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清河县主的话音一落,贾老太君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虽没有立马恢复和蔼可亲的长者模样,却不再像刚才那样,看阶级敌人一样的看着顾伽罗。

“听你这番话,顾氏倒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

贾老太君讪讪的说着,她转过头,冷冷的对顾伽罗说道:“顾氏,你既然回到了齐家,便应当恪守规矩谨守本分,断不可做出有损齐家颜面的事情。”

说着说着,贾老太君加重了语气,近乎严厉的训诫:“如果你再做出那等没脸面的丑事,旁人老婆子我不管,只我这里就绕不过。”

贾老太君拿起放在一旁的楠木龙头拐,用力杵了下地面,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贾老太君此举,将刚刚缓和的气氛又弄得非常紧张。

清河县主眉头皱得更紧了,担心的看向顾伽罗,唯恐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儿媳妇会当场发作。

虽然贾老太君算不得齐家的正经长辈,但到底是跟齐子孺同辈份的长者,身为晚辈,就是她清河县主也不好当面违逆。

顾伽罗好容易有了现在的‘好名声’,清河县主可不想顾伽罗为了这么个不值得的老糊涂而毁了名声。

清河县主接着扶顾伽罗胳膊的当儿,悄悄用手指捏了捏。

顾伽罗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对上县主关心的双眸。

顾伽罗心底微微叹息,好吧,方才她确实有那么一瞬间的愤怒,恨不得丢给那老虔婆一个冷哼,然后拂袖离去。

可婆母的眼神唤醒了她的理智。深深吸了口气,顾伽罗强忍着心中的不喜,淡淡的回道:“老太君放心,我定会依礼而行。”

清河县主悬起的心放了下来,为了防止贾老太君再说出什么破坏气氛的话,她拉着顾伽罗的手,一一介绍起客人来。

“香儿。这是你堂伯父的妻子涛大嫂子。”县主先来到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妇人面前。笑着介绍道。

顾伽罗微微欠身,客气的道了句:“堂伯母安好。”

中年妇人,也就是贾老太君最疼**的孙子齐令涛的妻子。娘家姓方,父亲曾经中过举人,在洛阳书院当先生,勉强算个书香人家。

方氏今年四十来岁。五官并不出奇,面皮儿微黑。身形有些发福,看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富家地主婆。

饶是身上穿着簇新的锦缎褙子,头上戴着赤金首饰,却也没有半分世家望族的富贵模样。反而透着一股浓浓的爆发气息。

只见方氏那双原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掩住了眼底的神彩,咧开厚厚的嘴唇。道:“哎呀,好个齐整的美人儿。咱们谨哥儿真是好福气,娶了个如此标致灵透的媳妇。”

一边说着,方氏一边伸出手,似是很亲昵的抚上顾伽罗的肩膀。

不老实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仿佛在绸缎庄买布料一般,仔细评估着顾伽罗身上这衣服的面料,一双眼睛更是死死的盯着顾伽罗头上的首饰。

顾伽罗见了,不由得一阵腻烦,借着礼毕起身的当儿,微微动了下肩膀,‘轻轻’将方氏的手抖开,笑着说道:“堂伯母谬赞了。”

“哎呀,不过奖,不过奖,你本来就是个好孩子嘛。”

方氏仿佛没有感觉到顾伽罗的抗拒,变本加厉的直接抓住她的手,不经意间摸到了她腕子上的一串七彩碧玺石的佛珠手串,惊讶的问道:“哎呀,这是什么玉石,竟有这么多颜色,啧啧,里面还有花色的呢。”

方氏的手心湿冷滑腻,顾伽罗被她握得很不舒服,不着痕迹的抬起手,装着展示给方氏看的模样,甩开了她的手,介绍道:“这是南边进贡的玉石,名曰‘碧玉’(也就是碧玺)。其中这几颗红绿杂糅的碧玉名曰西瓜碧。”

“西瓜碧?”方氏仔细的瞧了瞧,没口子的赞道:“哎哟哟,瞧着绿色包裹着红色,可不就跟西瓜一样嘛。啧啧,真真是个好东西啊。”

方氏并不知道‘碧玉’是个什么东西,但她却记住了顾伽罗的那句‘南边进贡’,既是贡品,应该不会是便宜货。

方氏脸上露出喜欢的神情,一双手更是恋恋不舍的抚摸着那浑圆剔透五彩缤纷的碧玺手串。

她这幅做派,表明就是很喜欢这串珠子,暗示顾伽罗送给她呢。

顾伽罗嘴角抽了抽,心道:依着规矩,不是该长辈给晚辈送见面礼吗?怎么到了这里,却掉了个儿?

