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月这样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说了出来,薛氏原本呆滞的表情终于有变化了。
她目光望向叶明月,随即她整个人就如同从一场绵延不断的噩梦中骤然惊醒过来一般。

“圆圆,”薛氏反手用力的抓住了她的手,面上因着激动而潮、红一片,“方才我见到了一位姑娘,她生的,生的和陈静馨极其的相似。”

“我知道。”叶明月也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安抚着她,“但陈静馨早就死了,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陈静馨了。那个姑娘,她不是陈静馨,她只是大伯母娘家的侄女儿,她叫做林谷玉。”

林氏闻言,有些不可置信的盯着叶明月看了一会儿。片刻之后她方才愤怒的问着:“你早就知道她是谁?可你竟然都没有告诉我这件事?”

她这样全心全意对待的女儿,为了她自己什么都肯去做,可是她知道了林谷玉的事竟然都不告诉自己。

薛氏一把甩开了叶明月的手,沉着脸喝问着她:“你为什么不将这件事告诉娘?”

“娘,不是我不告诉您。只是将这事告诉了您,除了徒惹您勾起那些不好的往事,让您每日都活在惊恐和不安之中,还能有什么用呢?”叶明月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着急的向薛氏解释着她心中的所思所想,又恳求着,“娘,您不要怪我。我真的,真的不想再看到您和当年一样。”

薛氏便不说话了。

那时她欲投缳自尽,叶明月踹开房门冲了进来。随后她便跪在她面前,双手抱着她的腿,哀求着她不要死。

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双手死死的抱着她的腿,说着自己好不容易的才有一个对自己这样好的娘,您怎么能死呢?您死了,我可怎么办呢。

母女两个当时抱头痛哭。随后薛氏也晓得叶明月心中一直惊恐,所以她去哪她都要跟着,晚上撵着她回自己的卧房去睡觉都不肯,一定要同她一起睡。半夜若是自己翻了一个身,明明是阖着双眼睡的正熟的叶明月都会立时睁开眼来,随后双手紧紧的抱住了她的胳膊,说什么都不肯松开的。

那时候自己确实是吓到她了。

薛氏想到这里,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她抬手摸了摸叶明月的鬓角,将她鬓边一丝掉落下来的碎发轻轻的挽到了她的耳后去。

“娘不怪你。你是我生的女儿,不论你怎样做,自然都是为我好的。方才是娘心中着急,一时误怪了你,你别往心里去。”

叶明月听了,便觉得心里酸酸的。

她还记得自己生下来的时候算是早产,身子不好,吃奶的时候总是会吐奶,还总容易生病。每每这时,都是薛氏不眠不休的照顾着她,还轻轻的摸着她的手,她的脸,一声声的叫着她,我的乖圆圆。

为了薛氏,她是宁愿去做任何事的。只是自己无能,到底没能想出个好法子来,让林谷玉离开武安伯府,所以这才让薛氏现下见到了林谷玉,又勾起了她心中多年前的伤心往事。

不过既然现下薛氏都已经见到了林谷玉,叶明月想了想,觉得有些事也是要同她说一声的。

提前说一声,那总归是会有个防范。

于是她便握紧了薛氏的手,望着她的双眼,轻声的说着:“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你听了,可别激动。”

“什么事?”薛氏的声音听上去还是很有气无力。

陈静馨的事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纵然是陈静馨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可现下翻了出来,发现内里依然是血淋淋的一片。

“前几日爹爹已经见到了林谷玉。”

叶明月的声音虽轻,但于薛氏而言,依然不啻于一个惊天炸雷。

她猛然的就起身站了起来,双目圆睁的望着叶明月。

叶明月伸手去拉她的手,随后竟是察觉到她的手非但是冰凉一片,而且还在发着抖。

叶明月忙紧紧的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掌心,而后说道:“娘你不要着急。你看爹爹早先几日就已经见到过林谷玉了,可这几日据我特地的让小梅查探来看,爹爹并没有去找过林谷玉。也许当年的事,爹爹早就已经放下了呢。再说了,陈静馨早就死了,爹爹心里是很清楚这一点的。林谷玉就算是一张脸长的再像陈静馨,可她到底也不是陈静馨。”

好一会儿薛氏才又坐到了榻上来。

叶明月方才已经叫了小丫鬟捧了茶水过来。这时她忙拿起了花梨木炕桌上的青地莲花纹盖碗,揭开了碗盖,递给了薛氏。

“娘,你先喝口茶。”

薛氏接过了她手中的盖碗,慢慢的喝了一口。

微带苦涩的茶水入了口,又一路缓缓的经过咽喉流入了胃中,她整个人方才慢慢的从刚刚的震惊和惊慌失措中清醒过来一点。

是啊,陈静馨死了都已经有七、八年了,今儿她遇到的那个人,只不过是相貌生的像陈静馨罢了,但她毕竟不是陈静馨。

但是......

