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爬上床,院子里便响起了一阵骚乱,七八只灯笼先后亮了起来。
青花披着披风,激动的走出去,“奴婢参见公子,您终于回来了。”
我猛地从床上跳起来,赢湛回来了!
算算时间,明天就是元宵节,赢湛必须回来,才符合历史发展。
我的动作比府中的下人慢了一拍,刚抓起衣服披在身上,房门就被一双沾着风雪的大手推开。
赢湛的脸上写了疲倦,风尘仆仆,靴子上沾满了或者血的黄泥。
这些泥巴的味道极其刺鼻,似乎带着浓郁的阴气,像是从某个墓穴里带出来的。
“你……”
“伺候本王洗澡。”
我不敢怠慢,张罗了下人,煮水倒入澡盆中。
“你没受伤了吧?”我说话的声音非常轻,赢湛似乎从不让其他人知道他受伤的事情。
“没有。”他褪下满是尘土的衣服,紧致的肌理上没有出现新的伤疤,让我松了一口气。
浴桶里的水已经盛满,我试过温度,赢湛才疲惫的坐进去。
整个过程中,他坦然的没有一丝防备。
坐进木桶后,赢湛慵懒的靠在木桶的边缘,合着眼睛。
我拿着丝巾,呆呆的站在屏风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过来伺候。”赢湛低声道。
我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拿着毛巾过擦洗他的身体,曾经和赢湛的点点滴滴又情不自禁的用入脑海。
似乎以前我也经常帮赢湛洗澡,还总是在洗澡的时候被他狠狠的欺负。
在赢湛看似假寐的假象后面,是随时可能化身为饿狼的危机。
好在,现在的赢湛对于情爱之事只是懵懂,没有做出什么特别让我羞耻的事情。
乖乖让我擦洗好了身子,赢湛一尘不染的爬上床,卷了床被子就闭上了眼睛。
见他不说话,我也安分的爬上偏厅里的软卧准备睡着。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道细微的脚步声向我靠近,紧接着,一双温暖有力的臂弯环住了我的身体。
“赢湛,你——”
“别说话,睡觉。”
赢湛的下巴抵着我的额头,松弛的嗓音仿佛在说着梦呓。
我点点头,也伸出手臂抱紧他。
我感到怀中的男人似乎很疲惫也很不安,而我的怀抱有可能是他唯一能寻找慰藉的地方。
相拥而眠,冬夜里刺骨的寒风似乎都不再寒冷,让我睡得十分安稳。
只是,次日当我从温暖的被窝里苏醒,身边的男人已经不见了,仿佛这一夜的柔情只是我的梦境。
我在床边找到了赢湛留下的墨色的腰带,若有所思的收进怀中。
窗外的阳光非常刺眼,应当已经到了日上三竿,青花的倩影映在门窗上,“莲缀小姐,公子让您过去。”
“知道了。”
闻声,青花端着水盆推门进来,手脚麻利的伺候我洗漱,帮我梳头。
“莲缀,你!”
“我怎么了?”我狐疑的问。
青花尴尬的笑了一声,眼底满是心碎,摇摇头,“我们快点吧。”
秦朝的镜子是黄铜打造的光面,只能隐约照出一个人影轮廓,看不清细节。
我能猜到青花一定是在我身上看见了什么让她惊讶的东西,可在这不给力的铜镜中,却找不到可疑的东西。
厅堂里,赢湛优雅的坐在椅子上看书,桌子上摆满了好吃的佳肴,似在等我。
“吃饭。”
“好。”
“多吃一点。”
赢湛破天荒的加了一块肉放在我的碗里。
这男人突然对我那么好,一定没安好心!
赢湛又给我夹了一只包子,我不由得警惕起来,“别这样,我有点不习惯。”
别说我的习惯,就连这一屋子的下人都极其不适应好吗?
“如你所愿。”赢湛很听话的放下筷子。
我更加惊愕了,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蛮狠暴君嘛?
“公子,午时到了,该去接公孙小姐了。”青花打破了这尴尬的氛围。
一听到公孙小姐四字,我心里猛地一沉,像是被压上了一块石头。
“吃醋了?”赢湛浅笑着扮起我的下巴。
我的嘴里还塞着半口馒头,口齿不清的反驳,“我说是,你会不去么?”
“不会。”赢湛笑的愈发戏虐,“今夜元宵佳节,陛下将会赐本王与公孙小姐大婚。所以,在大婚之前,你这个通房丫头要做好准备。”
“咳咳咳!”我差点没被噎死。
今天是元宵节没错,可历史上似乎没有提到在这一天公孙环被赐婚的事情。
今晚的重头戏不应该是,秦玉郎大闹元宵盛宴被发配充军么?
我百思不得其解,“慢着,你今年不是只有十三岁么,还未及舞勺之年,怎能婚配?”
