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绮来到院落时,同院的三个姑子从各自房间伸出头来,好奇地打量着她。
她这一走,可是整整半天。也不知陛下跟她说了什么?竟然耽搁了这么久?
不止是她们,便是张萧氏也有疑惑吧?张绮垂着眉,想着怎么应对张萧氏。
按她的估计,今天已晚,张萧氏应该不会过问她了,要问,也是明晨的事。
房间里,阿绿正与另三个婢女叽叽咕咕的。
看到她到来,四婢都站了起来。张绮瞟了她们一眼,对阿绿唤道:“进来。”
“是。”阿绿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张绮令她把房门带上,低声问道:“萧莫今日不曾跟锦姑子提亲吧?”
“不曾听到呢。”阿绿说道:“阿绮,刚才锦姑子还派人来问你了。”她蹙起眉,“阿蓝语气不好,阿绮,锦姑子怕是发火了。”
张绮点头,她疲惫地说道:“打点水来,我要沐浴。”
“是。”
与以前那热汤限时限量供应不同,现在张绮一开口,不到二刻钟二桶热汤便提到了她房间。
望着热气腾腾的汤水,张绮慢慢解去衣裳,一泡入汤中,她便吁了一口长气,闭上双眼。
真累。
今天真是感到累。
一夜转眼就过去了。
让张绮诧异的是,一早上,张萧氏都没有派人唤她过去问话。她既没有开口,张绮便按时来到了学堂。
自上次与陈教习辩过一场后,满堂的姑子,在看到张绮时,不会再如以前那么漠视,而是下意识地打量几眼。
现在也是一样,直到她在自己的几后站定,好一些目光还在盯着张绮如往常一样低下了头。
可与往常不同的是,这么一会,几个姑子低声说了什么后,一个九房的姑子向张绮走来。
在张氏,郎君们还按族中排行,姑子们则是各房排各房的,这个庶出姑子叫张淇,张淇的生母是她的父亲高价聘来的,主母虽是大家姑子个性却偏懦弱,因此张淇在九房中有点得势。
张淇走到了张绮面前。
她一走近,张绮连忙福了福,唤道:“淇姐姐。”
张淇没有回答,而是打量着她。盯了一阵后她突然问道:“听说昨天陛下召你了?”
“是。”
张淇寻思了一会,又说道:“陛下都跟你说了什么?”
陛下跟她说了什么,需要向她这个外房的庶出姐姐禀报么?
张绮愕愕抬头,傻呼呼地看着张淇,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见张绮如此,张淇的脸上闪过一丝恼意,她瞪着她,“你不说?”
“我,我......”张绮白着脸,唇颤了颤,身子向后缩去。
她这模样一摆,学堂中嗡嗡声大作。听着四周传来的质疑声,张淇脸孔一红,接着怒气腾腾而来:我还没有怎么呢,她就委屈成这样!
张淇朝着张绮一瞪,正要说什么时,张锦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阿绮,有些人你不想理便不要理。”
身为嫡女的张锦高高昂起头,尖声说道:“不过是寒门出身的皇帝要立两个贵妃,就急成这样!张淇,你便是个庶女,也不待这么没出息!”
这话恁地直接!
张淇的心思被她生生点破,不由气得眼泪都出来了。
皇帝要立贵妃?
张绮抬起头来。
不止是她,这里还有一些没有得到消息的姑子,也嗡嗡议论起来。
张氏把她们这些嫡出庶出的姑子整在一起,设这种学堂,便是为了应对这件事。
现在终于来了,事关终身,众姑子都有点激动。
嗡嗡声中,气得脸孔又青又红,又羞又恼的张淇,已跺着脚回到自己的几案。
这时,一个低语声传入张绮的耳中,“听母亲说,只待陛下选过妃后,这个学堂便撤了。”
“当真?”
“自然是真的。嫡出庶出天壤之别,哪有同堂学习的道理?更别提那种私生女也混在这里了,她怎么够资格?”
