起那半碗碧绿的药汁子从萧正时的面前招摇而过。
“……你等等!”萧正时立刻转身追了上去,赶在容昭给赵沐喂药之前制止住了他,“你等下!这药必须要试过才能给睿王用!”
“试?怎么试?”容昭好笑的看着萧正时,抬手点了点碗里碧绿的汁液,“这东西是有毒的!谁吃谁死。请问萧大人你要让谁来试?”
“你!这剧毒之物怎么能给睿王用?!”萧正时说着,就要扑上去把药碗打翻。
紫姬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他的衣服后领子把人揪住,救了容昭手里的那碗寒玉藻凝汁,然后用力往后一拉,赶在两旁的护卫挥剑而上之前把萧正时推进了一个护卫的怀里,冷笑道:“你别不知道好歹!这一碗药汁子要用三斤寒玉藻凝练而出,你知道寒玉藻有多贵重吗?它长在极北苦寒之地的冰海里,不用说去采摘的人有多少有去无回,就算顺利的从冰海里摘上来,也不一定能新鲜的运到这上京城!就算运到了京城,没有我们独特的凝练术,那也不过是几斤毒草而已!若不是我家公子慷慨,你拿出一万两银子来也换不了这半碗药!”
萧正时一下子愣住,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一碗不知用什么毒物给榨出来的药汁子而已,却没想到有这样的来头。
容昭却不着急给赵沐服药了,只把药碗放到床前的小几上,又理了理衣袖款款起身走到萧正时面前,轻声叹道:“萧大人,我知道睿王是你亲外甥,你们萧氏一族的荣辱都系与他一身,可我跟他也是无冤无仇哇!我若是想要害他只需要袖手旁观就可以了,何必费这么大的劲折腾这一出呢?”
萧正时皱眉道:“可你给他服用如此剧毒之物万一害了他怎么办?”
“能怎么办?”容昭轻笑着摇了摇头,“不喝这碗药他必死无疑,喝了,还有六成的希望能醒过来。至于该怎么办,萧大人你现在拿主意吧。”
“这一碗毒……啊药,药!这一碗药喝下去,睿王的毒有六成希望能解了?”萧正时不放心的问。
“不能。”容昭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对紫姬说道,“这老头实在麻烦,你跟他说吧,我出去走走。”
“嗳?嗳——”萧正时看着容昭挺着笔直的腰杆儿出门而去,一时嗓子又冒烟儿了。
“萧大人,我这样跟你说吧,睿王所种的九连环之毒已经到了第六层,也就是说他身体里面现在有六种毒在相生相克。这最早中的毒是从大暑天的毒水蛭中萃取出来的,此乃九连环中第一道毒,其主要作用是麻痹人的肌体,让人四肢酸软无力。初时的症状像极了伤风,然却是普通治风寒的药所不能解的。当然,单独这一种毒不会致命,却会叫人没有力气,一直卧病在床直至瘦骨如柴。从睿王现在的情形看来,他中了这种毒蛭的毒已经两个月了,再不尽快解毒,将来就算活下来,也只是个瘫软在床上的废物。所以要不要给他喝这一碗毒药,萧大人您说了算。”紫姬说完,也一甩袖子转身出去了。
“嘿!”萧正时看着紫姬的背影,气得一跺脚,“你一个婢女也敢如此跟老夫说话!简直是岂有此理!”
“老爷,那这药?”旁边的护卫听完紫姬的话已然是一身冷汗。
“……喂王爷喝下去吧。”萧正时咬了咬牙,说道。
“是。”护卫答应了一声上前去,一个扶起赵沐,一个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的把那晚碧绿的药汁子灌进了赵沐的肚子里。
萧正时根本不忍心看,赵沐是他看着长大的,因为身份的缘故,这个外甥在心里比两个儿子都亲,这会儿明知道那是一碗毒药还要给他喝,这亲娘舅是真心受不了,于是沉沉的叹了口气也出去了。
自此后,萧正时也不过来盯着容昭给赵沐解毒了,只派了自己的大儿子萧珩过来看着,并再三叮嘱,一定要把容昭对睿王用了什么稀奇药材用了多少,除此之外还用了什么方式方法解毒都要一一记下来,宫里的德妃娘娘是要看的!
