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二章隐瞒
棠清平蓦地顿住步子,眸底的愠怒已经被压至最深处,化作一片莫测的深邃。

“你在说什么?”

棠清欢被那眼神盯得有些发毛,声音讪讪的,“你们素日里和陵修哥哥是好兄弟,有多年的情分。如今燕晋间的形势刚一不好,陵修哥哥就被皇伯伯软禁了起来,而你们一个个竟都是不管不顾……我如今不过是想潜进质子府看看……”

棠清平冷笑着打断了她的埋怨,“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是什么心思?”

“……”

“如今拓跋陵岐遇刺一案仍旧没有什么大进展,更何况,就算有了进展,晋燕之间也很有可能免不了这一战。一旦晋燕交战,陵修身为质子,处境必然岌岌可危。你现在去质子府,无非就是想要找个机会放陵修离开大晋!”

“哥哥!”棠清欢不解的瞪大了眼,“你既然都知道……”

“我既然都知道,为什么还不让你去?”棠清平转头,冷冷的对上她的视线,“你可想过,放陵修离开的后果?”

“……”

“陵修一旦失踪,皇上还有诸位朝臣首先怀疑的会是谁?整个大晋,和陵修最要好的人是谁?”

“……”

“的确,陵修和我们是多年的兄弟,可他也是北燕皇子。燕晋交恶,质子与战事息息相关,你放陵修走,是想要让肃王府、璟王府甚至是整个安王府背上通敌叛国之名吗?”

通敌叛国四个字重重砸在棠清欢的心头,方才还愤怒打抱不平的她此刻已是面色煞白。

通敌叛国……

这个罪名太重太重,没有人能承担得起。

死一般的沉寂中,棠清欢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心头的寒意也愈加浓重,“你明明知道……陵修哥哥这个质子在北燕的分量……”

“我知道。”

“你明明知道……陵修哥哥的生母是拓跋毓后宫中最不受宠的一个。若是燕晋交战,拓跋毓压根不会顾及陵修哥哥的死活。”

“我知道。”

棠清欢眸中的光彩渐渐黯淡了下来,“所以尽管都知道,我们还是要眼睁睁的看着陵修哥哥他陷进如此危险的境地?”

棠清平垂眼,半晌才启唇。

“我还要去一趟肃王府,你好好待在府里……哪儿都不许去。”

“哥哥……”

棠清平转身,走到廊下时背影顿了顿,却没有回头,“陵修的事自有我们处理,无需你操心。”

“……”

= = =

肃王府。

“莫云祁的信上说,已经调查清楚了。寿辰那晚,的确是贺玄布的局。”

颜绾展开手中的纸条,细细的读完后便揉成一团攥在了手里,从梳妆盒下的小匣子里拿出了火折子。

”那小姐现在可有什么打算?“

无暇立在一旁。

颜绾掀开珠帘走了出来,随手将火折子放在了桌上,低低的叹了一声,”不知道……如今的情形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其实是借着北齐之手压制棠珩的大好时机,但是……”

她没再继续说下去,扬手揉了揉眉心,转而换了个话题,“更何况,北燕如今的局势也不大明朗。拓跋毓陈兵边境,究竟是真的要为子报仇,还是只借一个由头而已……想来,若是拓跋毓没有昏了头,也应当不会真的与大晋撕破脸吧?毕竟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无暇沉默,陷入了沉思。

“娘亲~”

门外传来软软的唤声,颜绾眉心微松,朝无暇点了点头。

无暇会意,走过去打开了门。

软软像一团白色的雪球似的,冲进了颜绾怀里,后面跟着提了刀剑弓箭的豆蔻。

“娘亲,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颜绾将软软抱了起来,顺了顺她颊边细软的发丝,“刚刚回来的。软软早上做了什么?”

“练功。”

经过将近一年的时间,软软的个子向上窜了些,脸色也比颜绾最初见到她时红润了不少,最重要的是,看着十分阳光。

眉眼间虽透着些英气,但因着一双异瞳被遮挡在白纱下的缘故,不似棠清欢的娇蛮,也不似无暇的冰冷,气质反倒有些像棠观,有种与生俱来的贵气。

“娘亲你看,软软手上终于有茧了~”

软软有些兴奋的摊开手,伸到颜绾面前展示了一番。

颜绾认真的摸了摸那小手掌上薄薄的一层茧,夸道,“恩,软软很厉害。”

软软心满意足的收回手掌,一眼瞧见旁边的无暇,又骄傲的扬起手,探了过去,“师父你看!”

