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边的长随走进来的时候,端亲王依然保持着方才的姿态躺着,但却是将手中的小瓷瓶慢慢的放到了桌子上,而后看着长随笑道:“都打听清楚了?”
“是。”
长随闻言,连忙走到了端亲王跟前,点头回禀。
端亲王微微点了点头,将搁在脚踏上的腿收了回来,自己坐起身看向了那名长随。
长随见此,连忙躬身开口轻声道:“奴才听说,那日姚相只设宴招待了顾状元一人,亲自招待。”
“就这些?”
端亲王对此显然十分不满意,听罢皱了一下眉头。
而长随闻言,立刻又道:“还有还有,奴才觉得这些都太表面了,所以特地寻人费了一番功夫细细探听了,姚相设宴招待了顾状元,据说在席间,与顾状元提亲了。”
“提亲?”
端亲王面上神色原本十分随意,但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是一下子认真了起来。
“是,姚相有意招顾状元为婿。”
长随又是强调了一句,端亲王听着,却是摇了摇头,开口疑惑道:“这老狐狸究竟打了什么主意,难不成真只是看中了顾清明,所以才想招女婿?”
端亲王原本其实是想着尽量帮着顾清明避开姚家的拉拢,免得让顾清明这个新生的状元掺和进姚杨两家的争斗变成炮灰。但底下人调查出来的信息,却又让他有些犹豫了。
毕竟倘若这姚相真的只是想要招顾清明做女婿的话,其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姚相是他皇兄钦点的宰相,端亲王自是知晓姚家不是那么轻易会败的,顾清明若成了他家女婿,依着姚家如今的风光,前途自然无忧,他原本所担心的姚相拉拢顾清明做炮灰的担忧,自也是不存在了。
端亲王想着,微微点了点头,看向了身边的长随,开口又问了一句:“这姚家打算让顾清明娶哪位小姐?”
“据说是姚家二小姐,姚贵妃的亲妹妹。”
长随闻言,连忙开口。
“姚二小姐?姚玉瑾?”
端亲王闻言,忍不住愣了一下,倒是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一位。
姚玉瑾可是除了姚贵妃之外,姚家最尊贵的一位嫡小姐。
当年他选王妃之时,其实他的皇兄最中意的人选是姚玉瑾,但是当时皇兄到底刚刚临政不久,而姚家的意思也含糊,最终让杨太后选的杨惠宁坐了端亲王妃的位置。
仔细算来,这位姚玉瑾的年纪,只怕也不小了,是该出嫁的时候了。
端亲王对于这些闺秀小姐并不关注,也一直以为对方早已经嫁人了,没想到竟然还在家中待嫁,如今又选中了顾清明。
“看样子,姚国梁那老匹夫是真的中意顾清明了。”
端亲王微微点了点头,“顾清明如今大登科了,又要小登科,这人生倒是不错!”
站在端亲王边上的长随听到端亲王这话,倒是犹豫了一下,轻声开口道:“王爷,奴才探听到的消息仿佛有些不同。这顾状元似乎是没有应下。”
“顾清明不是没娶亲也没订过亲吗?”
端亲王愣住了,看向了长随,颇有几分不解。
像顾清明这般到了年纪也没成婚,只一心考取的功名的学子端亲王见得多了,这类学子向来都是出身寻常,想要通过功名来改变人生轨迹。而之所以不娶亲,也是为了考取功名之后能够娶得一个世家闺秀改变门楣。当然这般的学子,能够娶到的世家闺秀通常也是世家中的一些庶女。
姚家愿意将嫡女嫁给顾清明,顾清明不感恩戴德赶紧答应下来,竟然还拒绝了,这便实在是耐人寻味了。
“难不成,这顾清明已有意中人?”
端亲王皱着眉头说出了这话,但是在说完之后,突然心中一跳,他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便看向了长随。
而长随闻言,也是低下了头,看着端亲王轻声回道:“王爷,奴才想着您定然想要知晓原因,便偷偷往深处调查了一番。这顾清明自小到大都是一心寒窗苦读,莫说是与女子来往,便是同窗好友都没几个。只是……他在京中求学这些年,一直住在杨家,与杨家小姐……”
“闭嘴!”