然而萧珩真的把这些给记录下来交给萧正时之后,萧正时却又不敢转交给德妃,生怕自己的亲妹子看了之后一个想不开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来。
说起德妃娘娘,这几日时时刻刻为儿子的事情悬着心,自然是煎熬无比。
关雎宫是皇宫里最雅致的一处所在,虽然建制规格跟其他皇妃的居所没什么差别,然而里里外外的装饰布置连同种植的花草等却大不相同。连同那些栽种花草的花盆也都是奉皇上之命叫官窑特别烧制的,样式奇特,绘彩也别有风趣。就眼前这个装着单瓣儿水仙的海棠式青花瓷浅口盆上的题词便是当时工匠把陶坯送进宫里来,由德妃娘娘亲自手绘兰草,皇上御笔题写的“兰心蕙质”四个字。
“娘娘,皇后娘娘跟前的赵公公来了。”门口的宫女轻缓的回话打断了德妃的思绪。
“让他进来吧。”德妃深沉如水的目光从水仙花上移开,转身坐正了身子。
一个身着四品内官袍服四十多岁的太监抱着佛尘进门来,朝着德妃深施一礼,恭敬地说道:“奴才奉皇后娘娘之命,来请德妃娘娘过凤阳宫一趟。”
德妃转头看了看一旁的沙漏,淡淡的问:“皇后这个时候叫本宫过去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回娘娘,皇后娘娘没说,奴才也不敢随便问。”
德妃知道这赵万康是皇后的心腹,绝不会给自己透漏一点破绽,随点头道:“好吧,你且回去,本宫换身衣裳就过来。”
“是,奴才告退。”赵万康躬身一礼,恭敬的退了出去。
德妃的贴身宫女近前来搀扶着她起身,一边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这个时候找娘娘过去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要不要奴婢叫人去悄悄地打听一下?”
“不必了。”萧德妃淡然冷笑,一边张开双手让宫女给自己换衣裳,一边说道,“她这个时候找本宫,想必是陛下去冀州行宫的事情已经瞒不住了。”
“娘娘说的是,不过这事儿跟娘娘您却没有关系呀,是陛下说梦见了太后娘娘陵寝不安所以才去福佑寺上香的。”宫女皱了皱眉头。
“皇后娘娘行事素来周密,如今这般沉不住气,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打乱了她的阵脚,咱们且过去瞧瞧去又何妨?”萧德妃说着,又微微蹙起眉尖,不悦的说道,“不过这个时候睿王生死攸关,本宫没有那个闲心跟她周旋这些没要紧的事情。”
“娘娘说的是。”宫女跪下去替萧德妃整理好了裙褶里的玉蝉压脚下面的流苏,方道,“娘娘,好了。”
“走吧。”萧德妃伸手拿过香炉上敷着的帕子凑在鼻尖上轻轻地嗅了嗅,方满意的往外走去。
凤阳宫里,几位娘娘都已经到了,唯独缺萧德妃一人。
见她进来谨嫔等几个位分低的妃嫔便站起身来见礼,萧德妃也想皇后褔身请安。各自礼毕入座,坐在皇后左下手的贤妃便笑道:“怎么德妃妹妹这脸色这么差?刚赵公公回来说你要梳妆更衣得晚到一会儿,可这会儿看来无论多细致的妆容都遮不住妹妹的憔悴之色啊!本宫听说睿王的病越发的重了,这大过年的你说可怎么好呢!”
