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多玲听得手里一抖,笑说“田田真是做恶梦了。”催她起床,嘴里说“你要说坏人好人的话,妈妈到觉得只要做人无愧于心,从哪里都坏不起来。”
齐田这才安心点。

等她起床洗漱完吃了饭,高洗文来了。

到了别的不说,先考试。

每次高洗文过来,第一件事都是考试,考前一天学过的内容。哪里齐田学得好,哪些没有学好。一目了然。学好的要巩固,没学好的要重讲。每个月大考一次。整个月学的知识哪些学好了,哪些没有学好。

高洗文原本只把齐田当成简单的客户。但是越是到后来,他越觉得齐田跟他所遇到的所有与她同龄的女孩子都不一样。

齐田是一个目地非常明确的人。她很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并且非常的投入认真。高洗文以前觉得自己已经是非常不肯浪费时间的人,现在他发现,除了上一次之外,齐田差不多也跟他是同类人。

并且很多时候,他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齐田脑子转得非常快。有时候一道题,他还只讲了一半,齐田就已经明白了。

一开始他一点也不相信“那你讲给我听。”

结果齐田和他的角度不同,但是解题的思路非常清晰。

高洗文这才意识到,齐田平常跟着他,不是单纯地在学习知识,她有意识地学习他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前,有时候一个问题齐田会问很多遍,高洗文一直认为是她听的时候不认真,后来才意识到,她是想搞清楚他的思考模式。

这是很多人,不喜欢学习的原因。他们脑袋太乱了,思路不清晰,但齐田不同。

渐渐地,高洗文也很喜欢来给齐田上课。看着齐田一天天,从一个半文盲渐渐进步成长,是很有成就感的事。

他也喜欢跟跟这种人呆在一起。

跟她讲话不累。

两个人一呆就是一天,中途休息的时候他玩游戏放松,齐田就在旁边看他玩。高洗文非常暴力,进游戏里面就是杀人。从见到的第一个人杀到休息时间到。退出来两个人头挨着头,继续讲课听课。

下午张多知过来,就看到两个年纪相仿的人坐在一起,一个托腮听着专心致志地听着另一个讲话,手里的笔时不时记着什么。

张多知在旁边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突然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老了?二十七八,明明还不算老呀。

他来是来带齐田去生日宴的。

楚依云的女儿华宝宝过生日,楚则居这边怎么也要露个面,现在楚则居不方便,也只有齐田这个全权代表过去。

楚宅这时候已经非常热闹了。

华宝宝翘腿坐在沙发上让造型师给自己穿鞋。闺蜜韩许羡慕地说“你这双鞋真特别,太好看了。哪个牌子的?很贵吧?我觉得没个几十万都拿不下来。”

华宝宝很不屑“穿名牌多俗气……再限量也有人跟你穿一样。”吐出一串法文“我都穿小众设计师设计的。要不然走出去,跟别人穿的一样,丢不丢人。”

韩许连忙认同,挑眉说:“真的。你看我们学校那个暴发户,背个包,老大的logo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有钱似的。真是笑死人了,那个牌子就是大妈款。”

华宝宝笑笑“乍然富贵呗。”她妈是楚依云,楚家可是在史料上都能看到祖宗事迹的。那些这一两年才有钱的人怎么跟她家比?用外国人的说法,她楚家是老钱。人家是新钱。

韩许好奇地问她“你这次生日,你舅舅来不来?”想装作是无意问的,但显然是掩饰得不太好,十分在意。

楚则居黄金单身汉,虽然年纪是比她这个小姑娘大很多,但外型好,根本不显老,反而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再加上事业有成,有能力。她上次跟华宝宝回家,遇到过一次楚则居,一下就忘不掉了。

学校那些毛头小子跟楚则居相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华宝宝嗤笑“你还没死心啊。难不成你还真想当我舅妈。我舅舅能看上你?”

韩许有点尴尬“我又没那个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华宝宝侧耳戴上流光如水的钻石耳环说“你别想了,我舅舅结婚了。前几天股东大会,我舅妈还把我妈气得要死呢。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

韩许好意外“没出新闻呀?”国民老公结婚,怎么会没新闻?

“说是一见钟情。只领了证还没来得及办婚礼。我舅舅现在生病了,我妈说估计等病好了才会大办。”

韩许心里不大是滋味“什么人啊?”

