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氏拉了叶明月的手一进泠雪轩的那三间正屋,真真是气的当场险些儿没直接背过气去。
因着这三间屋子都还没有隔断,所以是可以一眼望得到底的,于是呈现在薛氏的面前就是几堵斑驳不堪的白墙。

这还不说,地上的灰尘足足有寸厚,墙角里还有蜘蛛网。只不过现下天寒地冻的,连蜘蛛都扛不住,不晓得藏到了哪里去,只余了一些白晃晃的蜘蛛网在那里,不然还不得满地满墙的都是蜘蛛爬啊。

这样的屋子还能住人?

薛氏当即就转了身,想要去找蒋氏好好的说道说道这个理。

只是才刚刚走下青石台基,就见着蒋氏身旁的冯嬷嬷正带了几个婆子和小丫鬟过来。

冯嬷嬷现年五十多岁的年纪,穿了一领棕色素面的杭绸出风毛袄子,头上戴了一支一点油的金簪子,打扮的较其他的嬷嬷体面多了。

她虽然是在蒋氏身边伺候的老人,可也并不托大,见着薛氏和叶明月的时候就屈膝行了个礼,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二太太,五姑娘。”

薛氏对这个冯嬷嬷倒还是很有好感。

当年她做新媳妇的时候,蒋氏没少给她立规矩。彼时这个冯嬷嬷很是在蒋氏面前替她讲了几句好话,所以薛氏一直都记得冯嬷嬷的这些个人情。

这当会她一见着冯嬷嬷向她行礼,忙吩咐着小丫鬟扶了冯嬷嬷起来,笑的温和的说着:“冯嬷嬷,咱们可是有许多年没见了呢。”

刚刚在钟翠堂的时候,蒋氏身边伺候的只有几个丫鬟,薛氏并没有看到冯嬷嬷。

当下薛氏心中甚是高兴,便唤着文鸳过来,问着他们带回来的那些土仪在何处,说是要拿了一坛子惠泉酒和一包麻糕给冯嬷嬷。

然后薛氏又对冯嬷嬷笑道:“我和老爷回来的匆忙,也没有来得及买些什么。知道嬷嬷你没事的时候爱喝上一盅,所以路经无锡的时候特地的买了那里的惠泉酒。再有那麻糕,味道也罢了,不过是占了个香脆松软这四个字,吃着也还凑合,嬷嬷你拿了一包回去吃。”

其实薛氏自然是不会因着冯嬷嬷一个人的缘故特地的去买了这惠泉酒,只不过是这样说着好听些罢了。这也是人情乖觉取和的面子情儿罢了。

而冯嬷嬷也是个人精,她心中当然也是晓得这一点。但就算如此,她还是颇为动容。

毕竟她就算再有体面,可到底也只是个奴婢,且还是蒋氏身边的奴婢。都过了这十六年,难为薛氏还能记得她没事的时候爱喝一盅,还要拿了惠泉酒和麻饼给她,这足以让她领了这份人情了。

冯嬷嬷便没有推辞,只是又对薛氏屈膝行了个礼,说着:“那老婆子就多谢二太太的赏赐了。”

薛氏笑着让她快起来。一面听着文鸳说带回来的那些土仪都在箱笼里,还没有来得及整理出来。薛氏便嘱咐着文鸳,让她待会儿别忘了拿一坛子惠泉酒和一包麻饼送到冯嬷嬷的屋子里去。文鸳应了,薛氏这才转过头来,问着冯嬷嬷到这里来的缘故。

冯嬷嬷就说道:“方才我听得老太太说要让五姑娘住在这泠雪轩里。我想着这泠雪轩一向是没人住的,只怕荒芜的很,便领了几个婆子和丫鬟过来,帮着二太太您一起收拾收拾这里。”

叶明月闻言,止不住的就留神多望了冯嬷嬷两眼,心里只想着,这个冯嬷嬷倒是个有心的,且做事也全面,难怪母亲心里会一直念着她的好。

而薛氏听了冯嬷嬷的话,当下也将要去找蒋氏的念头给忘了,立时就喜道:“我方才还愁着,就我身边的这几个丫鬟婆子不成事,不晓得什么时候才能将这屋子收拾出来呢。可巧嬷嬷就带了人来了。”

冯嬷嬷只说这原是老太太的意思,她不过奉命跑一趟腿罢了。随后便开口作辞,说是老太太还吩咐了她做其他的事。薛氏也没有留她,只是让身边的小丫鬟好生的送了她出去。

待得冯嬷嬷离开,薛氏便轻哼了一声,转头对叶明月说着:“你祖母先时那样羞辱我们,现下倒又让冯嬷嬷带了丫鬟婆子过来帮咱们收拾屋子,可不就是打一棒子,给一甜枣?她这个情我是不会领的。”

叶明月伸手指了指院子和屋子里已经忙开的那些冯嬷嬷带过来的丫鬟婆子,又伸了食指竖在唇边,意思是让薛氏悄声些儿,不要让这些人听到了,回去告知了蒋氏,到时蒋氏若是又开始兴妖作怪的,可实在是烦人的紧。

薛氏会意,便不再说什么,只是吩咐着所有的婆子和丫鬟将这屋子和院子里里外外的好好儿的收拾干净,又让文鸳去东小院那里唤了欢嫂和柳嫂过来。

欢嫂和柳嫂是薛氏出嫁之时陪嫁的两房家人。当初她随着叶贤嘉去外地赴任的时候,有些不好携带的嫁妆没有带走,依然是放在了东小院正房的两边耳房里。虽然是每间耳房门外她都亲自的上了两道锁,可到底还是不放心,便留了欢嫂一家人还有柳嫂一家人在这里看守着。