因为软软的很多功夫都是无暇手把手教的,所以她对无暇的称呼也就变成了师父。

无暇虽然一贯要求严格,但对软软这个唯一的徒弟已经算是“宠爱”到了极点。

见那小手掌上已经多了一层茧,尽管不如自己同龄时的三分之一,但她却还是艰难的扯了扯嘴角以示自己的满意。

软软一扬起手,衣袖的袖口就顺着微微下滑,滑到了臂弯,露出一截白白嫩嫩的胳膊。

颜绾低头,视线恰好落在了那并不是那么显眼的淡色胎记上。

原本她的视线也没多做停留,只是一扫而过,然而下一瞬,她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回眼,拉起软软的手朝自己的方向凑近了些……

淡色胎记的形状……

莲花。

一年前,她第一眼瞧见这胎记时,这胎记要稍稍小一些,边缘也不甚清楚,更何况夜色昏暗,只能依稀辨认出,是一朵小小的莲花。

然而,一年的时间过去了,这胎记的纹路竟是变得清晰多了。

清晰到一眼便让她想到了寿宴当日,在那侍女衣袖内窥见的莲花形状……

她从前并不知晓北燕的莲花,还是棠观看见贺玄时随口提过一句,这才在寿宴上多留意了一眼。

现在再看软软胳膊上的胎记,真的与贺玄服饰上的莲花有些相似之处……

“娘亲?”见颜绾盯着自己的胳膊出了神,软软有些不解的眨了眨眼,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无暇和豆蔻也察觉出了颜绾的异样,纷纷走近,顺着她的视线朝软软胳膊上的胎记看去。

颜绾回过神,伸手在那淡色的胎记上微微摩挲着,抬眼看向凑近的无暇和豆蔻,“你们看,这莲花……是不是有些眼熟?”

“眼熟?”豆蔻狐疑的低下头,细细的打量了片刻,“这,好像,好像有些像……”

“砰——”

话还未说完,屋门却是突然被人从外一把推开了。

颜绾惊了一跳,抬眼便对上了大步走进来,面色有些难以捉摸的棠观,心头更是一梗。

“爹爹?”

敏锐的察觉出了棠观的不对劲,软软也不自觉的朝颜绾怀里缩了缩。

“你们先下去。”棠观的嗓音沉沉,不怒自威,听得颜绾有点小忐忑。

她俯身将怀里的软软放下,“那你先出去吧,好不好?”

“恩。”

软软被豆蔻牵着出了屋,一步三回头,颇有些不放心。

自她跟在娘亲身边起……好像还是第一次看见爹爹像今天这样……

不要说软软,就连颜绾,也很久没有见到这幅面孔的棠观了。

一时间竟还有些穿越回从前的隔世感。

“……清平刚刚来过。”棠观的目光粘着审视,冷沉的嗓音也显得格外严肃,“案子有了进展。拓跋陵岐肩上那处的伤,是簪尾的刺伤。”

颜绾心里一咯噔。

“清平已经找到了那根刺伤拓跋陵岐的银簪,”顿了顿,棠观蹙着的眉心微微收拢,“你可知道,那银簪是何人遗失?”

“……”

颜绾想过棠观若是知道了真相,一定会起疑,但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直截了当的问她。

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但却还是扯了扯嘴角,原本在心里盘算好的台词全都做了废,“殿下若是将那银簪给我瞧上几眼,或许……寿辰那日是谁戴着,我还有些印象……”

棠观眸色渐深,“我以为,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

“否则,最近又为何日日都往渊王府上去?”

查出了颜妩,便能顺藤摸瓜想到棠珩……

棠观定是猜到她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看来,棠观如今的势力果真比当初要强上许多。

危楼尚且未将消息神不知鬼不觉的递出去,他自己便也快要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调查的差不离了。

颜绾有些懊恼的抿了抿唇。

得了,她已经聊爆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茬了……

说起来她也挺会“打太极”的,奈何一遇上棠观这种直来直往的,就被吃得透透的_(:3ゝ∠)_

没救了。

所以,现在还是直接承认会死得比较利落好看些吗?

“殿下,”为了使自己看起来略微无辜一点,颜绾垂头,小声解释道,“我的确……从颜妩那里听说了一些那晚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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