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四老爷夫妻恩爱,哭得昏天黑地,看着两个刚出生就没了娘的孩子,幼小失持,心如刀绞。
四老爷傅瑞一手托着一个娇儿,跪在杜氏面前,涕泪交流,“求三嫂可怜两个没娘的孩子,代为照管一阵子,弟不能照顾周全,求三嫂看在走了的人情分上,好歹疼我。”
杜氏看儿女双全的小叔跪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泪人似的,抹着泪,接过两个刚出生的龙凤胎,“四叔,侄男女交给嫂子,你就放心吧!”
杜氏当家主事,又要照管两个未满月的婴儿,忙的不可开交,说不得辛苦。
白日在抱厦里理事,丧事一应执事陈设,着人现赶置办,杜氏忙的连口水都喝不上。
府里几个执事的人,支银子领牌的刚走,这功夫人走净了,碧螺端上新沏的茶,“早起到现在太太连口水顾不上喝,这会子没人,喘口气。”
杜氏嫁过来后,经过老庆国公的丧事,其中习俗知晓,她上头有婆母,中间有叔嫂,不敢擅专,按部就班,凡一应排场使费皆请老太太示下。
杜氏接过茶碗,呷了一口茶水,站起身,往后院去,边走对身旁的的蔡妈道:“八姑娘和小爷的奶娘是四太太在时定下的,看着洁净,不用另外找人了。”
杜氏一进西暖阁,便看见女儿傅书言趴在八姑娘的脸上看,杜氏唬了一跳,嗔怪奶娘孙氏道:“别让七姑娘靠近,看伤到弟弟妹妹。”
杜氏紧张,大概想起闺女把娴姐脸抓破了的事,以为自家闺女没轻没重。
奶娘孙氏笑着说,“太太放心,七姑娘对弟弟妹妹喜欢得紧。”
两个新来的奶娘,听太太怪罪,急忙抱起炕上的八姑娘和小爷,躲开七姑娘。
傅书言噘嘴,她好奇新出生的婴儿一脸皱纹像老妪,被人误解,挺委屈。
三房自从妹妹弟弟来了,杜氏的目光多数停留在弟弟妹妹身上,傅书言失宠了。
“国公爷回来了。”门口丫鬟一声,帘子一揭,傅鸿走了进来,杜氏迎上前,“老爷怎么回来了。”傅鸿外头的事正忙。
傅鸿对杜氏道:“你手头上有没有现银,我等着急用?外头账上倒不开手。”
杜氏吩咐贴身丫鬟碧螺,“把那日东府里送的一千两银子拿来给老爷。”
傅鸿问:“东府送来银两?”
杜氏看丈夫忙的脸上尽是潮汗,抽出绣帕体贴地为丈夫擦汗,闻言道;“昨儿婶母让大嫂送来的。”
傅鸿没说什么。
傅家父辈嫡出兄弟二人,傅鸿的父亲是长兄,承袭爵位,兄弟二人各自娶妻生子,分家另过,二房得了一大半家财,傅家二老太爷读书不行,极有经商头脑,拿出部分本钱经商,银子像滚雪球一样进账,傅家二老太爷如今健在,已是皇商,专伺宫里贵人们穿戴的绫罗绸缎的江南买办。
傅鸿拿了银票刚走,就见一小丫鬟跑来,“三太太,孔家来人了。”
孔家说的是乔氏的夫家,杜氏诧异,“乔家表妹刚来,夫家的人就追来了,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忙忙地换上衣裳,出去见外客。
正午,几个丫鬟在廊下闲话,飘到傅书言耳朵里,“孔家表姨太太的男人病重,孔家派人来接她回去,说是人不中用了,表姨太太哭得什么似的,正在老太太屋里道别。”
“这位表姨太太,纸糊的灯笼似的美人,可惜命不好,女婿病了有一二年,年轻轻守活寡。”
傅书言听见,撇撇嘴,乔氏要算贞洁烈妇,世上女人都安分守己了。
上房,乔氏急三火四要赶回去,傅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不舍,叮嘱,“到家,来个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不用客气,你表哥们也算有些能耐,别见外。”
“我亲娘死得早,表姨母像我亲娘一样,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乔氏哭泣着拜别傅老太太,
