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起床号还没吹响,整个大队都醒了。
“走走走!”

王大嘴再次扮演起老兵见多识广的角色,催促庄严等一帮新兵学员,“去炊事班。”

“去炊事班干嘛?”庄严问。

王大嘴不耐烦道:“打水啊!”

昨晚老七罗小明宣布的规定里,每人五天的配置是一壶水,一包大约10克的盐,两包一共八块压缩饼干,外加一斤的米。

跟着王大嘴来到炊事班,发现已经挤了一堆人在这里排队。

往常的开水都是由值日的学员负责提到拍房里,今天所有人都变得紧张起来,都不等值日学员,全都主动来炊事班打水。

好不容易排到了自己,王大嘴用黄塑料桶装了一大桶开水拎到炊事班前面的水泥地上。

他自己先灌了一壶,然后从口袋里拿出那包盐,将其中一点点倒进去。

“你们看着啊,像我这样,往水里放一点点盐,记住,别太多了,太多到时候咸死你们。”

庄严倒是没看懂。

野外生存理论课上,这一招可没写进教材里。

“这是什么操作?”他忍不住问。

王大嘴说:“淡盐水,你在野外出汗过多到时候,会带走你身体里的盐分,这些可以稍微补充一下。”

庄严记得在上野外生存理论课的时候,教员一再强调在野外行军的过程中尽量避免大量喝水。

在炎热而缺水的情况下,水必须合理饮用,在大量出汗,实在需要喝的时候,尽量分多次少量地去喝。

教员在课堂上给出了数据,一个人一次饮用1000毫升的水,便有380毫升的尿液排出量,如果分成10次,每次饮用80-100毫升,小便排出量会大大减少,只有80-90毫升左右。

这样一来,水份在身体里便得到了良好的保持,能够被人体充分吸收和利用,尤其要禁止喝酒,那样会导致快速脱水。

等制作完盐水回到营房,各中队前面篮球场上的灯全部亮了起来。

大队部的门口,几辆保障用的卡车一字排开,队部工勤班的士兵在进进出出搬运各种必须的保障物资,少校军医李尚悦带着他的卫生员,手臂上套着十字的医疗臂章,穿着迷彩服,和卫生员都背着大药箱,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各中队的学员背上背着自己的枪,手里拿着自己的零碎,不断在炊事班和排房之间穿梭,各种枪支和91式迷彩背囊都被取了出来,按照班为单位,整齐排列在草皮上。

庄严忽然不紧张了。

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小学的春游。

记得第一次春游,庄严也是整晚睡不着觉,一大早就起来,拿着书包眼巴巴等着妈妈王晓兰往里面塞进各种食物。

很快,每个学员都领到了自己的钢盔、指北针、开山刀、单兵工兵锹等等随身物品。

庄严把背包和雨布、雨衣等等东西全部塞进大背囊里,那个钢盔,也被拴在了背囊上方,用封盖压住。

他不喜欢这玩意,重得要命,但是老兵们却都说这可是好东西,庄严问为什么,他们又不说,都说去了野外你就知道云云。

大家早操后就准备出发。以班为单位排队出发,每个班都有自己不同的定制路线,虽然和中队的路线大致相同,可是在小路线上完全不同,以免所有班与班之间会相互跟随。

不过,终点都是一致的。而路途中任何地形上的困难都无法预知,距离一样,其他一切看运气。

出发之后,所有一切吃的都要靠自己在路上解决,说白了,就是沿途的丛林里有啥你就吃啥,你能找到啥,你就吃啥。

找不到?对不起,饿了你活该。

这种训练,就是在野外实战条件下让学员彻底发挥自己学到的野外生存理论知识。

上十堂课不如去山里走一遭,这可是大队长温志兴的原话,而且他强调,往后的每个月,如果有时间,都必须安排这种野外训练。

集合列队完毕,几个中队长围在大队长身边,埋头讨论了一番,然后周湖平回到三中队的队列前,对值班区队长说:“十分钟放两个班!”

他说话永远干脆简短,毫不拖泥带水。

说完,一挥手,站到一旁去了。

戴着值班红袖章的区队长开始从一区队开始,一班二班,然后三班四班,隔了十分钟就放一次。

轮到庄严所在的七班,他忍不住问还没出发的王大嘴,“大嘴,你说咱们大队长他们跟不跟我们走?”