舞勺之年指的是男子十六岁成年礼,只有超过16岁的男子才可婚配。
“女人,你可当真对本王一点都不上心。”赢湛惩罚似得加重了扣在我下巴上的力度,眼底浮现出一股冷意。
青花提点我,“这在大秦国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婉美人在怀着公子时,并不是怀胎十月,而是整整怀胎了三年,故此公子出世之时就足了三岁,如此算来,今年正是舞勺之年。”
“别忽悠我,赢湛,你怎么看都不足十六!”我一百个不相信。
赢湛不屑的松开修长的手指,深不见底的黑眸魅惑着我的感官,“凡天生异象者,都会经历一番脱胎换骨,本王的脱胎换骨之日便是今夜。女人,准备好今晚侍寝。”
赢湛在全府下人的恭送下,踏上马车,前往公孙府。
我靠在门框上,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胸口小路乱跳。
赢湛那番话说的再清楚不过了,今晚他回府之后,就会来夺走我在这个朝代的第一次。
当然,这也是他的第一次。
但让我更加激动的是,今天已经是元宵节了,也是导致两千年后秦岭覆灭的关键日子。
若我能够成功阻止赢湛遇见秦玉郎,我穿越回秦朝的任务就完成了。
“恭喜,过了今晚,您就是公子的入幕之宾了。”青花皮笑肉不笑的恭维。
她那点小心思我还会看不出来?
不过就是想现在尽力吹捧我,将我夸的飘飘然自以为真是一号人物,等将来公孙环嫁入王府,公孙环就会将心思不遗余力的用来对付我。最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青花就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勾引赢湛了。
我叹了口气,扔给青花一个怜悯的眼神。
有时候,将真相看得太透彻,伤得只是自己的心。
“别打扰我,公子回来之前,我都要在房间梳妆准备。”我淡然的命令。
青花还不习惯被我命令,但这是她教给我的,在赢湛没有正妻之前,王府里的女人属我权力最大。
回到寝室,我等了好一会儿,确信青花和其它下人的脚步声已经走远,才拿了门栓将大门顶死,然后悄无声息的从窗户溜出去。
赢湛,有些错误我不能明知故犯,我们的第一次还是留在两年前后的那个夜晚吧。
我打定了注意,此次进宫阻止赢湛和秦玉郎见面之后,就会永远从赢湛的视线中消失。
换了一身男装,我装作一位翩翩公子出现在皇城之外。
可今日不同往常,进入的达官显贵如百鸟朝圣,将宫门围的水泄不通,守门的侍卫也查的格外严格。
我试着想要浑水摸鱼了好几次,都被那些脑袋上带着铁盔的侍卫拦下,只能悻悻离开。
要是在深夜,我大可找个水路游到御花园里的大池子而不被人发现,但今天皇宫里宾客云集,尤其是那些吃饱了没事做的女眷们,按照惯例应该各个都在御花园里争相夺艳,我要是一丝不挂的从池塘里跳出来,一定会神经高度紧张的侍卫们射成刺猬。
思来想去,我能想到的办法就只有一个。
那就是前往公孙府,躲在赢湛乘坐的马车下的两个车轮子中间,混进皇宫。
“湛哥哥好像长高了不少。”
我刚猫进公孙府的后院,就听见公孙环娇滴滴的声音传来。
赢湛的手臂被她的双手圈住,波澜不惊的向我藏身的马车走进,我赶紧将身体贴近马车的下盘,隐秘行踪。
“谢谢湛哥哥!”公孙环被赢湛搀扶坐上马车。
赢湛似乎心情不错,发出了一声淡淡的浅笑。
我郁闷的暗暗哼了一声,胸口一阵心酸。
看来赢湛和公孙环的这桩婚事是要被坐实了,我的内心十分矛盾,有些罪恶的念头促使我想要去破坏赢湛迎娶公孙环的计划。
可我脑海中另一个声音又不断地在规劝我,这个朝代的赢湛不属于我……
赢湛夺过马夫手中的皮鞭,“本王亲自驾车就好。”
“是。”车夫早已习惯了赢湛的任性,恭顺的退到一侧。
赢湛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扬起皮鞭在马臀上鞭挞了一下。
马儿就发出了一声嘶鸣,四蹄翻飞快速跑上街道。
公孙环见到赢湛驾车,觉得十分新奇,从车厢中探出身子,坐在赢湛身旁的位置,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马蹄飞快,从人来人往的街头,驶到了一处僻静的荒野。
这里我曾经来过,夏天的地上长满了青青绿草,秋天的枝头上挂满了累累硕果,只是到了冬天这条道路上就只剩下高低不平的岩石,丑陋的暴露在人们的视线中。
古代的马车是没有避震的,车轮是用木头做的,再箍上一圈铁片,一旦遇上那些颠簸的路面,车子里的人就会被震的七仰八叉,更坐在弹簧上似得。
我坐在车子地下,更是被巅的头晕眼花,要不是我机智在身上身上绑了两条安全带固定在车架上,一定早就被震飞出去。
“啊!湛哥哥,环环害怕。”公孙环抓到机会,小鸟依人般整个人都钻进了赢湛的怀里。
赢湛伸出修长的手臂,自如的搭在她的肩膀上,这种情侣的既视感,只看二人在地面上的缠绵的倒影就足以让我嫉妒的吐血。
可我必须忍,这是我进入皇宫的唯一途径了。
“湛哥哥,这条路似乎不是去皇宫的路。”公孙环被颠簸的发型都要散了,忍不住发问。
赢湛的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举鞭在马臀上又抽了一下,使马儿跑的更加疯狂。
“公孙小姐,难道不想与本王多相处一些时间?”
“环环,当然愿意。”
赢湛所谓的独处,实则一点都不浪漫,也没有更多亲昵的举动,就只是在石碓路上策马奔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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