如果没有贾老太君这一出,顾伽罗或许也就将这碧玺手串送给方氏了。

毕竟在大齐,碧玺也不是什么贵重的首饰,顾伽罗之所以戴着,不过是喜欢碧玺的颜色。

一串不怎么值钱的手串,舍了也就舍了。可问题是,顾伽罗却不想便宜了眼前这家人。

虽然方氏没有似贾老太君那般口出恶言,但眼中却闪烁着鄙夷和不屑。

顾伽罗不禁猜想,方氏之所以忍着心里的厌弃转而夸奖她,应该是另有所图。

当然,方氏或许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像祖母辈分高,又惦记着京城齐家的产业(或者说眼馋顾伽罗的嫁妆),这才没敢造次。

有了这些猜想,顾伽罗自是不想如了方氏的愿。她又不傻,实在做不出那等送了东西还被人暗地里嘲笑的蠢事。

顾伽罗手腕转动,再次拨开方氏的手。

清河县主已经无语了,果然应了‘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俗话,贾老太君贪财,她最喜欢的孙媳妇也不遑多让啊。

清河县主为了避免方氏再有什么丢脸的言行,赶忙指着方氏身侧的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妇人说道,“这是贤哥儿媳妇。”

然后她又依次介绍:“这是义哥儿媳妇,这是娴姐儿,这是允哥媳妇,这是惜姐儿。”

顾伽罗掐着手指头,暗暗将眼前的几张面孔和她们的身份联系起来,并一一记牢。

一圈问候下来,顾伽罗都有些服气了——冯妈妈还真没冤枉了人,瞧瞧这满屋子的女眷,贾老太君还真是拖家带口的弄了一群人进京哪。

齐大牛与贾氏一共生育了七子四女,最后存活下来的有五子三女。

其中,贾氏最喜欢小儿子齐钊和小女儿齐小妹。

许是随了自己的老子,齐钊也是个子孙兴旺的人,与妻妾一共生了六子两女。

齐钊的六个儿子中,贾氏最喜欢长孙齐令涛。

只可惜齐令涛不是嫡子,而是她赏给儿子的一个丫鬟所出,不能承袭家业。

齐钊过世后,他这一房分了家,齐令涛只分得一所宅子和几个铺子,很是减薄。

贾氏心疼孙子,可她名下的孙子有二十多个,嫡出庶出的都有,就算想偏心齐令涛,也不能做得太过分。毕竟她要依靠的还是做了族长的长子嫡孙齐令江。

但几个月前京城齐家骤逢大变,很快就波及到了洛阳。

齐家的产业被充公,齐氏宗族也元气大伤。而齐令涛这些没有承袭祖业的儿孙过得愈发艰难。

贾氏几经思索,跟齐令江商量了一番,便带着齐令涛一家进京投奔齐令先齐令源兄弟。

齐大牛这一支果然人丁兴旺,齐令涛和他的父祖一样,一共生养了五子四女,最后存活了三子两女。

三个儿子全都娶了妻子,两个女儿最小,还没有说婆家,便被贾氏一起带进了京城。

对此,贾氏也有盘算,京城齐家的爵位虽然没了,可先哥儿媳妇还是县主娘子,只靠着她,京城齐家也不会败落了。

而且先哥儿媳妇认识的都是贵人,这些贵人家中总有适龄的男子,两个重孙女不拘嫁给哪一家也比留在洛阳随便嫁个富户乡绅强啊。

除了这些儿孙,贾氏还带了她最喜欢的曾外孙女。

“姝儿见过大嫂。”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美丽女子盈盈下拜,声音如出谷黄莺般悦耳清脆。

顾伽罗方才便从清河县主那儿知道了这位少女的身份,贾氏所出的小女儿齐小妹的孙女儿贾姝。

话说,贾氏进京带上最宠**的孙子一家,也无可厚非。

可带上贾姝这样一个过了花信的美貌少女又是为了哪般?

据顾伽罗所知,贾姝的父母俱在,家里也算富足,根本不需要投奔外家啊。

“表妹无须多礼,”

顾伽罗微微颔首,客气似的对四周的人笑道:“方才大伯母赞我长得齐整,我还心里窃喜,竟不知这里还有个长得更好的姝表妹。”

众人闻言,知道顾伽罗是有意调节气氛,但凡是脑子灵活的,纷纷跟着附和。

一时间,屋子里多了些说笑声,也方才热闹了许多。

但总有人脑子不够灵活。

贾老太君高坐在上首,听了顾伽罗的客套话,竟颇以为然的点点头:“姝儿的容貌自是不俗,最让人欢喜的是,这孩子的性情也好,自幼读书识字,是咱们四乡八里有名的才女呢。”

顾伽罗暗暗撇嘴,脸上却露出一副恭顺的模样,还时不时的点下头,表示对老人家的话无比认可。

“这样的好孩子,可不能随意委屈了,正好谨哥儿身边也没个稳妥的人服侍,”贾老太君越说越得意,最后更是说出令人咋舌的话:“顾氏,你既然也觉得姝儿好,索性让谨哥儿娶了姝儿做二房,可好?!”

ps:二更。

pps:捉虫。(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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