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等到叶明齐带着苏璟过来的时候,一家三口女眷全都在桌旁坐着,眼巴巴的望着门口,就想着叶明齐什么时候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门外有小厮的声音响起:“大公子,你回来了?”

因着叶明月是未出阁的姑娘,陈佩兰也是新妇,所以小厮和家人们都被遣在门口,一则是避嫌,二来也是防卫的意思。所以现下薛氏等人听得小厮的声音,只以为着叶明齐回来了,再想不到他还带了苏璟一道过来。而叶明齐也只以为着薛氏等人是在屋子里,原是想着带了苏璟去见见薛氏的,再没想到薛氏会在楼下等着他回来,而且叶明月和陈佩兰也在。

所以当叶明齐推开门,同着苏璟一进来,就看到了她们三个人。

薛氏毕竟年数不小了,生的儿子都和苏璟一样大了,所以猛然的见到了苏璟心中虽然吃惊,但也很快的镇定下来。叶明月因着早就认识苏璟了,所以也还算镇定。不过因着苏璟曾经对她表白过心意的事,她多少会觉得有点尴尬,所以当下就别开了目光,去望着大堂灰白墙壁上用红绸带子挂着的木牌子,上面用黑色的大字写着各样菜式,但叶明月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目光有些放空。而陈佩兰却是没有见过苏璟的,见她是个陌生的男子,有意想要回避,但见苏璟又和叶明齐一起进来的,想来应当是叶明齐的好友,若是这当会直接回身就走了,反倒也不好。所以就只是侧过了身子,露了个侧脸出来而已。

倒是苏璟,见着叶明月和陈佩兰的时候一怔,随后便回过了身去,开口说道:“冒犯了。”

若只单单是叶明月在此,他倒是不必如此,但陈佩兰......

看陈佩兰年方二八左右,却梳了妇人发髻,再想起叶明齐前些日子刚大婚,所以苏璟立时便晓得这位是叶明齐的新婚妻子了。

叶明齐的新婚妻子,他一个外人,就这样仓促之间遇到了,自然是要避些嫌疑的。

而叶明月望了苏璟一眼,心里想着,苏璟倒确实是很君子的一个人。年初上元佳节,自己的手腕脱臼了,他给自己接上的时候,都用自己的衣袖子盖着自己的手,就是怕会碰触到她,现下又这样的避嫌。

她望了望陈佩兰,想了想,附在薛氏的耳边,轻声的说自己和嫂子先回屋去了。薛氏点了点头,叶明月这才屈膝对着苏璟行了个礼,轻声细语的说道:“小女先告退了。”

现下与苏璟相见实在是觉得尴尬,所以还不如回避呢。

苏璟心中很是失落,不过面上还得神色如常,声音温和的说道:“叶姑娘请自便。”

紧接着陈佩兰也开口致了歉意,随后便同叶明月一起上楼,各自回了屋。

苏璟听着她们上楼的脚步声,只觉得心里是一股子说不出来的闷闷的感觉。

他和叶明月,终究是错过了。而往后她会是沈钰的妻,自己便是见着她的时候都要唤她一声沈夫人,而她为了避嫌,约莫也只会同他客气疏离的笑一笑,随后便会转身离开。

她的娇美笑颜,只会为沈钰一人而开放。

苏璟垂在两侧的手慢慢的握成了拳。

这样的蚀骨滋味,如同千万只蚂蚁附于骨上,时时刻刻的在轻噬着他一般。

但即便是心中如此难过,随后他还得温和的同薛氏寒暄着。

薛氏先时没有见过苏璟,现下经由叶明齐一说,这才晓得面前的这位年轻人竟然就是叶明齐以往还未参加会试之前就数次提起过的苏璟。

当下薛氏将苏璟好一番打量,见他穿了青色的官服,腰系革带,生的芝兰玉树一般的人物,眉眼间笑意又温和,薛氏不由的就对他心生好感。随后又听得他开口甚为礼貌的同她寒暄,并没有因为叶贤嘉的事而和其他一般势利的人一样同叶明齐疏离了,反倒听说了他们家现如今的情况,特地的赶过来看望他们,于是薛氏心中对苏璟的好感就越发的多了几分。

因说起叶贤嘉现下还在诏狱里,不晓得会是个如何样的情形,薛氏心中担心,由不得的就又落泪了。

苏璟便安慰着她:“叶夫人不用担心。现下的锦衣卫指挥使是沈钰,他必然不会为难叶伯父的。”

既然沈钰同叶明月两情相悦,那叶贤嘉就是沈钰的岳丈,沈钰如何会为难他?