“圆圆,没有人能比得过一个死人的。更何况这个死人还曾经在你爹爹的心中占据了那样重的一个位置。”

“我知道。”叶明月垂下了头,声音极低的说道。

她心中自然也是明白的。当年陈静馨活着的时候,叶贤嘉就已经那样的看重她了。后来又亲眼看到她怀了自己的孩子,那样满身是血的死在那里,那样大的震撼,只怕叶贤嘉这一辈子都是忘不掉陈静馨的。而现下他又遇到了一个与陈静馨相貌极其相似的林谷玉,估计叶贤嘉的心里其实早就已经是惊天骇浪了,不过是暂且面上没有显出来而已。

只是对着原就已经惊恐的薛氏,她哪里还能直白的说出她心中这样真实的所思所想呢?唯有暂且说了那样的话出来,哄骗着薛氏安心罢了。

这时又听得薛氏在那里叹气道:“怪不得这两日你爹爹同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晚间睡觉也总是会惊醒。我见着他一额头的汗,问着他是怎么了,他也不说,只说是做了个梦而已。现下想来,他这几日晚间应当都是梦到了陈静馨。”

叶明月听了,就觉得心里实在是酸涩的厉害。

原本过了这么几年,他们一家子好不容易的才将陈静馨的事给淡化掉,但这会子忽然的又出来了一个林谷玉......

叶明月就有些咬牙切齿的想着,这个林谷玉生的像谁不好,怎么偏生就像了陈静馨呢?

现下能怎么样办呢?就算是能让林谷玉立时就离开这里,可又有什么用呢?叶贤嘉已经晓得了她的存在。

林谷玉在武安伯府,叶贤嘉会如何,她们还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但若是让她离开了武安伯府,外面会如何,她们可是一些儿都不会知道的。

当年陈静馨的事,原也是叶贤嘉在外面找了处僻静的院子安置了她,薛氏一些儿都不知情的。还是后来陈静馨怀了孩子,叶贤嘉想着不能再那样下去,所以才开口同薛氏提起了这事,意思是想将陈静馨接过来同他们一块儿生活,随后薛氏才晓得这件事。

可一开始她竟然是被那样蒙骗在鼓中。

所以现下这样的情形,势必是要让林谷玉在武安伯府才会更妥当一些。

叶明月想了想,虽然是不想问,但最后她还是低声的问了出来:“娘,你和爹爹之间,我的意思是,你对爹爹的感情,还和当初一样,只能容忍他心里有你一个人吗?”

薛氏闻言一怔。

她做姑娘的时候,在娘家也是爹娘手掌心里的明珠,但凭这世间有的,只要她开口说一个要字,那父母自然就会巴巴儿的寻了来,捧到她的面前,所以这便养成了她一个骄纵的性子。又因着自己自小相貌出众,前来求娶的人也不少。后来嫁了叶贤嘉,虽然性子依然骄纵,但也是真心的喜欢叶贤嘉儒雅和气的性子,于是便也一心一意的同他过着日子。

先时两个人处境那样儿的难,感情自然是越来越深,后来到了外地任上,慢慢儿的好些了,叶明齐也大了,人又沉稳老成,一些儿都不用她操心。随后又有了叶明月这样一个乖巧漂亮的女儿,丈夫又是上进,薛氏只觉得上天对她尤其的眷顾,可谁晓得后来就出了陈静馨那样一档子的事。

其实她心里也晓得,大凡男子,只要是没有穷的揭不开锅了,养活不起几个人,谁会没有几个屋里人呢?如叶贤嘉这样的,做着知州,有了一个屋里人,还藏在外面,想必心里也是怕着她晓得这事会不高兴,所以多少还是考虑了她心里的感受的。

若是这样想,她应当觉得高兴才是。毕竟叶贤嘉并没有做出什么宠妾灭妻的事,反倒是外室有了孩子之后,还拿了这事来同她商议接下来要如何做。

即便是出嫁的时候,她母亲也曾特地的嘱咐过她,让她做了人家妻子,性子再也不能如在家中一般的骄纵。一定要孝顺公婆,体贴丈夫。即便是丈夫要纳妾了,她做妻子的,还应当主动的帮丈夫张罗才是,万不能有妒意。

可到底还是意难平。所以才有了后来的那些与叶贤嘉之间的争吵,甚至一时想不通,想着要投缳自尽,她也是存了要报复叶贤嘉的心思。

其实她就是想让叶贤嘉知道,是他逼死了她,看这样往后他还如何能同陈静馨生活在一起。

但那时叶明月同她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娘,你活着的时候爹就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指望你死了他会怎样?

是啊。她活着的时候叶贤嘉就已经在外面找了女人了,等她死了,正室的位子就空了出来,可不正好就让陈静馨上位了?到时她陈静馨是嫡母,又有自己的孩子,自己的这一双儿女会怎么样呢?

都说是后娘的拳头,云里的日头,有了后娘,即便是亲爹也会慢慢的变成后爹的。

做女人可以软弱,但做了母亲,却是再没有软弱的理由了。

薛氏想到这里,就觉得眼角有些发酸。

人这一辈子,有许多时候都是由不得自己。

她伸了手,轻轻的抚着叶明月白皙柔嫩的面颊,叹息着说道:“还说这些做什么呢?娘都快要四十岁的人了,又不是二八少女,哪里还会像以前一样呢。对娘而言,现下最重要的自然是你和你哥哥了。至于你爹爹,他对我一心一意固然是最好的,但若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要说是一个林谷玉了,便是现下陈静馨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畏惧她的,更不会再做出用自己的死来报复旁人那样的傻事来。这世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命和自己的一双儿女更重要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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