萧德妃淡淡的看了贤妃一眼并不理会,只对皇后说道:“不知道皇后娘娘把臣妾叫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周皇后叹道:“想必你们还不知道吧?陛下今日说是去福佑寺上香祈福,然而根本没进福佑寺的门,出了皇城便直接去了冀州行宫了!本宫听说之后吓得六神无主,便立刻遣人把几位妹妹请来商议此事。年前张天师便说过龙虎相冲,陛下身为真龙天子在正月十五之前尽量远离属虎的亲人,往小了说,这对属虎的至亲有好处,毕竟真龙天子受上天庇佑,寻常人跟真龙相冲非病即宰,睿王,容氏便是摆在眼前的事实。话虽这样说,可张天师的话还有一层意思——即便是真龙天子也需小心保重才好!陛下此举实在太过莽撞!然而,陛下这次出宫是轻装简从,连太监加护卫一共也不过百余人,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本宫实在不敢轻易地把这事儿透出去找大臣们来商议,所以想着几位妹妹都是贤德之人,陛下既是天子也是咱们的夫君,所以今儿本宫便把几位都请来凤阳宫关起门来商议家事,快些帮本宫拿个主意吧。”
周皇后说完,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睛便只盯着德妃看。旁边的贤妃便笑道:“皇后娘娘自然是知道的,臣妾们一向愚钝无能,遇到事情便只有慌乱的份儿,比不得德妃妹妹满腹诗书,况且陛下平日里又最最宠爱你,所以这事儿还得你费费心思了。”
萧德妃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苦笑道:“贤妃姐姐刚才还心疼妹妹我容色憔悴,这会儿怎么又往我这肩膀上压担子?论才华,臣妾自然比不上皇后娘娘,论宠爱,臣妾早就徐娘半老,更不敢跟谨嫔妹妹相提并论,况且睿王的病情又加重了,睿王府送来消息说睿王现在已经神志不清,妹妹我这一颗心都乱成了一团麻,这回怕是无法为皇后娘娘分忧了,还请皇后娘娘见谅。”说着,萧德妃便款款起身,朝着周皇后轻轻一福,“皇后娘娘,臣妾这头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请容臣妾先告退了。”
“妹妹既然身体不适,就赶紧的回宫歇着吧。立刻去把章太医传进宫来,去给德妃娘娘脉!”
“多谢皇后娘娘关心。”德妃在出门之前又转身向皇后欠了欠身,便在谨嫔等人齐刷刷的恭送中步出了凤阳宫的大门。
气氛不对,几个份位低的嫔妾都寻借口撤了,皇后跟前只剩下了贤妃和谨嫔两个,一个仗着位分仅次于皇后又是大皇子的生母所以不用看皇后的脸色,另一个则自以为是皇后的心腹所以要留下来替亲姐姐分忧。
“姐姐,这睿王的病真的有那么厉害吗?”贤妃狐疑的问周皇后。
周皇后端起茶盏来浅浅的抿了一口茶,轻声叹道:“都说孩子是娘的心尖肉儿。你看德妃什么时候失态过?今儿我们也算是见到了。”
“德妃姐姐的确是太可怜了。”胸大无脑的谨嫔一时觉得若是自己的女儿生病了自己肯定会乱了阵脚,再想想平日里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的德妃萧氏今日面对贤妃的挑衅竟无动于衷,心里万分感慨,忍不住低低的叹了口气。
周皇后悠悠叹道:“是啊!这一切都争不过一个命啊!想当初本宫的孩子还没出世就走了,本宫伤心欲绝又何尝比德妃好过?”
“姐姐说的是。”谨嫔顿时不敢再多说了。
贤妃的嘴角却弯起一抹不可捉摸的微笑,岔开话题说道:“那以皇后娘娘的意思,陛下去冀州行宫这事儿,我们该怎么办呢?难道就由着容氏那小贱人为所欲为?”
