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到底知不知道,刘夫人也持怀疑态度,只是自己儿子尚且不肯说出来,这个儿媳不敢说也是正常。因叹了口气,打起精神道:“好吧,那就先放一放,不过还有一件事,就是你四妹妹,她虽是庶女,但从小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模样人品都不错,我也不想委屈了她,偏偏她又软弱些,她母亲怕把她嫁到那些富贵人家受欺负,这也是人之常情,我问了几次,看她母亲的意思,倒是对南哥儿有意,听说如今南哥儿在刻苦攻读,究竟如何了?”
阮云丝庆幸自己没喝茶,不然这会儿非一口水喷出来不可,在老太君和刘夫人面前如此没有仪态,岂不把这些日子赚来的印象分全都打了折扣?
因心中急急转着主意,面上却一点儿也不肯露出来,欣喜笑道:“竟是如此么?这倒是一桩好姻缘,那等媳妇回去问问爷,南哥儿的事,究竟是他知道的清楚些,我这也有日子没见着南哥儿人了呢。”
她不能不这么做,不然的话将来东窗事发,刘夫人想想她今天犹疑的反应,就一定知道她今日是撒谎了,到那时,她舍不得怪自己的儿子女儿,可不是把一腔怒火都撒到自己身上了呢?这种便宜炮灰她才不想做。
如今故意用欣喜赞成之态遮掩,将来就算刘夫人和老太君有疑心,终究没有把柄证据,怕也只是半信半疑罢了,自然不会凭借这么个半信半疑就找自己发火。
果然,刘夫人也笑起来,点头道:“南哥儿那个孩子,我看着也是不错的,模样人品都是百里挑一,唯有出身差了些,然而他如今既刻苦攻读,又是被名溪逼着的,说明他是有这方面的天分。将来有了功名在身,即便不能做官,有府里帮衬着,他们俩的日子也苦不到哪里去,重要的是小夫妻恩爱,这就比什么都强了。”说完才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老太君,笑道:“老太太看着怎么样?”
老太君呵呵笑道:“出身是差了些,不过名溪都赞的人,自然是好的。何况又是四丫头的老子娘同意,那便这么着吧,云丝你看看什么时候和南哥儿提一下。”
阮云丝哪敢揽下这差事,连忙笑道:“老祖宗和太太是做成了这门亲,欢喜的糊涂了不是?这话哪里好由妾身去提?倒是让爷说和说和才妥当。”
说完杨老太君和刘夫人也都笑起来,一齐道:“正是呢,南哥儿也不小了,素日里没事,哪能进来后院。”
三人正说话,就见袁姨娘身边的一个丫鬟走进来,先看了杨老太君一眼,却听她淡淡道:“那边又有什么事情了?说吧。”
那丫鬟方小声道:“回禀老太太太太,先前在库房里,吴二家媳妇和一个婆子打了起来,姨娘赶过去处理,不小心脚下滑了,差点儿跌了一跤……”不等说完,便见杨老太君一下坐直了身子,失声道:“什么?脚下滑了?如今怎么样?请大夫来看了吗?”
那丫鬟忙道:“姨娘自己说不打紧,到底把事情处理完了才回去。如今在榻上歇着。是奴婢觉着有些后怕,姨娘不肯惊动老太太太太,也没请大夫来,所以奴婢……”
“胡闹,这种事情也是玩笑的吗?”
