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悔左手背上有一个像月牙形状的伤疤。
晓娴清楚的记得康宜文左手背上也有一个这样的伤疤,曾听他说过,这是被碎碗片划破后留下的。
她不得不再次怀疑文悔的身份来,相同的背影,三四分相似的神态,还有着相同的伤疤,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
难道康宜文……
文悔也发现了晓娴在看他手背上的伤疤,忙将手缩了回去,垂在袖中,有些懊恼。
“文大哥,可以与你聊聊吗?”晓娴微笑着问道,用笑来掩饰眸底的深深的疑惑。
“嗯,当然可以。”文悔本想拒绝,但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他天天期待着能和晓娴朝夕相处。
奈何虽然俩人只隔一堵墙,但两人说话的机会并不多,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句。
“不知文大哥祖籍哪儿?”晓娴问道。
“湖州。”文悔随便编了一个地方。
“哦,可听文大哥说话的口音并不像是湖州人?”
“呵呵,是啊,从小就跟在外祖身边走南闯北,因此乡音并不浓,甚至要忘记了。”文悔笑着答,滴水不漏。
“文大哥可有兄弟姐妹?”晓娴依然笑着问,她相信一个再撒谎,也不会拿自己亲人来撒谎。
“上有兄长和姐姐,下有弟妹,双亲俱在。”文悔应道。
提到家人,他心中五味杂陈,嘴中泛苦。家人,如今对自己来说,是好遥远好飘渺的,不知何时才能再与他们相见。
晓娴心一动,这与康宜文的情况一样,上有兄长姐姐,下有弟妹,父母双全。
“既然文大哥还有这些亲人,你为何会从小和吴老先生走南闯北,人家说,父母在,不远游。”晓娴不依不饶着。
文悔早有准备,下意识的摸了摸眉毛,苦笑一声道,“沈掌柜有所不知,家乡连连闹灾荒,家中日子难熬,为了生计,我不得不出来,让沈掌柜见笑了。”
他这样一说,晓娴倒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但她却更加怀疑他的身份,方才他摸眉毛这个小动作与康宜文也如出一辙。
“不好意思啊,文大哥,你知道嘛,你与我一个朋友生得十分相似,所以就多问了几句。”晓娴直接说出本意,然后注意看文悔的表情。
文悔心跳加速,拳头捏了捏,故作镇定道,“呵呵,你是第二个说这话的人,上次你不就说过嘛,这世上相似的人很多,我很荣幸,能与沈掌柜的朋友相像。”
“唉,有什么荣幸的,我那朋友是个懦夫。”晓娴轻叹一口气,故意说道。
文悔将脸扭去一边,眼睛发涩,心痛得差点儿要窒息。
“哦,是嘛。”他忍着痛,吞出三个字。
“是的,他本是个才华横溢的男人,有大好的前程等着他去搏,谁知道,他却为了一件小事儿走了极端。不但伤了他家人的心,也伤了默默关心着他的朋友们的心。”晓娴继续说道,眸子里染上了哀伤之色。
文悔壮着胆子问道,“你那朋友,在你心中的份量很重吗?”