“本宫听说那容悦的弟弟容昭跟睿王的关系极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周皇后若有所思的问。
贤妃冷笑道;“外边都传开了,大年三十儿晚上容昭便是在那睿王府过的,据说睿王在西凉的时候这两个人就好的穿一条裤子,要不然德妃不肯跟容悦那小蹄子撕破脸呢。”
周皇后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头,叹道:“妹妹在本宫这里随意惯了,出了这道门可不许这么说话。容悦现在是万岁爷心尖子上的人呢,这话若是被那些嘴碎的奴才们传到万岁爷的耳朵里,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去,连本宫也捎带着落不是。”
“姐姐教训的是。”贤妃忙低了低头,嘴角却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就算是皇后,没有一个可以给自己撑起来的儿子又有什么用?一想到将来自己的儿子继承大统,连皇后这个正宫也要看自己几分脸色,贤妃恨不得现在就回自己的菁华宫去细细的安排怎么除去容悦小贱人。
周皇后似乎也了解贤妃急不可耐的心情,便抬手揉了揉眉心,叹道:“咱们姐妹凑在一起说了这半日光景,却也一点办法都没有。本宫这头都疼了。”
“姐姐身体不适,就请好生将养吧。妹妹告辞了。”贤妃款款起身,朝着周皇后轻轻一福。
“那我就不留妹妹了。谨嫔替本宫送送。”周皇后有气无力的说道。
谨嫔忙答应着站起身来送贤妃往外走,周皇后坐在凤座上看着贤妃已然有些发福的背影,嘴角勾起如同贤妃一样的不屑的冷笑——这么多年来贤妃心里想什么她这个皇后自然一清二楚,她贤妃要争强夺胜,自己身为皇后自然乐得成全她,反正自己跟前也没有亲生的儿子,哪个皇子继承大统自己都是名正言顺的太后。
而此时被贤妃心心念念要除去的容悦正和皇上面对面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小炉暖酒,红袖添香,闻言暖语,互诉离别后之相思衷肠呢。
“陛下已经喝了不少了,再喝就醉了。”容悦一边侧着身子给皇上倒酒,一边娇笑着看了皇上一眼。
已经有五六分醉意的皇上被这一眼看得魂都酥了,伸手揽过容悦的肩膀,低声叹道:“酒不醉人人自醉,今日朕跟悦儿坐在一起,喝什么都会醉的。”
“陛下又笑话人家。”容悦低声说着,微微抬手按着皇上的手臂,从他的怀里抽身出来并顺手把酒杯递过去,娇嗔道:“只许再喝这一杯。”
“那怎么行,朕还未尽兴呢。”皇上接过酒杯,万般宠溺的看着身边的美人。
“可是人家还想给皇上舞剑呢。”容悦笑道。
“舞剑?好!朕赐给你的龙吟剑可随身携带?”皇上一听这个立刻顿时更加高兴,他所喜欢的就是容悦身上这英姿飒爽的草原女儿气质,跟后宫里那些扭捏作态的女人大不相同。
“陛下所赐,自然半寸不不敢离身。”容悦说着,又敛笑叹息,“这些日子容悦屡屡遭遇险境,若不是有天子宝物护身,怕是早就一命呜呼了。”
“这大过年的不许说这等丧气话。你是朕的女人,朕绝不容许你有半点闪失。”皇上一时心疼,又把容悦搂进怀里,一想到所谓龙虎相冲的话,也觉得很是烦闷,因道:“等过了正月十五……嗯,正月十六那天朕必然会派人迎你进上京城。悦儿放心。”
“臣妾自然是放心的。”容悦从皇上的怀里直起身来,又恢复了巧笑嫣然,“那臣妾这就给陛下舞剑。”
“好!”皇上见容悦高兴了,心里的那点小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容悦起身至屋子中间,接过绿云递上来的龙吟剑,掐了个剑诀,暗暗地提了一口气,缓缓出剑。皇上则惬意的靠在身后舒适的靠枕上端着酒杯,兴致盎然的看着。