但薛氏和叶明齐却不大明白苏璟的这句话。

如何沈钰必然就不会为难叶贤嘉了?若认真说起来,薛氏也就是在广觉寺里见过沈钰一次而已,而且那次还将薛氏直接吓晕了过去,心中对沈钰的印象实在是不大好。叶明齐虽说自那次见过沈钰之后,随后也见过几次,但沈钰言语之间对他也淡淡,叶贤嘉更是没见过沈钰,怎么现下自苏璟的口中说起来,倒仿似沈钰和他们很熟悉一般?

而苏璟见着薛氏和叶明齐面上的迷惘神情,便晓得叶明月和沈钰的事情他们现下还并不知情,不然何至于要这般的担心叶贤嘉会不会在诏狱里受苦的事?

他心中忽而就一动。

既然沈钰和叶明月的事薛氏和叶明齐现下都不知情,那若是自己此时真诚的向他们提出想娶叶明月为妻的事,他们会不会同意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时便如春雨过后的藤蔓一般,迅速的占满了他的所有意识。

但凡只要薛氏现下同意了这么亲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叶明月也就不得不同意,只能嫁给他了。至于沈钰,自己又何须惧他?

只要想到叶明月会成为他的妻子,往后自己自然会很认真的对她好,时日长了,她心中终会有他,那她势必也会对他绽放出她娇美的笑颜,苏璟就觉得自己胸腔里的一颗心跳的异常的快,双手都因着激动而有些发颤。

是了,是了,想来以自己的家世身份,只要自己此时开口同薛氏提起这事,薛氏必然不会反对。

但是想起叶明月那日信中明明白白的所说,她和沈钰是两情相悦,再想起那日在广德侯府中沈钰所说的,你这算什么?坏人姻缘?你自小饱读圣贤书,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苏璟的一颗心就慢慢的沉了下去。

他觉得心中甚为的纷乱。一面是叶明月,一面是自己这些年来所信奉的道德二字,他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

而薛氏和叶明齐见他只是垂着头,紧握着手里的茶杯不说话,两个人都不晓得他这是怎么了,于是叶明齐便开口唤了他一声:“苏大人?”

苏璟猝然惊醒一般,抬起头来。

叶明齐看了看他面上的神色,似乎不大好,便问道:“苏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你面上看着不大好的样子?”

苏璟勉力的扯了扯唇角,想露出一个笑容出来,但只可惜并没有,眼中依然满是挣扎之意。

“没什么。我只是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一些事而已。”

又起身同薛氏和叶明齐告辞。

再待下去,他真怕自己会冲动的开口同薛氏提起求亲的事来。

薛氏开口挽留,但苏璟只说还有一些私事,现下要赶着回去处理,改日再来拜见。薛氏闻言便没有过多挽留,吩咐着叶明齐好生的送苏璟出去。

叶明齐应了,直将苏璟送出了大门,随后望着他走远了,身影消失在了前面拐角的地方,这才回身进了门。

而苏璟一绕过拐角的地方,整个人就脱力般的靠在了身侧的墙壁上。

里衣早就是被汗水湿透了。方才他内心天人交战,一会儿是想要立时开口同薛氏提亲的冲动,一会儿是觉得自己不能做出这样坏人姻缘的事来,整个人简直就如同是架在火上烤一般,怎么样都是一种煎熬。

天已黑透,十月微凉的夜风卷着落叶吹过,他慢慢的觉得自己清醒了一点。

他在想,坏人姻缘这样的事,他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来的。

既然他是真心心悦叶明月,又如何能做得出来让她与所爱之人分离,一辈子痛苦的事来?而且沈钰,虽然他自小就与沈钰不对付,但说起来两个人也算得上是惺惺相惜,他也并不想失去沈钰这样一个亦敌亦友的对手。

所以还是放手吧。苏家阿璟又何愁找不到好姑娘呢?

只是再好的姑娘,只怕都没有上元佳节之夜时的那份幡然心动了吧?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娇美的小姑娘手提琉璃灯独自站在那里,手腕脱臼之时明明是痛的满头冷汗,可依然倔强的不理会他的相助,二楼窗前,小姑娘趴在那里,夜风鼓起她身上的大红羽缎的斗篷,扬起她的秀发。

纵使他日她为人妇,可这些记忆却也只会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绝不会与任何人共享。便是沈钰,他也不会晓得这些。

苏璟无声的在面上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出来,随后他站直了身子,慢慢的往前走着。

只是没走到几步,忽然就见前面有道苍劲修长的人影匆匆而来。

他抬头望了过去。

路旁无灯,仅可凭微弱的星月光辉辨认着来人。

一身墨色的锦袍,腰系革带,生的俊美逼人不说,更是浑身气质冷冽。

苏璟不由的就轻笑出声。

“沈钰。”

沈钰蓦然抬眼望了过来,目光锐利如鹰隼。

苏璟却是丝毫不惧,面上依然是和煦如春风的笑意。

“沈钰,”他的声音温和一如以往,不过较往日还带了两分真诚和坦然,“我输了。”

随后他也不管沈钰明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只是自顾自的往前走着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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