“她虽是私生女,可陛下都见过她两次了。”
“噫,你吃味了?嘻嘻,她见过陛下两次又怎么样,生得这般模样,陛下哪会要她?”“也是。”
直到教习进来,嗡嗡声才渐渐止息。
这一堂课,张绮老是走神。
陛下要选贵妃?看来他是与各大世家达成协议,会在其中选择了。只是身份好的嫡女必是不去的。
知道陛下对自己不感兴趣,张绮也不担心。她只是想着,等陛下选妃完毕,这个学堂便会撤去,以后再有学堂让她去,也不会有袁教习,陈教习这种来自世家的人。
没有这些有身份的人授课,她要显露才名便不容易。毕竟,要踩人,也得踩个子高的别人才看得到。
她得抓紧一些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中,一堂课转眼便结束了。
张绮朝外走去。一直走到林子中,张绮低着头,手指无意中的在树皮上写着字,心里还在寻思。
“姑子,她在那呢。”东张西望的张锦身边,是憔悴了许多的阿蓝。
她终于康复了,也回到了张锦的身边。
张锦顺着阿蓝的手一看,果然找到了张绮。
“去,把她叫过来。”
“是。”阿蓝显得乖巧很多。
张绮正在发呆时,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嗓音,“绮姑子,姑子唤你。”
张绮回头。
一见是阿蓝,张绮马上朝她甜甜一笑,唤道:“阿蓝。”
阿蓝没有笑,她不但没有笑,反而阴着脸说道:“绮姑子,让姑子等久了不好。”
张绮连忙应了一声,跟着阿蓝向前走去。
她看着走在前面的阿蓝,脚步迟疑,心中微有不安:这个阿蓝,对自己怀有敌意!
她双手交叉在裳前,心思电转着。
很有一些人在注意张绮。她现在一动,便有人目光追随着。
这些人中,有些是嫡出的姑子。
如张氏这样的大家族,嫡出的姑子比一国公主没有差多少。她们是矜贵的,也是骄傲奢华的。这一点上,她们与张锦不同。
张锦有个以名士自诩,行事风流不羁中,又没有章法的父亲,也有一个自幼失母,教养略有欠缺的母亲。继承了父母缺点的张锦,与她们有点格格不入。
当然,魏晋遗风尚在,如张锦这样行为有些出格的嫡出姑子,不但张府中还有,各大家族中也有不少。
比她更胆大更荒唐的也多的是,特别是皇族公主,那种放荡荒唐简直令人发指。
这时,阿蓝行了一礼,“姑子,绮姑子过来了。”
张锦自是看到了,她转过头盯向张绮,脸色在慢慢变青。
她派人两次传唤张绮,她都没有到。
好啊,一个小小的私生女,这么快便翅膀硬了?
张锦越看张绮,那怒火越甚。这阵子她一直克制自己对张绮的厌恶,可能是忍得太久了,这一爆发,那怒火直有腾云之势。
低着头的张绮无意中一瞟,赫然发现张绮的右手都握成拳了。接着,那拳头慢慢展开,可那手指,已全力张开,因为用力,她的手腕都是僵直。
她要扇自己耳光!
这是学堂,不知有多少姑子多少婢仆盯着自己。张锦这巴掌扇下去,虽然她会惹来一些闲话,张绮自己,却会被所有人轻视!
只要张锦这个耳光落在自己脸上,那些婢仆便会逢高踩低,对她使尽绊子以讨好张锦和张萧氏。而她前些日子的努力,会全部落到空处!
不行!
张绮抬头,看到变了脸的张锦,她连忙一福,讨好的,甜甜地唤了一声,“姐姐。”不等张锦动作,她更是上前一步,凑近张锦小声说道:“姐姐,昨日萧郎来了,他说要跟姐姐提亲呢,姐姐知道么?”
一句话!
只是一句话,张锦的怒火便像冰水一样消溶得一干二净。她张大眼,狂喜的,颤抖地说道:“你说什么?”
张绮双眼亮晶晶的,天真地说道:“姐姐不知道啊?”
她自是不知道。
张锦激动得都想跳起来了。她红着脸看着张绮,看着看着,她突然一个旋转跑了开去。
望着张锦迫不及待的,远远跑开的身影,张绮转过身。
对上阿蓝,她双眼弯成一线,甜甜地说道:“阿蓝,你不去追吗?”
阿蓝抬头看了她一眼,转头朝着张锦的方向跑去。
望着阿蓝的背影,张绮还在寻思:我怎么得罪她了?
她在阿蓝的身上,真地感觉到浓厚的敌意。
虽是不明白,不过张绮已暗暗警惕起来。在她的记忆中,一个女人要对另一个女人出手,有时理由相当简单,甚至都没有理由。
这时,第二堂课开始了。
张锦走了,她的位置便空了下来。看了那空位一眼,张绮无精打采的低下头。
这一堂课是礼仪课,教的内容对她来说没有新意。
低着头想着心事的张绮,听到一个脚步声传来,接着学堂中嗡嗡声大作,接着,一个清悦的男音传来,“这堂课由我来。”顿了顿,那声音微微一提,“张氏阿绮?”
啊?张绮猛然抬头。
她对上了袁教习那双美丽的眸子。此刻,那眸子正微笑的,暗藏得意地看着她。
见她抬头,袁教习慢悠悠地说道:“张氏阿绮,你且说说尊卑之别。位卑者见到位尊者,当如何行礼。位尊者若有所求,位卑者当如何应对。位尊者若有命令,位卑者又当如何?”简直是得意洋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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