这一次舞剑,不知道是因为伤病刚刚痊愈的缘故还是因为喝了酒,容悦的腰肢似乎比上一次娇软了许多,速度也慢了些,那股英气减了三分,平添了一股娇柔。“舞剑”二字原本在“剑”,这次反而侧重在一个“舞”上。皇上看着却越发的高兴,这世上的男子大多如此,再英气的姑娘在他们的心里都抵不过三分娇痴。
大年初五的夜里,寒风呼啸。而屋子里却非常的暖,容悦舞了不过一刻钟的工夫身上便微微见了汗。原本就因为饮酒而泛着桃色的双颊此时也越发的红润可人,连偶尔看过来的目光也潋滟着温情的水波。
皇上便觉得按耐不住想要起身,却又贪恋着此刻的美好,不愿打断。他已经是从横花丛的老手,自然知道美丽的女子该如何在她最美最动人的时候拥有。
嗯,此时还不到。皇上不知第多少次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正是最情深意浓的时候,皇上只觉得自己宛如梦里,心里有无限的美好涌上来,好像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又回到了当年初临天下意气风发的时候。然而眼前妙曼的身影忽然一顿,手中的龙吟剑光一敛,在皇上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容悦便‘嘡啷’一声丢下手里的剑,一头栽倒在地上。
“悦儿?!”皇上大惊而起,疾步上前去把容悦从地上抱了起来。
旁边的绿云,绯衣以及张万寿等人也匆匆上前,收剑的收剑,帮着皇上给容悦顺腿顺手,绿云却已经哭了起来:“娘娘这几天都没好好吃饭,夜里也总是睡不着。今儿皇上来了她是特别高兴才强打着精神起来的。这会儿怕是累的狠了……”
“怎么不早说?!”皇上怒火中烧,这回是真的心疼狠了。
绿云吓得一个哆嗦往后缩了缩肩膀,低声说道:“娘娘不叫奴婢们说,怕是坏了陛下的兴致。”
皇上重重一叹,手上用力把容悦抱起来送到榻上,一边吩咐张万寿:“快去把太医叫来给娘娘诊脉!”
“哎呦,陛下,这大过年的……”张万寿似乎是有意火上浇油,低声反驳了一句。
“什么过年过节的?什么事情比得上悦妃的身子重要?!”皇上怒声呵斥。
“是,奴才是糊涂了,奴才这就去。”张万寿一边答应着,转身一路小跑出去传太医去了。
绿云跟绯衣悄悄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招呼宫女们进来把残羹剩酒收拾下去,又把屋子里重新换了熏香,把一股酒气给冲淡了去。
太医迟迟不来,皇上一连催了好几遍,过了半个时辰的工夫张万寿方带着一个太医气喘吁吁地赶来。
“混账东西!怎么来这么慢?!”皇上一看见太医跑的帽子都歪了,更加火大。
“臣……臣以为这大过年的,娘娘肯定要安静修养,所以就没敢打扰……”
“娘娘安静修养你们就可以放羊了?!就你这一身酒气是不是吃酒赌钱去了?!悦妃娘娘自从住进行宫,身子一直不见好转都是你这群废物给耽误了!”皇上怒声大骂。
太医吓得连连磕头求饶:“臣该死,臣该死……求皇上饶命……”
旁边的张万寿见皇上脸色铁青,悦妃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便斗着胆子插了一句嘴:“陛下,娘娘还昏迷着呢,还是先叫太医给娘娘诊了脉,在发落他也不迟。”
“诊脉?你也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他这副鬼样子还能诊脉吗?!身为太医,玩忽职守,不但没照顾好娘娘的身子,还吃酒取乐!把自己喝成这样还敢往朕的面前来,真把朕当成瞎子了?!”皇上指着跪在地上的太医,越骂越来气,干脆起身上前踹了那太医一脚,吩咐张万寿:“你去!把这行宫里当值的太医都给朕关起来!朕要好好地惩治一下这些废物!”
