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话音落下,从门外走进一个青年,春雨一看便笑了,连忙上前道:“钟大哥,你又来蹭饭了?”
“你这小丫头,什么叫蹭饭?你哥哥如今不比从前,招待招待我也是应该的,不说别的,也该看在我给你们讲了那么些故事的份儿上,何况现在又要用我。”

杏花便知道这就是春雨说的那个古怪才子了,于是也淡淡施礼相见,忽听钟春风身旁那个老头儿笑眯眯说道:“钟秀才嘴里那个能做新鲜菜肴的女娃娃就是你?他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呵呵,好大的口气,老头儿我倒是有些不信。”

杏花不等说话,春雨就不高兴了,噘着嘴道:“你这老人家说话真不好听,就算吹牛,也是钟大哥吹得,和我杏花姐有什么关系?什么叫做好大的口气?再者你不信就不信,谁还上赶着要你信怎的?”

“嘿!这小女娃倒是牙尖嘴利。”老头儿就看向钟春风,嘿嘿笑道:“都是跟你学的吧?”

钟春风得意一笑:“那是。”那表情看的杏花都囧囧有神,暗道春雨说的真没错,这人再怎么有才,却当真怪诞,跟着你学了牙尖嘴利这种事有什么可自豪的啊?

正想着,就见曾远从后面出来,看见钟春风便道:“你可算知道回来了……”不等说完,看见那老头儿,他面色不禁一变,连忙道:“这位就是你说的灵舌老怪?”

杏花和春雨好悬没摔倒:灵蛇老怪?这是怎么个说法儿?她们不过是宅门里做丫头的,怎么转眼间就和江洋大盗扯上了关系?

老头儿一看见两人苍白面色,便明白了,嘿嘿笑道:“不要乱说话,看把两个女娃儿吓得。你们别害怕,蛇不是你们想的那个长虫,是舌头的舌,老头子我偏爱美食,吃遍天下,今年吃到了京城,在这饭馆酒楼圈子里略微闯出了一点点薄名……”

“啊!你就是那个老吃货?”

老头儿这么自我一介绍,春雨和杏花就立刻想起来了,她们跟着顾绮罗做饭馆生意,自然要了解一下京城酒楼饭馆的事,其中的确有这么一个奇人,还是王玥儿说的。当时顾绮罗就笑道:“没想到这天下还真有如此好吃的人,那可不就是一个美食家吗?唔,难听点说就是吃货。”

吃货这词十分新奇,又形象鲜明,因此春雨没记住美食家,却是把吃货给记住了,此时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自己错了:钟春风请了这老头儿来,明显也是为了给百味馆宣扬美名的,却让自己一张嘴给得罪了。

正呐呐不知说什么好,就听杏花在旁边笑道:“前辈莫要见怪,吃货就是美食家的意思。”

春雨忍不住就看向杏花,暗道还是杏花姐姐啊,难怪姑娘说她脸皮够厚,这话说得眼都不眨一下,虽然姑娘也说美食家就是吃货,但这话被你用这种口气说出来,真是和说瞎话没什么两样。

“吃货……吃货……”老头儿反复念叨了两遍,忽然哈哈大笑道:“说得好说得好,老头子一生嗜吃如命,可不就是个吃货吗?哈哈哈,这个词形象又有趣,对我老头儿的胃口。快,女娃子,你赶紧再去整治一桌好东西,只要老头子我吃的高兴,还怕你们的百味馆不客似云来吗?”

“客似云来就罢了,我们这里每日只摆三桌宴席。”杏花微笑着解释了一句,却是又转身往后厨而去,一面道:“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想必大家都饿了,我这就去做饭,曾大哥和钟先生先好好招待一下前辈。”

“我叫李铁军,以后叫我李伯伯就行了,什么前辈不前辈的。”李铁军在桌子旁边坐下,兴致勃勃喊了一句,然后就静等着开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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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袅袅,珍珠琥珀坐在熏笼旁,正一边闲话一边绣着花,忽见顾绮罗从里屋走出来,两人便忙起身道:“老太太睡下了?”