端亲王闻言,出口打断,没让长随继续说下去。
他沉默了一下,自己先摇了摇头,轻声开口质疑:“顾清明家境并不差吧,而且不是说他吧拜在蓁蓁父亲门下时,已经中了秀才,若二人真有这个意思,杨家不应该会拦这门亲事,何必嫁给李家那个草包?”
长随在边上听着,面上越发小心翼翼,杨家那些事情,可没姚家的事情好打听。
杨家毕竟小门小户也没人会去留意,而且那些事情年代久远,又事关女子名声,哪里是这么好打听的。不过据目前所探听的事情,分明事情的真相应是端亲王爷不愿意听的那种。
长随犹豫了一下,只轻声开口道:“奴才打听出来,杨家小姐与顾状元的确是像兄妹一般相处,听住在杨家附近的人说,早些年杨小姐还小的时候,顾状元总是牵着杨小姐去街上买吃的买玩的,不过杨家和李家的亲事,据说早在杨小姐出生前,便定下了。”
端亲王的面色听着越来越差,不管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但听着顾清明与杨蓁蓁之间的感情,那是真的不错。
也是,自小青梅竹马,又住在一个屋檐下,能不好吗?
端亲王心中酸溜溜想着。
不过,他仔细又想了想那日在宫中时,姚国梁那老匹夫对待顾清明的态度,瞧着又仿佛不像是被拒绝了才是!
“顾清明真的拒绝了姚家的提亲?那姚家现在什么态度?”
端亲王想了半天,又是问了这么一句。
“这却是不知了。但据说那一日顾状元从姚家离去时,姚相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
长随轻声回答。
而端亲王再次点了点头,开口道:“行了,你退下吧!”
天气一日日开始炎热起来,杨蓁蓁身上的伤也开始愈合了起来。
除了腿脚处伤到骨头,尚且需要养上一段时日,其他的皮肉伤倒是差不多愈合脱痂,这几日伤口一直在发痒,杨蓁蓁强忍着没去挠,虽然知晓几处伤的深的地方定然会落下疤痕,可若是去挠了,还不得满身是伤,伤上加伤。
不过这伤愈合起来痒着,也真是够折磨人的,杨蓁蓁自认控制能力不错,但好几回,仍是忍不住心浮气躁。
晚上睡着的时候,更是唯恐睡梦中一不小心就给挠了,还特地让小环把她的手给包了起来。
接连几日下来,杨蓁蓁的胃口开始变差了,连气色瞧着都有些不太好看。
小环瞧着心疼,特地寻了给杨蓁蓁看病的太医配了一些药膏给她擦身子,还别说,宫中的膏药的确是挺管用,杨蓁蓁擦在快要愈合的伤口处,只觉得凉丝丝的,倒不在那般折磨人。
而等擦过几次,几处伤的浅些的地方退了痂子,竟然没有留下伤痕,只有一道浅浅的白印子。
这让杨蓁蓁不觉感到惊喜,连小环都觉得不可思议,擦药膏的时候越发的上心了起来。
这日端亲王进宫时,小环正替杨蓁蓁擦着额头。
她身上虽然伤痕累累,但伤的最厉害的一处还是在额头上,虽然她已经做好破相的准备,可到底是女子,心中仍然有些希望着,若这伤口能够浅一些,再浅一些,那是最好了,所以上药的时候,尤其关注额头上这一块。
端亲王进房间的时候,小环刚上好药,听到了动静,只能够匆匆替杨蓁蓁包扎起了额头。
而端亲王瞧着她们主仆慌乱的样子,却是忍不住笑道:“急什么,本王看到又没什么。”
杨蓁蓁闻言,面上只是笑着,没有回答。
端亲王便知她是心中不愿了。他忍不住捏了捏握在手中的小瓷瓶,笑着开口道:“蓁蓁,你这伤该是快好了吧?”
