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推移,郡王府也变了模样。
莲池周边已经加了一圈栅栏,密密的,保管孩子一定是爬不过去。
院落里的小园子里,花花草草的各种颜色当真是姹紫嫣红,大屋的窗下,还高高杵着一排美人芍药,窗开着,风摆过屋檐下的风铃,叮铃叮铃地清脆得很。
从前这个院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如今是什么都有了。
想想顾莲池那般性子的人,从花圃走过,明明就是一脸嫌弃,每次在自家的娇妻面前还不敢表现出来,当真也算是一副奇景。阳光大好,书房里自然也是一派和谐。
小叶子在旁研磨,顾莲池坐在桌边正是做着公务。
一边的矮一些的小桌子上面,一个五六岁的小不点正在学写大字。
他剑眉明眸,英气勃勃的小脸,因着略圆的小脸而显得全是孩子气,看着也就五六岁。挨着顾莲池的桌边,和他小时候如出一辙的模样也是脸色淡漠。
才写了几个大字,他背脊挺直,目光却不由得落在顾莲池的身上:“爹,我饿了。”
平时教他写字的都是老师,今日老师有事不在,母亲也不在,偏偏是爹爹让人给他叫了书房来检查课业,不光是莫名的紧张,还有很多复杂情绪。
顾莲池的长子顾钰有点闷闷不乐。
果然,男人偏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先完成我交待你的课业再来说饿。”
和他想的一样,顾钰低眸,提笔写字。
小叶子直看着自家主子:“那个……要不要……”
话未说完,被冷冷瞥了一眼,不敢再多加言语。
太平盛世自然有太平盛世的烦恼,军务也就罢了,家里也没有让人省心的事,顾莲池正是头疼,背后叮咛一声,一双白净净的小手自他背后探出来搂住了他的颈子,一边晃着他还一边奋力想要爬上他的肩头。
顾莲池一身玄衣,只腰间捆了一个宽布兜。
背后还背了一个小一些的孩子,她头发两边编结了许多的小辫子,唇红齿白是张口就哭:“爹,我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他连忙站起身来,双手紧紧托住小女儿:“没有没有,爹背着呢!爹保证不会掉下去,明珠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说着还刻意弯着腰,来来回回在地上踱着步。
顾钰艳羡的目光就随着他的脚步转,小叶子连忙到他身边耳语:“小公子再坚持一会儿,我去拿糕点过来。”
顾钰摇头:“完成课业再吃。”
顾莲池才走了两圈,搂着他颈子的小手又开始揪他耳朵:“爹,我好难受,你抱着我。”
他是被女儿磨得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回手解开宽布兜,又将女儿抓过来抱在胸前。
顾明珠额头上还绑着用布条包着的冰块,病未痊愈。
抱在胸前了,他抓着她的小手,又开始轻轻地晃:“好明珠,爹抱着,你快睡吧~”
说起他的一双儿女,当真是两个极端。
长子顾钰,在他还毫无准备的时候就来了,生他的时候,林宝铮一点反应没有,这孩子出生以后也特别省心,他才适应了一点的时候,也就是顾钰才满周岁的时候,林宝铮再次有了身孕。
这便是他的女儿顾明珠。
这孩子在她娘肚子里的时候就特别能折腾人,整整怀胎十个月,宝儿什么也吃不了,他让奶娘带着顾钰,整日陪着她,每日就在吃了吐,吐了吃当中度过。女儿出生的时候像个软糯的小猫崽子,比起儿子可小了不只是一圈,还不哭,吓得他以为是夭折了,实在是太小,气息太弱,他抱在怀里捂着,抱着,只觉自己也小死了一回,后来等她吃奶了才觉得活过来了。
出生的时候不哭,可长大了一哭就没完没了。
顾明珠从小就体弱多病,每次折腾得他心都要碎了,还最黏他。
这不,春天都过去了,她又咳嗽好几日了。
汤药也喝了,热还不退,林宝铮去寺上去还愿了,之前遇着大师说这孩子八字太轻,让父母双亲到别处园子偷一枝桃枝回来,打磨刀削成一对小棒槌,再到寺上去沾了菩萨的光,回来给孩子戴着,保管一生无祸无病无忧。
大抵上天下的父母都是一样的,宁可信其有。
顾莲池在别人家偷着折了一枝桃枝,亲手磨了一对小棒槌,林宝铮一大早就去寺上了。
怀中的顾明珠没穿鞋,袜子却是厚的,她躺了顾莲池的怀里,揪着他的衣领不叫他坐:“爹转转,转转。”
顾莲池却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摘下了冰袋:“等等,爹给换个冰冰凉,换好了就抱乖明珠转转,别动。”
她这个淘气的,如何能老实地不动。
顾明珠小脚在他下颔上用力一蹬,他一时不查手里的冰袋掉了下来,小叶子在旁诶呦一声,引得这孩子偏头一看,咯咯笑了。冰袋掉了地上去,顾莲池只得再拿一个,怀里的小家伙闹腾得厉害,又伸脚来踹,他口中说着淘气,却是低头抵着女儿的额头,笑了。
再一抬眸,顾钰帮着他抻出冰袋的绳来,双手捧了他的面前。
顾莲池接过来给女儿额头上覆好,系上带子,头也不抬:“课业都写完了?”