“走个屁!”王大嘴说,“咱们大队长和教员们肯定是坐车去宿营地附近,再步行进去好了,你昨晚没看吗?所有的宿营地,离公路都很近。”

七月中旬,南方的天气热得狗都不愿意出门,山上的石头被晒得滚烫,偶尔穿过密林的时候还可以凉快一下,最怕就是穿过灌木丛。这种鬼地方荆棘多,大家开始取下背囊边上后插着的工兵铲或者柴刀,不断劈开阻挡在前进路上的一切阻碍。

因为要在野外宿营,所以学员们都是全装,每人负重在四十斤左右。

山路相当崎岖,有的路甚至已经被草覆盖,看都看不到,要蹲下身子,把草拨开才能现出路来。

野外生存和行军最可怕的就是迷路,连绵不断的大山,如果迷路了,是很危险的事情,大家身上没有任何的通讯工具,只有罗小明身上有一个小喇叭和一支信号枪。

按照规矩,由于每一个学员将来都是班长,都要带领自己手下的士兵作战。

因此,所有人轮流当班长,每人限定一个小时。

当然,遇到地形复杂的地方,可以一起讨论,集思广益。

在课堂上的理论课是一回事,可是在野外,就是另一回事。

离开了教导大队,进入了飞云山区,徐兴国被第一个点名出来担任临时班长,负责带路。

“徐兴国!你第一个负责担任临时班长,现在我们都听你的,你带我们往哪走我们就往哪走,懂了吗?!现在我给你出道题,马上标定我们的位置!”

“是!班长!”

“你现在才是班长!”

“是!我是班长!”

徐兴国的嗓门永远是最大的。

其余人站在一旁,都看着徐兴国,徐兴国拿出自己的地图,然后铺在地上,将指北针打开,放上去。

蹲在地上,徐兴国拿着自己的地图和指北针,晃了半天,将地图转了几圈,似乎都没找到北。

对,找不到北。

这一句老话,庄严此刻才深有体会。

拿到地图,第一时间就是要找北。

所谓的找北,实际上就是确定东南西北的方向。

这好比建房子打地基,如果你方向都找不到,那么识图用图和按图行进根本无从谈起。

五分钟过去了,徐兴国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老徐,行不行呀?要不要我帮忙?”庄严有些不耐烦了,毕竟刚才和八班一起出发的,之前还能远远看到八班,现在八班没影了。

八班都是像王大通一样的第二年兵,他们或多或少在连队参加过小拉练之类,虽然不一定学过识图用图,但经验上绝对比新兵蛋学员要丰富。

按照规定,徐兴国可以要求大家一起帮忙。

可是,好胜的徐兴国怎么都抹不下面子,虽说庄严最近和自己的关系缓和不少,但下意识里,徐兴国还真把庄严一直当做竞争对手来着。

“没事,我能行。”

庄严只能退到一旁,在路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干等。

罗小明没闲着,在一旁走来走去,现场就给所有人上课:“野外行军,使用地图第一关就是要判定方位,那天我不是带你们到野外让你们都练习过了吗?难道现在真的实操起来,就这么难?”

他一边说,眼睛一边瞄向了徐兴国的地图。

徐兴国手里拿着铅笔,一会儿站起来,看看周围,一会儿又看看地图。

他在对照地形地物,企图找到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大致的方位,他是找到了,可是具体的准确定点坐标,他没能找到。

“我当时带你们外出现场学习定位的时候怎么说来着?”罗小明说:“确定正确方向后,要标定自己的位置不光是要对照地形地物,要注意看地图上标记的任何野外物体,石头、树木、房屋,还有,看看等高线,判定一下自己现在大约在海拔多少米,另外,我教你们的目测距离法都忘了?忘了不是还有指北针吗?!”

这下,徐兴国浑身一震。

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对远处的一颗十分明显的大树,竖起了自己的拇指,先闭左眼开右眼,然后开左眼又闭上右眼……

“是跳眼法!”

“老徐总算开窍了!”

“地图上有那棵大树的标记,标定个距离,另外找个参照物,再标定个距离……”

“对,只要距离估算出来了,就可以估算我们这个点和大树之间的距离,直接在地图上用指北针的尺子量一下,不就确定自己的方位了么?”

大家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一个个都别事后诸葛,刚才怎么不说了?!”罗小明扫了一眼众人,瞪了一下眼睛,“别急,待会儿有的是机会让你们表现,这里还算好判定的,后面进了丛林,有些地方可就不是那么舒服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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