文鸳应了,转身忙忙的去了。但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又转了回来,身后正跟着一个身着驼色绫袄的妇人。

“太太,”文鸳垂手笑道,“我方才出门就正好碰到了这个自称是您身边以往伺候的人——她说她叫做欢嫂——急急的向这里来,说是听得您现下在这里,所以赶过来见您呢。”

欢嫂此时忙抢上来向薛氏磕头。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眼中有着泪水。

“太太,”欢嫂望着薛氏,热泪盈眶的说着,“奴婢盼了您十六年,您这可算是回来了。”

欢嫂比薛氏大了个三岁。她原是薛氏身旁伺候的丫鬟,薛氏出阁的头一年,由着薛老夫人做主,将欢嫂指给了薛家的一个小厮。等到薛氏出阁的时候,欢嫂一家人便做了薛氏的陪房。也正是因着信任,所以薛氏才将看护自己嫁妆这样重要的事交给了她。

当年薛氏离开武安伯府的时候,欢嫂才刚二十出头,现下却是快要四十岁了。薛氏心中也觉颇多感慨,忙弯腰俯身亲自扶了欢嫂起来,主仆两个人对着垂了一会儿泪,说了一会儿别后之情,然后薛氏又让欢嫂见过了叶明月。

欢嫂忙对着叶明月行礼,赶着叫她五姑娘。叶明月因着晓得这欢嫂是以往在伺候母亲身旁的老人,于是言语之间对着她便甚为的客气。

一时薛氏又问着欢嫂,她走后,耳房里的嫁妆没人进去动过的吧?

欢嫂便回道:“太太放心,奴婢这些年一直好生的守着您的这些嫁妆,再不让人靠近那两间耳房的。只是前几年,大太太倒是去了您的东小院几次。太太您也晓得,老太爷和大爷惯是个散漫、花钱如流水的性子,一早就已是将这武安伯府的家业败的差不多了。后来您随了二爷去外地赴任,大爷又求了老太爷和老太太,拿了好些银子出来给他在锦衣卫里捐了个校尉的官儿,这下子这武安伯府可真的是只剩了个花架子了。大太太虽然掌着家,可手里没银子,日子也难过,于是她就打起了您那些嫁妆的主意。前几年她见天儿的就去您的那东小院里转悠,又请着奴婢和柳嫂子喝酒。太太也晓得奴婢的,酒是一滴也不沾的,更不领大太太的这个情。到底她说想进耳房里去瞧瞧您的嫁妆,好见识见识一番的时候,奴婢只冷着脸说两边耳房门上四把锁的钥匙都是太太临走的时候带走了的,大太太也没得办法。只是有一件事奴婢要告知太太,有两次我见着柳嫂子在用手拨弄耳房上的那几把锁。当时我问了,她却说她是见着那耳房的门和上面的铜锁有些脏了,拿了抹布要擦呢。只是奴婢心里觉得这事有蹊跷的,白来告诉太太一声,让您往后多留意留意柳嫂子一些。”

柳嫂同着欢嫂一样,以前也是在薛氏身边伺候的二等丫鬟,后来年岁大了,便配了小厮。等到薛氏出阁的时候,便也带了他们一家人过来做了陪房。

当下薛氏听了欢嫂的话,只气的咬牙说着:“我素日待她不薄。那时候她的小子刚生了下来,体弱多病的,眼瞧着就是不成的了,不还是我特意的请了王太医过来给她小子诊治?这才将她小子的一条命从阎王爷的手里夺了回来。不想就为了旁人的那几口子黄汤,她倒和着旁人一起来算计我的嫁妆来了。”

说着,一叠声的就要让人唤了人牙子过来,怒道:“这样胳膊肘朝外拐的人还留在身边做什么?还不快叫了人牙子过来,将他们一家子全都发卖了出去呢。”

叶明月这时却眼尖的瞧见了欢嫂的唇角微微的翘了起来,且见她眼中也是有着得意之色。

叶明月心中便有些疑心。又便想着,仅凭了这欢嫂的一面之词就要定柳嫂的罪,实在是有些武断了。莫若等她们都安定了下来,再细细的让欢嫂和柳嫂对了质,到时才能分得清到时谁是白谁是皂。

于是她就劝着薛氏:“娘,好在您的嫁妆都好好儿的,一件也没有丢失,这个才是最紧要的。至于其他的,等咱们安定了下来,再叫了柳嫂过来细问也是一样的。哪里能现下就让人牙子将他们一家子都给卖了呢?且咱们家可从来只有买人的,哪里有卖人的呢。”

卖人总归是一件没有面子的事,薛氏听了,便暂且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她心里到底还是恼着的,一双柳叶眉就高高儿的翘了起来,很是有些气不顺的样子。叶明月见状,便伸手挽了她的胳膊,扶着她,一面又四处的望着。

院子里和屋子里虽然都有丫鬟婆子拿了笤帚和抹布在收拾着,可到底也是空落落的,并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不过好在右侧那里有一处游廊,倒是可以勉强先在那里坐一坐。于是叶明月就有心要扶了薛氏往那边走,意思是要到那里去坐一会儿。

一面回头又见欢嫂呆立在原地,双眼发直,也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于是叶明月便开口唤着欢嫂:“欢嫂,你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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