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孩子很快洗了澡出来,都换了干净衣裳,仍然是十分单薄的,补丁摞着补丁。雨阶趁着玉娘带两个孩子去挑房间时,在一旁心酸道:“奶奶真真是没看见,两个孩子身上的伤纵横交错的,看着就让人心疼,也不知道他们那娘的心肠是不是铁做的,竟然下得了这个狠手。这幸亏她死了,不然的话,死的便是这两个孩子,哪里禁得住那样打呢?”
傅秋宁微笑道:“哟,这会子心疼的擦眼抹泪,忘了先前说什么了?我可还记得清楚呢,当着夏月的面儿,你就说这是两个下流东西……”不等说完,就见雨阶跺脚道:”奶奶竟听了去,奴婢……奴婢也是不知道他们这么可怜,只当是那些不要脸的故意派了他们过来羞辱您的,才……才那样说。如今知道了,便是他们要再接走,奴婢都不让了呢。”
傅秋宁呵呵笑道:“哟,这么说,我们雨阶可还是侠肝义胆了……”话音未落,雨阶已经让她打趣的满脸通红,跺脚道:“奶奶,我不和您说了,就知道打趣奴婢。”说完却听傅秋宁笑道:“亏你还想着是奴婢,一着急起来,满口里便是你的我的,罢罢罢,如今都是个什么境况了?你若不习惯称奴婢,便自称我,有什么?左右不过这几个人,亲热些才好,这话你也告诉玉娘一声。”
却见雨阶正容道:“那可不行,咱们虽然是在这老鼠都不肯光顾的地方儿,但该守的礼数可还是要守着,也让那起拿鼻孔看人的家伙们知道知道,咱们这里也是讲礼数的,不给他们侯爷府丢人,平日里一时漏了嘴,奶奶不责罚便是宽仁,可万万不能落下这样的规矩。”话音刚落,就见玉娘领着两个孩子走了进来,言说想住在傅秋宁隔壁挨着的这个房间内,保证安静,不会吵到她。
傅秋宁笑道:“正是该这样,我的意思也是让你们住在这里,隔得近,方便说话。不然统共就这几个人,倒住的一头东一头西,显不出亲热来了。”因又听两个孩子说什么“多谢奶奶”,她心中十分别扭,便和蔼道:”既是把你们送在我名下养着,便不要奶奶奶奶的叫了,都叫我娘吧。”
她再也没想到,自己这不过是平常之极的要求,却让两个孩子顷刻间泪下如雨,没命的扑过来抱住她的腿,跪着哭喊着叫娘。只把傅秋宁吓了一大跳,忙都扶起来,又问玉娘道:“这是怎么了?莫非是想起他们自己的娘亲了?”
玉娘脸上露出尴尬神色,凑近了傅秋宁身边小声道:“奶奶有所不知,那谢氏三年前与酒醉的小侯爷春风一度珠胎暗结,就此便打着母凭子贵的主意。谁知一直到把两个孩子生下来,小侯爷连看也不多看她一眼。她心中恨极,把对小侯爷的气全都撒到了两个孩子的身上,还不许孩子们叫她娘,只许叫她奶奶,自己暗地里借由这称呼做做白日梦罢了。”
傅秋宁气的浑身颤抖,一只手握成拳头在桌上不住捶着,恨恨道:“当娘的狠心至此,真是闻所未闻,闻所未闻!雨阶说得对,她幸亏是死了,不然这两个孩子在她手里,迟早逃不过一死。她的良知早就让贪婪给蒙蔽了,心理都已经变态,这样的人,注定是要下地狱的。”
玉娘也不懂什么叫心理变态,站在旁边不敢出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傅秋宁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罢了,你先带孩子们下去,我看他们两个都有黑眼圈了,想是许多日子没睡好吧?小孩子能有什么心事?还不是给累的?你且带他们下去睡个午觉。”
玉娘答应着下去了。傅秋宁在屋里坐了半晌,忽然起身道:“雨阶,我心里闷得慌,且和我一起出去散散心吧。”
雨阶答应了一声,上来要扶着她,却被她甩脱,听她笑道:“扶什么?又不是七老八十的,若说摆着奶奶的款儿,就更不必。我死了一次,算是明白了,这人啊,不能自轻自贱,却也不能狂妄自大,我以前都是因为老想着自己是奶奶的身份,所以这种种不平事就怎么也咽不下去。如今活回来了,才明白那些都是虚的,能好好儿活着,比什么都强。我有奶奶的身份,却没奶奶的命,认了也就罢了,何苦还老做着什么奶奶梦?你看那谢氏,做梦做的连一双儿女都成了仇人,可见这种妄想是害人不浅的。”
“奶奶……”雨阶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喃喃道:“那是小侯爷不知道您的好,不然……不然怎也不会这样对您的。”
傅秋宁哂笑一声,嘴上不语心中却道:我的好?我好在哪里?这个时代对于女人是最以貌取人的,我虽不似无盐夜叉,然而这容貌也就是勉强称得上一个秀丽罢了,想来这要是有个什么家宴小集之类的,我就属于上不得台面的那种。若说才华,倒是真有的。可是那琴棋书画还能当饭吃不成?倒是该把女红捡起来,如今这身体里有旧日记忆,又是她原先的身体,应该绣花做衣服是不成问题吧?就更不用说两家还是世仇,更是两个对立的政治集团,若说我能在这府里出头,怕是还不如让太阳打从西边出来容易些。更何况金小侯爷那个渣,白给我我都不稀罕要,现在他能不来我面前给我添堵,正遂了我的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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