华宝宝皱眉想了想“好像说,是个女职员。入职没二天就被我舅舅看上,后来就没干了。估计跟我舅差不多大吧。”楚依云查了齐田的,资料不是很多,就放在家里桌子上,她无意翻开看了看。虽然没看清楚详细的,但自己觉得楚则居不是那种喜欢年轻小姑娘的类型。他超烦华宝宝的。

“运气也太好了吧?”韩许有点酸。

华宝宝没空理她,换好衣服站起来,在韩许面前转了个圈“怎么样?”身材高挑的少女穿着一袭宝蓝色的长裙,华丽的钻石耳环衬得人艳光四射。

“真好看!跟明星似的。”韩许惊叹:“今天你是主角。我看下头没有一个比你好看的。你没看看那个徐黑子,黑就黑,还偏穿个紫色。真笑死人了。”

说着,犹豫问“你说,你舅妈长什么样?过来会不会抢你风头啊?”

“她能抢我什么风头?”华宝宝噗嗤笑“她一个小职员,听说还是山里的。土气恐怕都没脱呢,估计我舅舅就是看多了女的,想找个没见过世面的自己放在家里安心,就她还抢我的风头?”

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

两个女孩结伴下楼去。

楚宅大厅里衣香鬓影,灯火辉煌。衣着精致的男男女女们三五成群低声交谈。外头超大的草坪上还放了一黑一白两匹骏马。

“马?”韩许惊讶。

“这两匹可是血统非常纯正的。”华宝宝得意。

韩许小声说“你们家真气派。”楚宅是老宅子,听说主楼都好多年了,不比现在的新别墅那么没气派。处处都有一种厚重的华贵,有历史感。

“我们家在南边有个园林。听说从哪个朝代就建了的。家里还出过好几个皇后。还有女皇帝呢。”华宝宝更得意。

“女皇帝?真的假的?”韩许惊讶。

华宝宝见她质疑自己,很不高兴“你骗你干什么?你值得我来骗。好笑了。”

韩许连忙抱着她的手臂撒娇认错“你看你,我就是觉得太震惊了。别生气嘛。”

华宝宝哼了一声,勉强不跟她计较。看到楼下有一群聚集的年轻人,仪态万千伸手对那边打了个招呼,身姿袅娜向那边过去。

才走到半路,就发现所有人都向门口看。

停下步子扭头,看到有个打扮得很普通的女孩正在几个穿西装的人陪同下进门来。

在迎客的楚依云笑盈盈过去跟那个女孩说话。旁边卫兰也在,但那个女孩对楚依云和卫半都不怎么客气,表情非常冷淡。

卫兰有点下不来台,沉着脸扭头就走。楚依云没走,反而拉着她到旁边沙发上坐。

韩许奇怪“那是谁啊,你妈怎么那么巴结她?”

华宝宝有点不高兴“你乱说什么?”

韩许笑笑,不说了。又跟华宝宝咬耳朵“她旁边那个人蛮帅气的。”

齐田身边是刑沉心和张多知。

齐田也不明白楚依云怎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巴结。

趁着楚依云去拿东西,看张多知。张多知附耳说:“楚先生不倒,她还要靠着楚先生。”楚依云手里股份不多,先前是以为楚则居人要不行了,这边需要人出面,她才敢随便开条件。现在楚则居又重新站稳了,她自然姿态就低了。楚老对她一向不怎么好,她嫁的华家是挖煤起家的,没什么资源和根基,要想做大,还是得靠着楚则居手里的资源。

卫兰则不同。刑沉心对齐田说“卫兰现在跟楚计才是一道。”刑沉心前几天就已经回来了。现在主理国内的事务。

齐田看着这一满屋子的人,问他“我要对谁客气点吗?”

刑沉心笑“对谁也不用客气。端着架子来。不失礼就行了。要礼貌但要有距离感。你客气了,不成样子。楚先生对内对外都一向是铁腕政策,毕竟是上位者,对利益相关者谄媚没用。别人不会因为你态度好,就站你这边,你只要有实打实的好处在手里,办事又公正,人家自然就尊敬你。”

齐田点点头。认真记往。

楚计才也在这儿,大概觉得反正关系是不可能缓和,和卫兰坐在另一边,做出姿态来跟本不搭理她。

齐田在这里坐下,不一会儿就有几个股东过来跟她寒暄。

不外乎是关切楚则居身体怎么样。

为什么久不露面。虽然有齐田出面,可人家那么长时间看不到楚则居的人,难免觉得奇怪。

刑沉心怕齐田不能应付,正要开口。齐田说“之前爸爸过世那天,则居一时不查,被人抓住了机会打伤了,现在动不了,在国外养着呢。”