“睡下了。”顾绮罗点点头,看了眼熏笼,她便皱眉道:“如今春天了,屋子里暖和,祖母也不是很喜欢熏香,她如今又是这么个样子……”

她说到这里,就见琥珀脸上微微变色,心中不由得一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道:“从今儿起,这熏笼里就不用放熏香了。”

“是,姑娘。”

琥珀的面色也只是变了一瞬,旋即便恢复如常。顾绮罗不着痕迹的看了她两眼,却没有再发现什么,于是便道:“你们在这里好好服侍着,我去外面透透气。”

“是。姑娘放心吧,这两日多亏了您,不然老太太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儿呢。”

琥珀珍珠说完,看着顾绮罗出去,这里琥珀便看了熏笼一眼,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就又坐下去,继续和珍珠说起话来。

顾绮罗在院子里看了一会儿芍药,就见杏花和春雨匆匆进来,两人就把百味馆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顾绮罗对别的事也就罢了,倒是对那一家人十分感兴趣,详细问了当时情况,杏花便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出来,末了道:“姑娘可是有些不放心?奴婢倒觉着他们可信,也让曾大哥留意了,曾大哥是个精明人,他们要是不妥当,他肯定能发现的。”

“呵呵,我不是怀疑那家人,能让你看走眼的人可不多,何况那听上去只是寻常一家子。我是从他们的情况推测出,芸州的这场雪灾好像很严重啊。”

杏花道:“可不是严重呢?也不知那里有什么冤情,方圆千里,就那个地方下了那么大一场雪,听说当时乌云摧城,大雪如同饭团子一样大,铺天盖地的,没一会儿就有一尺厚,下了一夜,许多房子都压塌了。如今这世道,有钱人多,但更多的是穷困潦倒的百姓,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往京城逃,今儿和李老爷子还有曾大哥他们说话,才知道这两日饿死的人就有四五十,唉!国库空虚,朝廷虽然拨了银子施粥,可经过了下面官吏层层盘剥,那粥里哪还有米粒?”

这正是顾绮罗最想了解的,闻言忙道:“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灾民不过几千,朝廷没钱,难道这些富得流油的家伙就都不肯拿出点钱来施粥赠药吗?”

“这样的善人固然有,只是真正积善的人家能有几个?俗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南门那里施粥的棚子倒是一溜两行的,只不过姑娘过去看就知道了,都是做的官样文章,那粥稀得能照出人影。偶然有几户好人家,也架不住灾民多,每天不过二三百斤粮,做完就得,昨儿张婆子还说灾民为这个打起来了,如此一来,只怕连这么几个好人家也不敢再施粥了,最后倒霉的,还是灾民。”

因为顾绮罗如今也管着厨房,所以杏花和春雨常来常往间,也听那些采买的婆子媳妇们说过南门的惨况,加上两人都是穷苦出身,对这些事的内幕再清楚不过,只这终究不是什么开心事,所以她们并没在顾绮罗面前提起,今儿听主子问了,这才说起来。

顾绮罗在那里一边听一边点头,杏花一看她的模样,便忍不住微笑道:“姑娘这是忍不住动了恻隐之心么?只是您也该想想您手里的钱,如今百味馆可还没赚大钱呢,太子殿下和今儿这两桌宴席,不过赚了三十两,加上咱们屋里的银子,这么不到二百两的银子,能买多少斤米面?真要是施粥,怕是一天不到黑就干净了。”

“我没有钱,但是萧江北有啊。”顾绮罗笑得越发畅快:太子侧妃交给她的任务,让她头疼了这两日,总算如今是可以圆满完成了。

杏花若有所思,春雨却是吓了一跳,连忙道:“姑娘,不是吧?您要用二爷的钱去做善事?他能同意吗?”

“他敢不同意?”顾绮罗哼了一声,心中想着这可是他姐姐的命令,加上我,他就是不愿意,也不敢说出来,更何况他虽然看着冷酷,心里却未必真是铁石心肠,对鞑子当然要像冬天般寒冷,但对大夏百姓,说不定就是春天般的面冷心热呢,不然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呵呵,要赚名声,还有比做慈善更容易的吗?更何况还救助了灾民,不错,一举两得,这当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儿。

春雨却不知这里还有萧静春的事,听了自家姑娘的话,不由一脸崇拜,暗道那可是萧千户啊,从前被人称为杀人狂魔的,姑娘如今竟然要在他面前做河东狮吼的悍妇,只是这份儿胆魄,天下间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了,厉害,太厉害。

第二天便是萧家来下聘的日子,萧家虽然有个女儿是太子侧妃,但到底不是什么显赫名门,家境也只是富裕而已,加上萧东海是个务实随性的人,不喜奢华,所以聘礼虽然丰厚,却绝非那些轰动京城的公侯世家娶媳嫁女一般豪奢,只是为了表示出对顾绮罗的尊重,所以各样东西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上等货色而已。

这其中却有两个箱子,外表平平无奇,但若真是打开来,只怕就是那些公侯世家的豪华聘礼,也要黯然失色,恰是萧江北在边关奔袭北匈部落时的那些战利品。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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