这句话藏在心中好久好久,既期待结果,又怕结果不是自己所能承受的。
晓娴看着文悔,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我也不知道重不重,只知道当我听到他的死讯时,只觉得这颗心也死了。”
自从康宜文死后,她才知道他在自己心中的份量有多重,重得让她惊讶。
原本以为只是短短几个月的相处,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可事实是自己错了。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入自己的骨邃,深入自己全身的血液之中,永远无法将他赶出自己的记忆和身体。
虽然苏简然是自己十分熟悉的人,也知道他爱了自己两世,可自己对他,始终生不出真正的男女之爱。这对苏简然来说是残忍的,可自己真的没有办法去欺骗他的感情。自己不爱他,要是违背良心说爱他,那对他来说岂不是更大的伤害。
晓娴后来想了很多很多,若康宜文还活着,若他还愿意与自己续前缘,自己一定会答应他的。不管前面的路有多难多苦,自己一定会陪着他走下去。
只是不知道老天爷给不给她这次机会。
文悔已经说不出话来,他好想好想将晓娴搂进怀里,告诉她自己真实的身份,告诉她自己想和她白头偕老,但太多的顾虑让他坐着没动,嘴唇轻轻抖动着。
“呵呵,沈掌柜,你的朋友要是知道你这样想,肯定会特别开心的。”文悔将心中所有的情绪压抑下去,镇定的说道。
他又恢复了之前淡淡的模样。
看着文悔这般模样,晓娴失望的闭了闭眸子,起身站起来,“我那朋友是懦夫,他不会开心的,文大哥,不好意思,和你说了这些废话。”
然后她匆匆离开了仁济医馆,一出门,泪忍不住从眼角滑出。
原本镇定的文悔也悄然落泪,坐在那儿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也不动。
吴老先生从后堂步出,一巴掌拍在他的头上,怒骂道,“臭小子,你脑袋是装了浆糊,还是被驴踢了,人家姑娘都那样说了,你怎么不赶紧承认身份啊,你瞧瞧人家多伤心。你对得起人家一片真心嘛,人家姑娘说得没错,你就是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
“舅公,我知道,我知道我是懦夫,没有人比我更想在晓娴面前承认身份。可是我怕,我怕我不能给她幸福,我真的知道如今该如何面对她。舅公,您知道嘛,我现在心是虚的,好怕身份一旦恢复,晓娴又会拒我于千里之外。虽然她这样说了,可我并不相信这是真的,我怕,我真的怕啊。如其那样,还不如这样远远的看着她,看着她幸福。”文悔放声痛哭着,狠狠的扯着自己的头发。
这些日子,他心中的苦只会比晓娴多,不会比她少。他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他不知道眼下这样做是对是错。
可晓娴当初拒绝的话语,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他怕再听到这些话,他真的怕,他不敢再去体会被她拒绝的滋味,他担心自己真的会死去,那到时就真的再也看不见晓娴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了。
舅公满腔的怒气,可看着伤心的康宜文,心又软了下来,轻轻拍着他的肩膀,红着眼睛道,“傻孩子,两个傻孩子,明明相爱,却又这样互相折磨着。唉,文儿,你好好想想,尽快想出一个结果来,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你们不能再折磨了。”
“嗯,我知道,舅公,我会的。”康宜文粗哑着声音应道。
他是得好好理思绪,接下来该怎么走,一定要打算好。
他从晓娴的话中知道她心中有自己,可他并不敢轻易的去相信,怕是自己的幻听。不过,晓娴一直未嫁苏简然,这又给了他信心。
晓娴,你等着我,不用太久,我会重新站在你身后。
晓娴那天哭了一夜后,再也没去过仁济医馆,想着若文悔真的是康宜文,他应该能听出自己的心意,若他想续前缘,他自会来找自己。若不来,说明他无意,那自己就继续这样过日子。
若他不是,那就罢了,世上已无康宜文,自己这颗心也随之死去,还有什么好难受呢?
但吴老先生依然人介绍病人过来买干花,而冬雪这几日一直没什么动静,倒让晓娴有些意外。
“掌柜的,那就是黄小姐。”晓娴垂眸想着心思时,秋叶走过来,低语着。
晓娴抬眸看过去,只见一个粉衣女子走向冬雪,两人在角落里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粉衣女子看了几样干花之后,就离开了铺子。
她眸子动了动,这粉衣女子可能是来催冬雪的吧。
“秋叶,冬雪这几日工作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异常。”晓娴不经意的问道。
“还好啊,没什么异常吧,掌柜的,您怎么好好的问这个。”秋叶想了想答道,不过,有些奇怪。
“噗,没什么,关心你们嘛。”晓娴笑了,但笑容未达眼底,在考虑如何处理冬雪。
下午打佯后,晓娴依旧在算账,秋叶她们几人清点货物和打扫卫生。
晓娴眼角的余光瞥见冬雪不时的向自己看过来,她装作没看见一样,继续忙自己的。
片刻功夫之后,冬雪走了过来,说道,“掌柜的,咱们的干花不多了,该进货了。”
“哦,是吧,好的,你看看哪些花需要进货。”晓娴抬眸温和一笑,对冬雪吩咐着。
冬雪将一张纸放在晓娴的面前,说道,“掌柜,我已经统计好了。”
晓娴拿起纸扫了一眼,主要是一些用得最快的玫瑰之类的常用花。
“成,我会去安排的。”晓娴笑了一下,对冬雪轻轻颔首,示意她去做别的。
可冬雪并未离开,抿抿嘴问道,“掌柜的,咱们这些花都是从哪儿运来呀?”
