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秋宁也正觉着有些冷,看看瓮里,已经有了大半积雪。便笑道:“既如此,那便回去吧,我弄了半天,也只得这些,这次雪下的小,待到下了大雪,弄的必然比今日多。”一边说着,便和金凤举并肩而行,到廊檐下寻到那青huā瓮的盖子,盖住了就放在屋檐下,因为后门已经封死,所以两人绕过回廊到了前院,这才进了屋里。
傅秋宁便笑道:“昨儿二奶奶屋里的丫鬟亲自送了月银来,我是五两,玉娘和雨阶各一两,锋儿和娇儿每人是二两,连带着金篆和芦huā每人五百钱。这倒是要多谢爷了,想来不是您在二奶奶面前说话,倒还得不着这银子,玉娘和雨阶从进了我这晚风轩,再就没得过月银,昨日〖兴〗奋的什么似的,连锋儿和娇儿都高兴的了不得呢。”

金凤举笑道:“送来了便好,原是你们该得的。我是怕锋儿和娇儿忽然知道有了钱,心思就不肯向学了,不然几百银子也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年委屈你们的,倒是应该补偿给你们。日后你自己算着,我那日给你的月供单子你不是都看了吗?若不能按月发放或者短缺了什么,你也不必去找别人,直接告诉我就好。

是了,玉娘的事,婉莹有没有过来和你说?”

“玉娘什么事?”傅秋宁让金凤举说糊涂了,却听他笑道:“怕是上一次的事情,她有些无颜见你,怪不得你还不知道。你道那张三向来稳妥,因何这一次却把你们卖了?原来是婉莹使人打听了他和玉娘之间的事,许给他说只要他把这些事说出来,让你从此后有把柄在她手中,她便做主将玉娘配给张三。所以那张三果然信以为真,才把你们卖了个彻底。”

“原来如此。”傅秋宁这才恍然大悟,从那一日送自己回晚风轩后,金凤举只在第三日上派金明送来了府中月供的单子,因为秋宁不与众人一起在大厨房吃饭,因此金凤举特意为她多添了米面油盐柴炭之类的月供,让她以后按照单子查对,若是一时想起短什么,都写上去,告诉他后就可以添了。这些日子人竟是没有过来,所以傅秋宁还不知道此事。

此时听了金凤举这样说,不由得叹道:“唉,果然情之一字,可以让人生让人死。那张三倒也是个痴情的。雨阶为这个还去骂了他一顿,听说他听了我们险些被撵出去时,眼睛都发直了。这些日子我们也没再去找他,不知道在家如何愧悔。若是因为这个,倒要叫雨阶去好好安慰他一下。只是爷说二奶奶过来和我说玉娘的事,莫不是就是这个?”

金凤举点头道:“自然,这事都是婉莹弄出来的,太太不过是怕我罚她,从此后夫妻生分,所以替她背了锅而已,我也不好做的太过分了。因此我命人去那地主家要了休书,让婉莹安排玉娘和张三的事,想来这几日也该有消息了。”话音未落,只听门外“哐啷”一声1似是茶盘打翻在地上的声音。傅秋宁和金凤举互相对视了一眼,傅秋宁便喊道:“是玉娘吗?你来得正好,去厨房看看雨阶做了什么点心,端过来给爷尝尝。”

说完,便只听脚步声匆匆而去。傅秋宁笑道:“爷刚才的话,想来是让她都听去了。这时候不知怎么欢喜呢,妾身这里代玉娘谢谢您了。

一时间雨阶送来了茶水和点心。傅秋宁知道玉娘是不好意思过来,也不多问。忽听院中脚步声响,接着金明进来,先看了眼傅秋宁,却听金凤举淡淡道:“秋宁又不是外人,说吧,是不是姐夫不肯见我?”

金明躬着身子小心道:“爷怎么知道的?奴才拿着帖子亲自送去了荣亲王府,却连门都没有进去,荣亲王爷打发了身边小厮出来传话说,王爷身子有些不舒服,待改日爽利了,再约小侯爷。奴吝这一路上心中纳闷,怎的……爷却像是知道了似的?”

金凤举从金明手里拿过自己写的那封拜帖,在手中掂了掂,苦笑道:“果然是恼了我,只是却为了什么呢?运个实心眼子的,连个借口都找不好,今儿早朝明明还看见他面色红润精神抖擞,下午就说身上不舒服。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肯用心,可见是恼我到家了。只是这些日子我也没做什么让他着恼的事情,慢说这些日子,就是这些年也没有这样事,这一次可是为了什么呢?”