顾钰点头:“嗯。”
男人想起他才说的饿了,淡淡道:“去吧。”
小顾钰将写过的课业放了他的面前,看着他欲言又止,只不过他的妹妹不知因为什么又笑了起来,他爹欢喜得紧,正抱着她哄她,想了想还是转身走了。
晌午不到,林宝铮回来了。
这个时候,顾莲池已经把女儿哄睡着了,这孩子从小就得抱着哄才会睡,睡着了也觉轻,别人一动就爱醒,此番病了几日,才见圆了点的小脸又尖了起来,按模样讲,顾明珠长得更像顾莲池一些。
总算不热了,林宝铮把用红线系着的小棒槌戴了女儿的脖子上,夫妻都齐齐松了口气。
说来也是奇怪了,顾明珠第二日病就好了,整个郡王府都欢腾起来了,顾莲池也赶紧修书一封,给爹娘写信,好让他们放心,顾修和李朝宁在边城已经守了七八年了,如今顾钰五岁,顾明珠也三岁了,希望他们能回来一聚,也好阖家团圆。
晚饭时候,小叶子在府里找了一圈,却是发现小顾钰不见了。
这还了得!
整个郡王府才松了的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顾明珠难得没有哭闹,林宝铮却是焦躁起来,府里都找遍了也不见孩子踪迹,只一封书信,上面寥寥几个字说是他要离开这个家,去找祖父。顾莲池带着侍卫队出门寻找,天快黑了,当真是急得不行。燕京城这么大,还不等他找了一半,刚好撞见顾钰的李厚却是给孩子送回来了。
得了消息的顾莲池马不停蹄赶回来,而此时被孩子气急了的林宝铮已经给人提了祠堂去跪着了。
顾钰身上还背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包了他两件衣服和些碎银子。顾莲池也一脸愠色,郡王府的祠堂他何等的熟悉,小的时候,他也跪了许多次,张口想说孽子,忽然就想起了自己那个时候来。
他怒气顿消,给人都撵了出去,独自一个人进了祠堂。
小小的顾钰跪得笔直笔直地。
顾莲池就仿佛看见了小小的自己,他走到儿子面前,蹲了下来:“为何要离家出走?你这副模样就能走到你祖父那里去?嗯?”
顾钰梗着脖子,哼都不哼一声。
还很倔强,他眉眼间更像宝儿,做事也喜欢直来直去,顾莲池淡淡道:“再给你一次机会,说,为什么要走?再不说就要挨打了!”
小顾钰双手握拳:“我不说,反正爹也不在乎我!打死我好了!”
是了,他小的时候,也常常这样。
顾莲池伸手过来,刚刚还说打死他好了的孩子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还偏了偏脸,躲了一躲。
紧紧闭着的眼帘,还是害怕了。
可想象当中的打却没有到来,父亲总揉着妹妹脸的那只手,只在他脸上抚了一下,他一下就睁开了眼睛。
顾莲池伸手将他提了起来:“告诉爹,你怎么了?”
若是真打了他,恐怕他会倔强得什么都不说。
这时候,爹爹眉眼间半分怒意都没有,声音还很关切,小小的顾钰鼻尖顿时酸了,眼泪就在眼圈里转了好几转:“因为爹爹只关心妹妹,只喜欢妹妹,不喜欢我。”
顾莲池哭笑不得,将儿子抱在怀里:“竟说傻话,妹妹小还总病着,爹爹当然得更哄着她些。”
顾钰的委屈上来了,眼泪就掉下来了:“我今天课业都故意写错好几个字,可爹爹看都没看,就光看妹妹了,还有每次你都抱她背着她,从来不抱我背我!”
男人起身,一下将顾钰抱着举了起来:“是这样吗?”
顾钰愣住,随即抿唇。
顾莲池笑,又放下孩子倒了手回身将儿子背了起来:“你小的时候,爹还不知道怎么当爹爹,但是爹也背你也抱你了,只你不记得,现在你长大了,堂堂男子汉,当和爹爹一样,保护妹妹,长大了好守卫家国。”
说着,他背着儿子出了祠堂。
为了特意安抚顾钰,还特意背着在郡王府走了三四圈。
总算给他哄得高兴了,握着小拳头蹭着他的衣领直说长大了要保护妹妹,慢慢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睡着了。
顾莲池走出他的房间,轻轻关上房门。
明月当空,门口倚着一个人。
林宝铮踢着脚边的小石块,扬着脸看着空中点点繁星。
看着他走了她的面前,回眸便笑:“看吧,顾莲池,你做得很好,从前你还总担心你做不好爹爹,没想到你比我耐心要多的多,孩子们也都爱你呢!”
几年过去,他的脾气秉性已经柔软了许多,此时看着林宝铮,他被她这么一说,当即想起她算计他生子的事,挂不住脸了擦肩走过她的身边。
宝儿当然更知道他的脾气,连忙跟了上去:“怎么?被我夸得不好意思了?”
他不理她,只管大步往前走。
她嘻嘻笑着,跑着一下跳了他的后背上去,他口中说着下去,却是双臂一伸,托住了她的两条腿。
林宝铮伸手搂住他的颈子,故意拧着身子哼哼着:“背了女儿又背了儿子,你怎不背我?”
他勾起唇角,却是故意沉声道:“不下去我要给你摔下去了。”
宝儿欢快地踢着腿:“你敢,还不快点背着我跑一圈?”
哄完了小的,再哄大的。
顾莲池扬起脸来,举步走下石阶,银白的月光映在他的脸上,也不知过了多少年了,他空荡荡的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他背着宝儿慢慢踱步在院子里,全然的心满意足。
“宝儿,这是你想要的日子吗?”
“嗯。”
“嗯是什么意思?”
“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日子,和你一起慢慢地过。”
正觉这一刻,是掉了蜜罐子里了,房门一响,奶娘怀里抱着那个揉着眼睛对着他们软糯地叫了一声:“爹~娘~我睡不着~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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