这时,傅鸿打外面进来,看眼乔氏,乔氏哭得梨花带雨,悲切不胜,柔弱的双肩抖动,傅鸿不忍瞧,掉过脸,对老太太道;“车马已备好,孔家来了两个家人,儿子看人少,怕路上有事,照应不过来,另派了府里几个妥当的老家人跟着,孔家妹妹及早赶路,天黑前赶上船。”
乔氏止住哭声,柔柔弱弱拜了几拜,“谢表哥。”
府里的几位太太得信,赶来送行,乔氏一一道别,三太太杜氏心软,听闻乔氏家里出了事,拉着乔氏的手,“妹妹别太难过,有事来个信,省得老太太和我们惦记着。”
娴姐已由奶娘抱着,穿戴整齐,乔氏接过女儿,同一个小丫鬟和奶娘上车,离开。
庆国公傅鸿带着家人护送出城,看着乔氏的马车消失在大路尽头,回府路上,傅鸿骑在马上,眼前总闪过乔氏微蹙峨眉,娇怯不胜的模样。
进了府门,傅鸿把马交给小厮,朝内宅走,刚进了二门,看见杜氏房中一个丫鬟等在哪里,看见他,跑过来,“太太问老爷回上房用饭吗?太太说这阵子府里事多,老爷吃不香睡不甜,吩咐大厨房特意做了老爷爱吃的菜。”
傅鸿闻言,愧疚,杜氏虽说不是发妻,温柔贤淑,对自己体贴入微,管家辛苦,还要照顾孩子,心想自己这是怎么了,乔氏有妇之夫,竟动了不该动的念头,夫妻忙,有日子没在一块吃饭,遂道;“告诉你太太,我去老太太屋里,晚膳回上房吃。”
小丫头跑了,傅鸿又愣愣地站了一会,拔腿往老太太院子里去了。
杜氏听说丈夫回上房用晚膳,欢喜不已,夫妻难得碰面,碰面说两句,便各忙各的。
传了晚膳,傅书言坐在炕上手里摆弄一个拨浪鼓,研究拨浪鼓真兽皮做的,做工精致。
三房里的大丫鬟绿云去大厨房回来,进门抱怨,“刚才还响晴天,这会子下起雨,奴婢紧走,还是没躲过,淋了雨。”
绿云的青缎夹袄潮了,绣鞋也打湿了,撒腿裤脚溅了水点,杜氏看看窗外,果然,晚把晌,天空犹如泼了一层浓墨,稀稀拉拉下起了雨,看看屋角的滴漏,对丫鬟道;“轩哥要下学了,快拿伞去接轩哥,秋雨凉,淋了雨,仔细生病。”
丫鬟答应一声,拿了把油纸伞出去了。
六姑娘傅书琴提着裙子,后面跟个小丫鬟,淌着雨水,往上房跑,人没进来,声先传进来,“母亲,开饭了吗?我饿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她,傅书琴裙子歪了,绣鞋湿了,浑身上下很狼狈,杜氏宠溺地嗔怪道;“这是打那疯去了,没个姑娘家的样子,府里来的都是外客,让人看见笑话了去。”
地下的婆子都笑道;“太太多虑了,姑娘才多大,学规矩也要过一二年,现在可不是由着性子玩。”
杜氏吩咐丫鬟,“快把她给我弄干净,仔细一会老爷回来看见。”
小姑娘被丫鬟带下去。
不多一时,轩哥下学回来,进门,杜氏急忙问;“下雨没淋湿吧?”
傅明轩笑着道:“不是母亲派人送伞,雨大早淋透了,风斜,打伞雨丝飘到身上,不碍事。”
杜氏吩咐丫鬟媳妇道:“快侍候小爷把潮衣衫换下来,穿在身上不舒服。”
傅书言记得前世这个哥哥好像跟她母亲,就是他的继母杜氏不睦,当时,东南沿海,匪患猖獗,傅明轩远走东南投军,后来在一次官军围剿流寇时殒命,豪门贵胄公子哥,落得悲惨下场。
现在杜氏对继子很好,没有芥蒂,到底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令继母和继子之间生了嫌隙,傅书言不得而知,母亲对四房的两个孩子疼爱有加,何故对夫君的前房嫡子不善待,轩哥的亲娘死了,母亲没生男,没嫉妒一说,自己落难,如果当时哥哥还在,不至于娘家一个人都没有,没人替她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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