声音不大也不小。

刚刚够在场的人听见。刑沉心非常意外,看张多知,张多知微微笑,垂眸喝茶。

这席话出口,在场个个都往楚计才看。这些人中有不是楚氏股东,而是跟华家有生意往来的人。现在都在看着热闹。

楚计才怒气冲冲,腾地站起来就要过来。

齐田不管他,继续说“那天还有好几个人跑去找我,逼问则居的下落。长什么样子我都还记得清清楚楚。不过则居说算了。”

楚计才本来想说话,但这时候硬是把话咽下去,拿着酒转身就出去了。

股东们哪里不懂的,打着哈哈围坐下,又说起别的事。

大厅里分了两场,一边是这些成年人在谈事情,另一边是小辈在玩。

另一边的年轻人都好奇“她是谁啊?”明明看上去跟他们这些人一样年纪,但是很多人发现自己家的长辈都过去跟她说话。一下子这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女孩竟然成了全场的焦点。

韩许带着酸意对华宝宝说“你也倒霉,好好过个生日,竟然被她抢了风头。”

华宝宝经不住挑拨气乎乎跑去找她妈“那是谁啊?”

她妈说“你小舅妈。”拉着她过去叫人。

华宝宝火冒三丈,一下就把她妈的手甩开了“我过生日你们请这些人来干什么?是给我过生日,还是把我当成工具拿来交际?我才不去!她算什么舅妈?又没办婚宴。”扭头就走。

楚依云叫都叫不往,也是火冒三丈。难道自己就想去陪笑脸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气得胸闷。

不一会儿,齐田差不多跟在场的人都见了一而,一开始的新鲜感也消退,开始觉得这个宴会有点无聊了。

要说她这宴会有什么感觉呢……反正就是人挺多,大家都穿得很好,请来的弦乐团拉得好听,认真琢磨,好像也没有什么别的。不过与寻常人不大一样的是,寻常人一起,谈的都是小的东西,这些人聚在一起,谈的都是大的。谁谁谁的哪幢楼要出手,谁谁谁在哪个地方买了块什么地。集团这个季盈利怎么样。有个什么新项目不错。这就好像老百姓讨论谁家的旧家具不想要,谁在哪里买了个新公寓,这个月工资奖金好像有起伏,有个理财项目好像不错,值得买。

齐田走到外头想透透气,就看到草坪上的两匹马。

这两匹马比田中姿马场里的大部份马都要好看。

齐田向马走过去,立刻就有个高挑的外国人跟着过来。他是驯马师。

齐田知道这马是他驯的,话就多了,问这马的基本情况习性怎么样,驯马师也乐得跟人讲解,跟她聊了一会儿,驯马师便觉得非常惊奇。因为从她字里行间能听得出,她家里马有不少种类。听她的描述,有好些马都是现在非常少见的。

两个人聊得很投机。驯马师起兴问她要不要骑一骑。

齐田非常意外“可以骑吗?”

“当然可以”驯马师拿了马具来。

现代的马具跟以前的有点差别,但是齐田很快就熟悉了。

张多知和刑沉心站得远,就看到她轻盈翻身上马,姿势既优雅,又洒脱。一开始只是小步的走,后来跟着驯马师策马在草坪上跑了几个来回。

骑着白马的少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好些人站到窗边来。

齐田发现他们在看,特别高兴地对他们挥手。神色飞扬。并不是很顾忌这么多人在看自己。

她跟田中姿去骑马,马场旁边的下仆一堆堆的,比这没有少的。她早就习惯了。

华宝宝站在窗前,脸色铁青的。还有个年轻人不识相地问她“天啦,这个女的……这女的也太帅了吧,是你妹妹吗?能不能把她微信告诉我?”

韩许也不太是滋味。

因为有马在,齐田还算尽兴。回去的路上刑沉心问齐田有什么感想?

毕竟这还是齐田第一次参加所谓上流社会的宴会。

齐田说“我有点后悔。”上面的风景也没什么特别的。骑马她在家也可以骑,田中姿有马比这里的还好看。

刑沉心笑“有些事,你现在还不觉得。以后别人看你,就觉得有。”

“怎么说?”齐田有追根究底的心。

刑沉心本来想用她骑马来打比方,可想了想,说:“就好比这个婚戒吧。”指指她手上“这个东西,你要是从来没有过,有一天你看见了,就会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是吧?”