傅秋宁在一旁听了,不由得诧异道:“怎么?莫非是荣亲王爷和小

侯爷间生了嫌隙?却为的什么?“金凤举苦笑着将那封信向炕上一扔,淡淡道:“你还问我,没看见我还在这里纳闷呢吗?从来没有恼我到这样的,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那次他邀了我去府里,我当时因为你的事情悬心,就没去。之后再没找我,这可是从来没有的。莫非就因为我敷衍了他?只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一顿饭而已,有什么?”傅秋宁心中一动,想起自己看的那些历史剧中党羽权谋,不由得小

心道:“爷说的是上一次我的绣品卖出去的那件事儿吗?妾身记得那消息是烈亲王透露给爷的,爷百思不得其解他的用意。如今荣亲王爷忽然就冷落了您,会不会是和这件事有关?”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就见金凤举怔了半晌,忽的站起身道:“金明,你仔细想想,还记不记得姐夫最后一次见我说的是什么话?他是不是问了我烈亲王的事?”“没错儿,王爷说听说小侯爷和烈亲王在一起饮宴,是不是他迫了您什么?有没有什么烦难的事?告诉他。当时因为这这是家丑,小侯爷不欲外扬,所以只是随口敷衍了一句,然后王爷就走了。”金明得了金凤举的提醒,也连忙努力回忆着当日情形。

“这就是了。我说那一日烈亲王为何与我勾肩搭背极尽亲热,他再放肆,也不该在宫门前便有这样不端举止。难不成,那是故意做给姐夫看的?知道他是个实心眼子,不会多想,日后定然会问我,而我也定然不会将这件关系侯府名声的事说与他知道,如此姐夫心中对我存了疑虑嫌隙,日后自然要慢慢冷淡我,只要我不在姐夫身边为他筹谋着,他那个性子,要被人玩死虽然不易,要玩的丢了储君位子,却也未必就十分艰难。”

金凤举一层层想着,越想越觉得便是这样。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道:“这些天我一直心中烦躁,只疑惑烈亲王怎么耐得住寂寞,迟迟不出招。原来他早就出招了,只是我没有明白他的用意,所以还傻傻被蒙在鼓里。只不过,想来那烈亲王怎么也没想到,姐夫这人对我实惠到这个地步,一朝有了疑虑,竟半点不肯虚与委蛇,立刻就存了决裂之心,这才让我察觉。不然他只是那样亲亲热热的扯我一回,便不动声色的让姐夫对我生了戒心,若我和姐夫慢慢分裂,这荣亲王一派还有何惧?好一个看似愚蠢妄想,实则精巧缜密的离间之计啊。竟把每一步都算好了,轻轻巧巧的就种下了这样一颗歹毒种子,真职胃是四两拔千斤。

金明在一旁也恍然大悟,忽听傅秋宁笑道:“那又如何?任他算的再精巧,却终究是让爷识破了。那烈亲王想来是个性子深沉的人才,只因为以己度人,觉着荣亲王也定然是如他一般城府深不可测,喜怒不形于色的,所以这计必定有效,却不料荣亲王和爷太过推心置腹,一旦生隙,半点都不肯敷衍,竟破坏了他这完美的计划,可见这岂不是天意?”金凤举笑道:“你说他性子深沉城府极深,真是一点儿也没说错。不必别的,只说那一日的时机,他在我身后,定然是发觉到皇上会留下姐夫一会儿,且时间不会太长,这才故作出那么些姿态来,只是这时机的把握,便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可见天资太高也有一条不好,那就是太过自信,这自信过了头,就有些盲目了。不然这一次,也不会被咱们寻到机会。”说完站起身,对秋宁道:“若是你家里人来接你回府,就把锋儿和娇儿送去老祖宗身边住两天,等你回来再接回晚风轩吧。”傅秋宁答应了,化便往外走,说道:“我近日还有些事情要忙,就不过来了。你家里人来接你的时候,去回老祖宗一声。”说完傅秋宁一一答应。看着他出了大门,这才转身回来。

“爷,眼下荣亲王爷恼了您,这可怎么办呢?是不是想法子过去解释分辩一下?”回去的路上,金明小心询问着,却听金凤举冷笑道:“不必。他爱生气就生去,这样的沉不住气,让人挑拨了两下就开始疑心我。如今皇上春秋鼎盛,这各人的打算还都只是在水面之下,不算激烈呢。若真有一天,圣体违和,将立储之事提上议程,就他这个直性子,还不得让人连窝端了?这一回就让他多生几天气,磨磨他的性子吧。”

“是。”金明在一旁答应着,心想哎哟我的妈,这到底王爷是爷的姐夫,还是爷是王爷的姐夫啊?听听这教训,活脱脱跟长辈儿说的话似的,让王爷知道了,还不得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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