“是,奴才遵旨。”张万寿赶紧的躬身领命,又朝着门口一挥手,叫了两个太监来把已经瘫软如泥的太医给拖出去之后,方又转身向皇上献殷勤道:“陛下,要不老奴差人连夜回上京城叫两个可靠的太医来照顾娘娘的身子?奴才斗胆多一句嘴,娘娘身体虚弱,这一路上受尽风寒惊吓,须得好好调养的。若不好好调养,等过了正月十五进了皇宫,只怕也无法承受君恩。”
皇上一听这话觉得很有道理,肚子里的火气也消了三分,瞪了一眼张万寿,低声啐道:“就你这老东西还知道朕的几分心思,快去办吧。”
张万寿一听这话心里着实有几分小得意,忙躬身应了一声:“奴才遵旨。”便急匆匆出去办差去了。
屋子里经过一番暴风雨又归了平静,皇上坐在榻前看着昏睡中容悦苍白的容颜,无奈的叹道:“难道张天师的话竟如此灵验?可若是朕不来,又怎么知道你一个人在这里过得这么苦?”
旁边的绿云又跟绯衣交换了一个眼色,绯衣轻声叹道:“其实娘娘最苦的事情就是见不到陛下。我们娘娘从小在草原上长大,一向身强体壮的。这次先病后伤,身体虽然伤了些元气,但到底是底子好,不会有事的。陛下还请放心并保重龙体,不然娘娘醒来知道陛下如此担心,定然也是过意不去的。”
皇上听了这话,心里果然畅快了许多,又回头看了一眼绯衣,问道:“你也是悦妃娘娘的陪嫁宫女?”
“回陛下,奴婢原本是娘娘粗使的婢女,但因绿云姐姐在飞云涧扮作娘娘的样子身受重伤差点丢了性命,虽然如今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我们娘娘却舍不得她太过操劳,便把奴婢调拨到跟前服侍了。娘娘这阵子忧思劳神,也是奴婢服侍的不好,还请陛下降罪。”绯衣说着,果然撩起裙角跪在了地上。
皇上看了一眼绿云,又看了一眼绯衣,叹道:“你们两个人,一个忠心救主,一个细致体贴,都是极好的。即日起,便升为悦妃身边的二品女官吧。以后悦妃娘娘身边的事情,你们两个要多多留意上心,还有这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有哪个偷奸耍滑甚至欺上瞒下不能忠心事主的,你们两个就先发落了。悦妃娘娘性子爽朗不拘小节,这些琐事也只有你们紧身服侍的人能担起来了。”
绿云和绯衣忙叩头谢恩,齐声道:“奴婢谢陛下恩典。奴婢必全心全意服侍皇上和娘娘。”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皇上抬手挥了挥。
“是。时候不早了,陛下也该早些歇息。”绿云又劝道。
“朕知道。”皇上嘴上虽然如是说,却头也不抬的看着容悦,目不转睛。
绿云和绯衣福了福身,悄然退出去把帐幔放下,在往外走一间屋子把房门关上,至门外廊檐下看看左右无人,绯衣方拍着胸口低声叹道:“哎呦我的娘唉!可吓死我了。”
“怎么,我看你刚才在里面还是很镇定的嘛。”绿云挽着绯衣的手臂,两个人沿着长廊进了偏殿,把厚重的殿门关上。
“我那是装的!若不是公子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说胜败在此一举,我,我……我早就吓得瘫倒地上去了。”绯衣此时依然心有余悸,小脸吓得惨白。
“陛下发起火来是挺吓人的。”绿云倒是真的镇定,毕竟是死过一回的人了,如今看什么都不再那么重要,遂伸手倒了一杯热茶给绯衣,又笑道:“不过,咱们三公子辛辛苦苦的排演了这一场,可不就是要陛下震怒吗?那些人一个比一个狡猾难对付,咱们若不用着一点子心机,早就被他们算计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这才刚刚开始呢!还没进皇宫就这样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能怎么过?如履薄冰呗。你得好好练练你这胆子,以后有的是在皇上跟前说话的时候,总这么着可不行,会坏了公子的大事的。”
“这个倒是好说,我主要是担心给咱们姑娘喝的那酒……”绯衣一脸担心的看着绿云,把声音压到极低,“那酒不会有事吧?”