却见刘夫人站起身,咬牙瞪眼的呵斥,眼看她就要往门外走,却忽然又停住了步子,看着阮云丝道:“这事儿是名溪房里的,我这个做婆婆的也不好总出面。你过去好好处理一下吧。另外,看看库房里是哪个婆子这样不懂事,不行就撵出去。”
阮云丝心中一凛,刘夫人是把一件苦差事推给了她,既要立威,又不能让对方心里存了芥蒂,毕竟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玩笑的。
但这样倒也无妨,充分说明了老太君和刘夫人现在只看重那个孩子,一旦等孩子落地,想来袁姨娘也就没有了耀武扬威的本钱。倒是这直接就要把管库房的婆子撵出去颇为耐人寻味。
悄悄看了刘夫人一眼,阮云丝答应下来,和那个丫鬟一起走出去,一边笑问道:“姐姐不是太太房里伺候的吗?怎么如今却在袁姨娘那里?”这是刘夫人身边一个得力的大丫鬟,名叫烟霞,不知为什么自梳明志,只说一辈子不嫁,她的年纪也比阮云丝大一岁,因此为表对婆婆的尊敬,阮云丝和苏名溪都叫她姐姐。
烟霞笑道:“姨娘身子越发大了,太太怕她有个闪失,所以打发我过来小心服侍。”一句话,就让阮云丝明白了,刘夫人是关心孩子不假,不然也不能派向来稳妥的烟霞过来伺候,但偏偏袁姨娘可是管着家里大权,如此一来,就不能不令人琢磨了。
到了袁姨娘房间,只见她躺在榻上懒洋洋的喝着酸梅汤,见了阮云丝,也只是皮笑肉不笑的招呼了一下,又说:“姐姐体谅我身子沉重,从榻上起不来,就不能见礼了。”
阮云丝心中冷笑,表面上却笑得亲切道:“无妨无妨,一些虚礼,何必讲究?不是我说妹妹,你身子既然这般沉,刚刚还非要逞强跑去库房做什么?两个下人拌嘴,难道也要你亲自处理?听说还滑了一下,这幸亏是无事,一旦有碍,岂不是因小失大?如今你肚子里这个对咱们国公府有多重要,难道不知吗?不然烟霞姐姐也不能亲自来伺候你了。”
袁姨娘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之色,狠狠剜了烟霞一眼,却听阮云丝又道:“你别瞪她,她是太太派来的,自然要万分小心,一旦出了差错,太太怕是能把她活活打杀了。咱们做主子的,也该时时替下人们想一想,无端端让她们受连累,你心里也不安啊,这对胎儿可是不好。”
一边说着,外面就报大夫到了,于是阮云丝起身避到屏风后,袁姨娘穿上一套见客衣服,方请大夫过来。
那大夫诊完脉,只说无事。阮云丝方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笑道:“这次是上天保佑,下次可不许这样鲁莽,不然过来看视的可就不是我了,只怕太太来了,也要数落你的。”说完才又问道:“是了,那吴二家的向来和善,怎么今儿个却吵了起来?究竟为的什么事?”
袁姨娘面色一白,目光闪烁了一下,方气恨恨道:“也别怪吴二家的恼,那大胆婆子,竟然偷了库房里好几件值钱的东西去卖,气得我不行,立刻让人打了几十板子撵出去。”
阮云丝还真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由得就是一愣,皱眉道:“既如此,该当追究她盗卖得的那些银钱才是,打了几十板子便放过,这不是笑话么?让剩下的人看到了,哦,原来打些板子便可以不追究银钱了,到时候咱们国公府这点东西,怕都被惦记上呢。”
袁姨娘脸一红,小声道:“是,姐姐教训的是,只那连婆子是为了儿子才盗卖的,她那个儿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也问了,她说那些钱都是被她儿子拿去滥赌了,如今她儿子跑的不知影踪,赌场的人堵着她家门,没办法她才这样做的,唉!也是我不想为肚子里的造孽,想着她在咱们府里勤勤恳恳也有二十多年了,不忍心赶尽杀绝,就将她撵了出去。”
这倒也的确是无可奈何了,就碰上这种“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又能怎么办?何况是府中老人,国公府向来慈善,也不至于为这么几个钱就打杀人,怕是刘夫人也只能这般处置。只不过阮云丝疑心的是袁姨娘刚刚那一闪而逝的慌乱,这事情论理她处理的也没什么错,在自己面前又何必慌乱?难道是有什么猫腻?
但不管有什么猫腻,如今都不是追究的时候,阮云丝知道刘夫人和老太君也定是这样想的,因又嘱咐了几句,方起身告辞,回到老太君房里汇报了这件事,刘夫人听了后,面沉如水,却终究没说什么。
因辞别了出来,只听一溜儿鸟鸣,她便顺着小路追着鸟鸣而来,这古代的环境确实好,在现代,就算是在深山老林里,也未必能看到这么多种鸟儿,在这条小径上,阮云丝就看到了七八种,画眉,布谷鸟,蓝雀,更不用说喜鹊麻雀等常见鸟类。
因不知不觉走着,忽听一个熟悉声音笑道:“奶奶怎么过来了?这大日头当心晒坏了您。”抬头一看,却是绿柳,原来自己沿着这条小径竟走到了萧姨娘的院里。
于是便进去看了眼萧姨娘,见她坐在榻上看书,见她来了,连忙起身迎接,又吩咐绿柳快倒茶来,又问阮云丝从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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