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秋娘并没有问“我爱你,再见”是什么意思。既然他并不在她清醒的时候说,那就是不想她问,不想她知道。所以,她只往他怀里挪了挪,枕在他的锁骨处睡觉,如同一只慵懒的猫咪。
清晨醒来,日光扑进来,落了一屋子的金灿灿。他微眯双眸,在她的额上亲吻。隐居的第一天正式开始,他做了好吃的糕点,炖了野菜鱼汤,作为早餐。

早餐之后,洗漱一番,两人暗搓搓地摸到山顶泡茶欣赏秦岭的秋色。

不得不说,秦岭的秋是浓墨重彩的画卷,比春日更有滋味。高天之上,流云所过之处,有鸟来去盘旋。喝着茶的男女争论到底是苍鹰还是鹞子,争论来去,没有结果。于是两人收拾器具,去附近打猎,期间抓回一只野鸡,某帅哥想要尝试一下驯化,结果野鸡受到惊吓啄了楚风一口。某帅哥觉得此野鸡野性难驯,还是给它正常的归宿比较好。所以,楚风三下五除二,放血拔毛,挂到了厨房后面的平台上做风干肉去了。

两人在附近转悠,寻找了一些食材,开始讨论新的菜式,争论之下,各自大显身手,做了风格迥异的两道菜。把十八骑中的四个请来做评论,一时之间,这四位颇为为难,借口还有一些事情要部署,纷纷离席。

期间,陈秋娘身子不好,下午就休息。张赐负责熬药,弄得家里全是药味。他把私藏的果脯蜜饯都拿出来,才哄得自家夫人喝下了药。

晚饭依旧由张赐下厨,做了一桌子好菜,两人喝着清淡的蘑菇鸡丝汤,算作对饮。

饭后,张赐欲要抚琴,被陈秋娘阻止。于是,二人改为对弈。又因对弈太耗费精力,在张赐落后一子的情况下,立马就搅局,催促陈秋娘喝药睡觉。

当然,两人还是时不时亲不自禁地亲近,擦枪走火尴尬不已的事频发。

不过,陈秋娘不得不佩服张赐的定力。她还打趣说:“因为你啊,我还真的相信柳下惠确实存在。”

张赐咬牙切齿,说:“我这是为了更长久的幸福,暂且忍耐。”

陈秋娘就哈哈笑,最后笑出泪光。

第二日,两人显然就和谐得多。不过,还是在做饭和家具的摆放上发了诸多争执,惹得十八骑中守在这里的四位频频扶额无语。当然,二人的分歧最终还是得到了圆满的解决。

当然,这一晚,两人睡得比较迟。因为当夜是八月十四,山中朗月,颇为美丽。两人没上山顶,就在门外平台上放置案几,喝茶吃糕点,随意聊天。其实说是随意聊天,却大多数时候都是张赐在询问她那个时空里的点滴,她在那个时空里的事。或者让她唱她喜欢的歌来听听。

说到后来,张赐忽然说:“其实,在岷江之上,你说你的魂魄是你们那里的科技让你过来的,那是骗我的吧?”

陈秋娘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说:“那时,怕我活不了,又怕你做傻事。其实,穿越这种事,很是玄妙,我那个时代,也没有那样的科技来达成这件事。”

“嗯。”张赐语气暗淡了不少。

陈秋娘看他沮丧,便主动要唱一支歌给他听,是她最喜欢的一首歌,马修.连恩的《Bressanone》,从前她踏遍千山万水,随身携带的音乐里却总是有这一首,那种淡淡的哀伤与纯净,让她觉得平静,觉得命运玄妙。

她唱的是英文,张赐自然听不懂。她便拿了纸笔写下了歌词,写下了那首歌的旋律。张赐拿了古筝、琵琶、横笛、古琴,最终都没办法达到这乐曲的意境,最终选择了埙,有了意境,却不够表现此音乐的张力。他遂放弃,转而要求陈秋娘告知那英文的意思。

陈秋娘不想说。此时此刻,这首歌是她的心境,她却不能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你且说说,我只觉得你唱得很伤感。”他催促。

“这个歌曲,是个故事。嘿嘿,我明日会把故事写出来藏在这里的某个地方,到时候,我们比一场,看看你能在规定的时间找到不?”她笑嘻嘻地说。

“好啊。”他说。

她就翻身说困了,顺势靠在垫子上。迷迷糊糊里,张赐将她抱上了床,睡在她温暖的怀抱,却在后半夜睁眼看了一夜的白月光以及身侧英俊的容颜。

第三日,依旧是艳阳天,这一日恰好是中秋。

陈秋娘忙活了一个上午,做了几种馅料的月饼。因山中食材不足,便没有过多讲究。十八骑中有十四人还担负着别的工作,并不在这边。所以,主仆六人便在上午品尝了月饼。

品尝完月饼,陈秋娘洗漱一番,穿了窄袖对襟衣衫,下穿粉色襦裙,梳了个双环髻。而楚风则是蹙眉,提醒说:“郎君,午时,要开酒窖了。”

张赐一怔,便挥手,说:“你且去准备。”

“是。”楚风得令离去。

陈秋娘听闻“酒窖”,心里也是一惊,想到或许过一会儿,所有的谜底就要揭开,真相就要大白了。但她面上还是如常,语气更像是闲话家常:“今日要开酒窖了啊。可有口福了。”

“嗯,是我亲酿的米酒,那个酒窖是我师父亲自选的。说那地方吸收日月精华,储存的酒必定是世间难得的美味。”他说。

陈秋娘“哦”了一声,便又问:“那幕后之人,你却是查到了?”

“已查到,乃袁天罡的师弟。此人混迹于权贵,做逆改命之事,有违天道,道术再难精进。却于那一日也瞧见了你的玉灵。”张赐回答。

“那可除去?”陈秋娘问。

“几百年的道行,我欲毁之,怕亦非功德。”张赐回答。

陈秋娘却笑着打趣:“什么时候,你却是讲起功德,因缘了?”

“遇见你之后。”张赐立马说,陈秋娘手一凝,那磨墨的手顿了一下,那块上好的墨就断了。张赐也不心疼这块价值连城的墨,只说,“以前,不信命,不惧怕报应。遇见你之后,便惧怕了。”

她抿了唇,竭力留住泪,低头继续拿了断墨在砚里来来回回研磨,却再也无法专心致志。

“你莫要担心,我已给了他警告,若他执意与我做对。九大家族也不介意毁人修为。”张赐见她不语,又赶忙说。

陈秋娘“嗯”了一声,说:“那你且去准备,我要去书房写昨晚那首歌的故事。写完之后,我就藏起来,你要天黑之前找出来啊。”

“好啊。若是找不出来呢?”他问。

“找不出来的话,你就给我做一辈子的饭。”陈秋娘想了想,煞有介事地说。

“那要是我找出来了呢?”张赐又问。

“那我就给你做一辈子的饭,何如?”陈秋娘还是低头,因为泪水蓄满眼眶,她怕轻轻一个动作就会哭得稀里哗啦。

“嗯,这个赌注很有意思。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张赐朗声说。他与陈秋娘相处好几年,学了不少她那个时空的话语。

陈秋娘赶忙催促:“那你快去,可不许偷看,不许作弊。”

“好吧。”张赐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出书房。

他一出书房,书房里的陈秋娘泪如雨下,紧紧抿着唇,不要自己哭出声来。而他则一步一步往酒窖而去。男儿泪在阴气最重的中秋午后,洒了一路。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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