晓娴眸子一沉,十分失望,她还是问了。
“冬雪,怎么好好的问这个?”晓娴温声问道。
“哦,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冬雪忙应道,很快的垂了眸子,掩饰眸中的慌张。
秋叶在一旁听到了,接话道,“冬雪,这种事儿不是咱们操心的,少问。”
无论做什么生意,进货的渠道和价格都是商家的秘密,要是泄了底,会轻易的被对手给打倒。
“我知道。”冬雪低声应了,然后匆匆去做其他事儿,但神情明显不对。
秋叶看着冬雪的样子,十分不解,走到晓娴身边,低声道,“掌柜的,方才您问冬雪有什么异常,我突然想起来,她最近好像向春风她们打听过咱们进货的渠道,还有在哪个码头卸货的事儿。”
“嗯,知道了。”晓娴眸子眯了眯。
“秋叶,吃过饭后,你让秋叶来趟我房里。”晓娴对秋叶说道。
“好的。”秋叶应了,然后去干活。
晓娴看着冬雪垂头干活的模样,轻轻摇头叹息,原本是个好姑娘,却被钱迷了眼。
吃过晚饭后,晓娴安逸的坐在桌旁,一边喝茶,一边静等冬雪。
冬雪听到秋叶说晓娴找自己,一颗心差点儿跳出嗓子眼儿,想着是不是自己露了什么马脚,可谓是做贼心虚。
她磨磨磳磳的走到晓娴房外,忐忑不安的敲响了房门。
“进来。”晓娴应道,声音不温不火,看不出情绪。
冬雪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掌柜,找我有什么事吗?”冬雪站在晓娴面前,抿了抿唇问道,声音有些发虚。
晓娴起身走到门口,将房门给关了起来,然后重新坐下,示意冬雪也坐下。
“冬雪,今儿你为什么好好的问起进货的事儿?”晓娴直接了当的问冬雪。
冬雪身体下意识的颤抖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咽了咽口水道,“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掌柜,下次我不问了。”
“冬雪,你跟了我这样久,应该知道我的性格,我最讨厌别人说话骗我。”晓娴看向冬雪,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没,我没骗您。”冬雪赶紧摆手替自己辩解,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挣扎。
“冬雪,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晓娴冷冷道,不想再多说什么,机会已经给了太多,不想再给。
冬雪在做着最后的思想斗争,打听了这些日子,都没打听出结果来,看样子是难以完成方小姐交给的任务。而如今掌柜的已经怀疑,自己要是再不承认,兴许连这份工作都保不住了。
噗通一声响,冬雪跪在了晓娴的面前,哭着道,“掌柜的,冬雪知道错了,冬雪下次不敢了。”
“错在哪儿?”晓娴沉着脸问道。
冬雪不敢隐瞒,如实将方迎雪交待的事儿原本说了一遍。
晓娴听着,与自己当时听得大概差不多,只是更详细罢了。
“你有没有将我们铺子里其他的信息告诉方迎雪。”晓娴问道。
“没有,没有,都怨我一时鬼迷了心窍,自从上次去宝庆楼吃饭后,方小姐没有找过我,只有今天黄小姐来找了我,我只说什么都没有打听到,其他的什么都没主。”冬雪赶紧摆着手说道。
“那位黄小姐有没有约你什么时候再见面?”晓娴问道。
“她说最迟后天下午一定要有信,她们到时会在吉祥茶馆等我的话儿。”冬雪应着。
晓娴轻轻颔首,眯了眯眸子,有了计较。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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