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再说下去,只哼唧了一声:“被赶出来了。”
九簪一边喝酒一边见他那表情,不免有些感叹:“原来是地方豪强踩低奉高,想来一夜夫妻百日恩,这世上真是哪里都有仗势欺人,薄情寡义之人。”
“正是,还狡诈狠辣,抛夫弃……嗯,到底是害人不浅的薄情之女。”柳秀才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九簪听着那清脆的敲碗声,眼神有些迷离,苦笑:“我夫君早亡,这世上薄情之人千千万,你我都是苦命之人。”
她说不出口自己的经历,只能当那人死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痛批世间的薄情男女,一时间竟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语,聊到深夜。
直到婢女来催,九簪才如梦初醒一般地想起明日她还要去河堤上忙活,便准备起身着人将柳秀才扶到厢房去歇息。
柳秀才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似乎喝多了,放下了文人架子,说话也肆无忌惮了起来:“九夫人就打算为了辜负你的人这么蹉跎岁月?”
九簪沉默了下去,低低地笑,让人看不出她在笑什么,随后扶着仕女转身离开,不过离开的时候,她腰上的剑不知怎么地挂着了柳秀才的袍子,把那原本就单薄的袍子给撕了个大口子。
柳秀才第二日却坚持不要九簪赔偿的新衣,还道什么不食嗟来之食,拿了绳子自己捆了几捆就要往门外走。
九簪无奈只得留下那迂腐先生,亲自拿了针线过来给对方缝衣服。
她原本就是苗人,不拘小节,而且自诩针线不好,裂口太大,她怕缝坏了,便让柳秀才穿着破衣,就着他身上这么缝了起来。
缝了一会,她才想起这秀才是个最忌讳瓜田李下的迂腐先生,但不知为何这次竟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但九簪也不是什么细腻之人,也不多想,只想赶快帮着对方把衣衫缝好。
只是靠近那秀才的时候,她闻着那人身上好闻的气息,才有一种面前的人也是男子的感觉,反而自己有些不自在起来,那柳秀才也不说话,只任由她一针一线地替他缝衣。
她却能感觉那秀才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有一种诡异的专注,让她莫名其妙地脸上发烧。
也不知道缝了多久,她终于把最后一针缝好,抬头如释重负地道:“先生,好了。”
却不想这一抬头,脸颊竟无意地擦过了对方的嘴唇。
“嗯。”柳秀才点点头,轻嗯了一声,唇间气息掠过她的额头。
九簪瞬间涨红了脸,立刻退开,偷偷抬眼去看柳秀才,却见柳秀才也正看着她,目光有一种古怪的炽热,但也不过瞬间,柳秀才又恢复了寻常那种恭敬中隐着傲慢的样子:“多谢夫人费心。”
随后,他转身向外施施然地离去。
九簪有点呆愣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慢慢地蹙起眉,不知道想到什么,随后看着对方那削瘦到干瘪的身形,又摇摇头。
不可能是那个人的,她真是糊涂了。
不过那天开始,九簪晚上就开始做梦了,也不是什么噩梦,就总是每日晚上听到有人在耳边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九簪在梦里想,河之洲站了一个女人,水势一涨,很容易会被淹死的罢?
汉人比较喜欢在危险的地方求爱么?汉人果然是奇怪的存在啊……
柳先生听了念儿带来的她娘的话,半晌,叹息——文化与种族的代沟(女皇陛下语录)。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中秋以后的天气很快凉了,冬日很快的来临。
于是落雪的日子里,柳先生跑学生家的日子也渐渐多了起来,有时候下午来了,便要磨叽到晚上才背着他的书袋踏雪离开。
虽然柳秀才的说辞是石场实在太吵闹,不利于学生学习。
但是,鉴于他每次都是正好午饭前到,晚饭后走,偶尔还能提走两条腊肉或者几坛子小酒的情况,院子里的众人都默默地想,原来迂腐书生也不是这般不食人间烟火。
“什么嘛,明明就是穷秀才来打秋风!”一个丫头数了数挂在屋檐下的腊肉,忍不住嘟哝了几句。
但一边正在晒柿子饼的九簪却有点不悦地摇摇头:“好了,玛娜,柳先生从不收念儿的束修,日子艰难,又不愿意趋炎附势至大户人家当教匠,咱们多照顾些也没有什么,咱们苗人从来对朋友都大方的不是么?”
她很满意这些日子以来柳三变的教导,念儿的进步简直可以说是一日千里。
玛娜想了想也是,便用衣叉又叉下来一条腊肉:“也是,看他瘦巴巴的样子也可怜,今晚柳先生来给他就是了。”
九簪也捡了一袋柿子饼和腊肉分别用油纸包了,同时吩咐玛娜:“今日中午先生没有来用饭,大约晚间要吃多点,你吩咐厨房去多准备两个咱们的家乡菜——竹筒饭和野猪肉炒蒜苗。”
“好。”玛娜点点头。
一阵凉风吹来,九簪忍不住打了寒战:“哈秋。”
玛娜立刻拉着她往房间里走,同时低声抱怨:“咱们什么时候才能回苗疆,汉人这地儿实在太冷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下雪。”
九簪却似想起了什么:“对了,给柳先生备一套被褥吧,听念儿说他那房间里就一个烤火的炭盆,被子都单薄得很。”
玛娜闻言,也道:“也是,那秀才到底穷成什么样子,我看他身上穿来穿去,也就两三套破褂子,单薄得很,这么冷的天,却不见他得风寒肺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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