绿云便啐道:“行了,你闭嘴吧!真是吓傻了吗?什么都说。我们公子做事是那么没分寸的吗?”
“也是,也是!”绯衣这才松了一口气。
却说张万寿奉了皇上的旨意急匆匆回京,累的跟狗一样,大气儿没敢喘就跑去了太医院院正专门负责皇上脉息的一品御医章之喜家。把章之喜揪出来塞进马车后他自己也钻进来,打了个哈欠吩咐护卫赶路。
章之喜吓得不轻,还以为皇上在外面怎么着了呢,狠命的推了张万寿一把,问:“张公公,你这急急火火的把我揪出来,可是陛下……”
“闭上你的乌鸦嘴,陛下好着呢。”张万寿不耐烦的侧了个身,继续打盹儿。
“噢。”章之喜一听说不是皇上有事儿,一颗心就放下了大半儿,但还是觉得奇怪,于是又推了一把张万寿,问:“张公公,既然皇上没事儿,你这兴师动众的是为了谁啊?”
“皇上心尖儿上的人……嘿!我说章太医,您老行行好吧让我眯一会儿成吗?我这赶路干的一双眼都成了黑瞎子了!”张万寿指着自己的双眼气呼呼的说。
“哦,好,好,你睡,你睡吧。”章之喜明白了,现如今能称得上皇上心尖儿上的那个人除了冀州行宫里的悦妃娘娘再无第二个呀!得了,自己也崩瞎操心了,也睡一会儿吧。
章之喜安心的睡了,却有人沉不住气了。
贤妃的父亲公孙铨乃是当朝一品宰相,耳目遍布各处。这边章之喜一大早的被张万寿从家里拽出来带走,公孙铨便得到了消息,不过半个时辰,菁华宫里也自然知道了此事。
“废物!”正在晨妆的贤妃抬手把胭脂盒子掼到地上,怒骂道:“你们一个个都是吃饭不做事的废物!”
前前后后的宫女太监呼啦啦跪了一地,一个个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说!张万寿把章之喜带到哪里去了?!”贤妃怒问来报信的太监。
为了隐蔽,公孙铨在宫里安排的人都是单项传递信息,很多事情并不敢详说,这传话的太监知道的极其有限,但娘娘问话他也不敢不说,只得硬着头皮回道:“据说是奔着西城门的方向去了,想必是陛下在福佑寺有什么不妥?”
“放屁!皇上好好地,怎么会有什么不妥?!掌嘴!”贤妃喝道。
旁边菁华宫的总管太监李庆芳便上前去掌那传话小太监的嘴,殿内噼噼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贤妃终于听得烦了,便一挥手喝道:“拖下去!”
李庆芳忙朝着门口的人摆摆手,有两个太监进来把已经被打得晕头转向的小太监给拖了出去。
贤妃心里知道张万寿把章之喜弄去了冀州行宫是为了容悦,她心里藏着事却找不到人商量,一时心里烦躁的很,再看看跪在地上的宫女太监们,越发火大,便挥挥手说道:“都给本宫滚出去。”
众人闻言忙叩头恭敬地退出,为由李庆芳看着最后退出的宫女关上殿门,方凑到近前来讨好的问:“娘娘,这个时辰肃王殿下也该进来给您请安了,要不奴才去迎一迎咱们殿下?”
贤妃一听这话立刻松了一口气,忙道:“速去!见着肃王让他快下来见本宫。”
“奴才遵命。”李庆芳躬身领命,颠颠儿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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