“是啊。”
杨蓁蓁笑着点了一下头,想了想又是轻声道:“这几日伤口一直在发痒,难受的紧。幸好太医给奴婢配了药,擦在上边倒是不痒了,而且几处脱了痂后,竟然发现没留印子,倒是万幸。”
端亲王闻言,面上的笑容微微一窒,但还是镇定的笑道:“哪位太医给开的药,这般管用,让本王也瞧瞧。”
“就是先时王爷给找的那位刘太医,药不是放着吗?”
杨蓁蓁闻言,倒也不觉得奇怪,只当是端亲王真的好奇了。说完这些话,她还笑着指了指方才小环放了药的地方。
端亲王笑着捡起了药膏,其实他在刚看到这个药瓶的时候,心中便有几分在意了。
这个药瓶分明便是与他带来的一模一样,而里边装的去疤痕的药膏,自然不会相差甚远。
端亲王打开了瓶盖子,放在鼻翼下闻了闻,然后若无其事的放下,笑道:“刘太医的医术看来真是不错,这药闻得挺香。”
“王爷……”
杨蓁蓁听了端亲王这句带了几分玩笑的话,有些无语。
不过这药倒的确是挺香的,闻着不像是膏药,反倒是有点花香。
而端亲王在杨蓁蓁无奈的目光中,自己笑了一下,最终还是犹豫着掏出了手里的药膏,放在了方才那瓶药膏的边上,笑道:“原本就是想着你的伤口该好了,就找了太医给配了药膏,没想到你已经先找了太医。不过这东西我留着也没用,还是放在你这边吧,等到不够了再用这瓶。”
“够了够了,伤全部好了估计都有剩。”
杨蓁蓁瞧着,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但还是冲着端亲王道:“不管如何,都要谢谢端王爷这般上心。”
“你的事情,本王自是上心。”
端亲王笑着说完了这句略带着几分暧昧的话后,很快又转开了话题:“对了,本王来了这么久,怎么连杯茶都没有?”
杨蓁蓁闻言一愣,又是笑了起来,冲着端亲王赔罪道:“是是是,是奴婢招待不周了。”
说罢,又是开口吩咐了站在床边还有些发愣的小环赶紧去倒茶。
小环回过神来,自是连忙跑了出去。
而端亲王看着小环离开房间的身影,目光却是看向了杨蓁蓁,似是无意的开口问了一句:“你这小丫鬟怎么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怎么照顾你?”
“王爷可别小看小环,她还挺能干的,奴婢身上伤口痒,这膏药还是这丫头给奴婢找太医配的。奴婢自己都没想到。”
杨蓁蓁自是连忙笑着替小环说了话。
而端亲王闻言,面上若有所思笑道:“原来这样,那是本王误会了。”
的确是能干,连这药都能给弄来。
端亲王记得,这药一共就上贡了不到十瓶,这些年来用掉的,以及他手上这么一瓶,只怕也只有他皇兄那边能够这么大方就随便拿出一瓶给杨蓁蓁用来擦伤口。
不过既然他皇兄想当无名英雄,他自然也不会去揭露这一点。
端亲王目光带笑看了几眼那两个瓷瓶,点了点头。扯过放在边上的一条椅子,自己撩起衣袍坐了下来,然后微笑看着杨蓁蓁开口问道:“本王今日进宫,可不止送药这么一桩子事情。蓁蓁可有猜到本王要与你说什么?”
“嗯?”
杨蓁蓁闻言,倒是愣了一下,看向了端亲王。
端亲王面露笑容,看着杨蓁蓁轻笑开口:“蓁蓁,你顾师兄不是中了状元吗?不过这只是一桩喜事,还有一桩喜事,却是你没猜到呢?”
“什么?”
杨蓁蓁疑惑的抬起头,看着端亲王。
端亲王也没有卖关子,只是笑道:“你师兄可了不得,如今入了姚相的眼,姚相有意招他为婿,只怕再过不久,连终身大事都要解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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