齐田老实点头“对”这么大,她还跟楚则居说起呢。楚则局当时还笑。

“可你现在有了。以后再见到与这相当的,或者不如这的,就会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刑沉心说“这就是眼界。听上去是不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眼界这个东西,你听别人说,听不来,非得要自己有,自己看,自己经历过。见识得多了,心态才不一样,表现出来的气度就不一样。这种气度,跟那种装出来的不在乎不同,也许你自己都不会察觉,但以后别人看你,却能感觉得到。”比如她骑马时,谁都能感受得出来她不是想炫耀,或能跟本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而是乐在其中。

齐田觉得自己大概是有点懂。

齐田下了车,刑沉心问张多知“要是楚先生醒不来,你觉得她站得住吗?”

张多知说“没有站不站得住,关键是要多久。”

而此时此刻的他们口中的楚先生还没有睡。

楚则居身上穿着重重的铠甲,走在夜行的军士们中间,青非跟着他身后,时不时回望来路。身后早已经看不见长袋城了。

长袋城是继顺州之后有一个天险,进城非要经过一线天。如果死守,长袋也未必守不下来。可现在九王退兵从长袋城往西边的百岁山去,就等于让出长袋,给了陈王直取都城的机会。

青非不懂了。

策马走在楚则居身边小声问“殿下,如果我们将陈王拦在长袋城外,功劳岂不是更胜?”

楚则居嘴里叼着甜根草,语气和蔼“你以为在父皇心中,我与太子相比如何?”

青非琢磨“陛下对殿下宠爱有加,对太子也不差。”

“既然两个儿子在他心中地位相当,我若将陈王拒于长袋,虽有功,但太子并无过错,他又何必非要薅下一个,捧上去另一个‘坏了兄弟情谊’呢,顶多给我大大的嘉奖与更胜太子的宠爱,但以太子心性,又有祖父宠爱陈王的旧事在前,怎么会容下得我这个受宠的兄弟。”

青非恍然大悟“那殿下就在等着陈王进都城之后太子犯错了。”

楚则居笑起来十分和气“不。我在等陈王杀了他。”

青非愕然。九王以前并不是这样狠辣的人,可如今说起手足生死,连表情都没有半点波澜,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回想到,九王殿下被太子追杀于野险些丧命,心里便释然了。皇家血脉,哪里容下得手足情深。九王与太子如果非有一个要死,他当然希望死的是太子。

不过免不得担忧“娘娘也在都城……再说还有田家……”娘娘还好说,九王生母在宫城之内,陈王入宫城必然是带近卫,他并非滥杀无辜的人,宫城内的人安全还算是有无孔不入。但外头的人就不同了,那些奴将军带兵,野性最重,九王管束得再严,也有那么一会儿也顾不到外头的,谁知道百姓与世家女子是什么下场?

九王有意与周家结亲,万一周家四娘就是那么倒霉,活不下来呢?或者活下来了却……呢

“她自有办法。”楚则居轻描淡写地说。

青非却觉得匪夷所思。他送信去时见过齐田,就是一个小娘子,她凭什么安然无事?

楚则居却说“都城只要有一个人没事,也一定是她。”他还记得齐田半拖半背着自己逃命。

那时候雨下得那么大,她不哭不恼,就那样默默哼哧哼哧奋力把人往前拖。她那么小,他都不知道她怎么能拖得动自己。他头靠在她背上,能听到心脏有力地跳动。一下,一下。

哪怕现在,有时候四周都静下来,他还会有那种能听到她心跳生的错觉。这个蓬勃有力的声音,让他莫明感到安宁。

齐田是一个生命力很顽强的人。田家又有家将在手,与奴军长战是不可能,但抵御一时纷乱还是能做得到的。只要过了那一时,陈王便会开始辖制奴军,毕竟他要做皇帝,即要打好和世家的关系,又绝不肯让世人觉得自己残暴。

他相信齐田能安然无事。

现在楚则居胸中涌动的,是将要得到倾天权力的兴奋。

权力与财富之争,在现代的时候,不过是股东、董事会、竞争对手的博弈,私底下怎么脏,都还有漂漂亮亮的文雅外壳,用盈利与各种数字表达出来。但在这里,是血淋淋的成王败寇。

虽然有一度,他发现自己可能永远不能回去时,对齐田说过要放弃的话,可是后来他回到都城,见到现在的皇帝,意识到这次自己离权力到底有多近,又有了新的想法。

自己为什么不能做一个名垂青史的皇帝?就好像上天故意给了他这个百年难遇的机会。

楚则居胸有成竹。但青非还在为自家殿下担心。万一陈王不杀太子怎么办?

都城里周有容的丧事要办七天。

第一天还太平,第六天就出事了。前面战报回来,九王身负重伤,兵败长袋。陈王直取都城来了。

城里世家都开始跑了。都有托辞,不是家里老的要往别院去休养,就是哪个远房亲戚有了甚么喜事,举家出都城去吃酒。

朝上那些个臣子年老的不是这里病就是那里痛,上不得朝了。年轻的不是骑马的时候摔掉了腿,就是进门的时候绊伤了腰。

皇帝已经傻眼。

自开国以来,仗没少打,但从来没有哪一年像这次,世家跟约好了似的个个往后缩的。若皇帝有几个世家出生的妃嫔,生了几个有世家做外家的皇子还好,多少也算个羁绊,可他娶的都是寒门。跟人家沾不上边。

这些寒门现在的官职顶上天也只有三品。他原想的是,怕这些女人在宫里受了宠生了儿子,外家便仗势。现在好了,大难来临,便是想叫宫里的娘娘出去求告,也无处可去。那些人能顶什么用!

皇帝亲自往几位阁老家里去探望,还真是一个个卧病在床,见到他,连起塌都不能的样子,便是说一句话,都要仔仔细细地喘上半天。他就是有一肚子的怒火,也发不出来。回宫之后,坐在皇位上,看着朝上稀稀拉拉那些寒门出身的臣子,皇帝内心悲凉。

他自恃登上皇位以来精力图治,想做个圣明贤主,使国家开明昌盛,百姓富足。所行之事,所立之意,没有一件不是为天下着想。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结果。

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竟落得人心所背的下场。

心中即悲且怒。

明明自己不过是稍稍削一削世家的锋芒,他们竟然就敢这般行事。从开国时起,就追随皇家的世族,出了多少皇后!受了多少君恩?竟有一日,弃君不顾。

可见得自己削他们是没有做错的。再养着他们,也只会让他们越来越坐大。只恨陈王坏事。要再过几年,世家就不足为惧,自己也培养好了人,有人可用。

现在仅剩的几个寒门臣子跪劝“陛下往益都去罢。”到那边避一避,总比在这里被陈王抓个正着,按上假造遗诣的罪名好。

“往益都去又如何?”皇帝反问。若是退到那里之后有转机还可以一试,可现在,没有一个肯为他尽忠,难道还会有人去益都保他吗?

寒门臣子垂泪“陛下还有九王殿下呢。”

皇帝仰望大殿上的横梁。以前遗诏就是藏在那个地方。良久才说“朕乃一国之主,社稷之尊严所在。”怎么能轻益就逃跑呢?

臣子们伏地。悲泣声在空荡荡的大殿之上回荡。

很快宫外头的世族就都得了消息。皇帝令太子领众皇子带兵,死守都城。几位阁老听说这个消息,虽然显得伤感,可也只是片刻,世族历经数朝,代代不倒生存至今,绝没有自取灭亡的道理。

先时,对皇帝也曾百般劝阻,可皇帝一心要压制世族,种种雷霆手段。如今叫他们选,一边是向来亲近世族的陈王,一边是有‘篡改遗诏’之嫌的今上。会选哪一边,不是显而易见吗。

而长袋一路向都城来,各地守军愿意死守顽抗,毕竟身后有自己家的家园,可许多世族出生的驻军将领已经失去斗志。

陈王一路来,势如破竹。把这些将领俘虏了,也并不苛待,好生奉若上宾,提起今上只有愤慨“竟伪造遗诏。实狼子野心。”连人证都被他带着来了。在以前曾经侍奉过先帝的一个侍官。说得声泪俱下。

这种形势之下,不出几日,都城里头世族就走了半数。

刘家与关家还有李家,都派了人往田家去,怕田家人手不足够。要让田中姿带了田老夫人和李氏,与三家一同上路。

田家收整好,田中姿便往周家来。

此时周家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琳娘早早把东西全收好了,但凡值钱的,全都打包带上。带不走的就在院子里头挖坑埋了。都收整好了,只等田氏来叫自己上路。

可左等没有人来,右等也没有人来。

按奈不住便往田氏那边去。

去时田氏正在跟田中姿说话。

田中姿万万没料到田氏会不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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