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堇有些拘谨的站在赵勋面前,低声喊了一句,“七哥!”
“坐吧。”赵勋指了指椅子,杨清辉和颜显也和他打了颜色,他坐了下来,圣上的麻布孝服皱巴巴的搭在椅子扶手上。
赵勋四平八稳的坐着,身上是一年墨黑的潞绸夹棉直裰,眉头微蹙眉毛如同利箭一般点缀在面容上,威严中透着杀气,“小杨大人的建议很不错,就葬在西山吧,明日就送去,不必虚张。”
赵堇猛然抬起头来,看着赵勋,蹭的一下站起来朝着赵勋拱手行了大礼,“多谢七哥!”
“都是一家人。”赵勋看着他语气柔和了一些,“你处理好后世以后……”他顿了顿,似乎在考虑赵堇的去处,不等他开口赵堇已道:“我和城外法华寺的主持方丈有些交情,这半年多我常去法华寺走动,他答应收我入寺,也赐了法号了。”
又道:“七哥不必为难。你能饶我一命,还让我将我娘和兄长的尸骨收了,已经是大恩。我的去留,若七哥不反对,我就留在法华寺了。”
其实,他去法华寺的事情,就是在刚才这半个多时辰内决定的,这天底下再大,却再没有他赵鸿羽的去处。
而且,在法华寺他是考量过的,他这样的人要是不死,那就得一辈子关在京城,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所以法华寺是最佳的去处。
赵勋微微挑眉,很认真的看了一眼赵堇。
杨清辉一愣,想说什么可到底没有说出口,撇开了目光看向别处……颜显咳嗽了一声提醒的道:“鸿羽别急,先听你七哥将话说完。”
赵堇一愣看向赵勋,抱歉的道:“七哥请说。”
“虽不追究你的,可面子上的事还是要做,贬为庶民你可有意见?”赵勋沉声说完看着对方,赵堇摇了摇头,“没有!”
不杀他,就已经是史无前例的了,更何况,赵勋还来问他的意见,赵堇心里很感动。
赵勋微微颔首接着道:“朝廷圣旨下来,往后如何走你自己决断。不过,出家并非好的选择,若你真有心做几年方外人,不如学学荣王做个居士亦是不错!”
“谢谢七哥。”赵堇点了点头,他明白赵勋是好意,可是他还是觉得出家对他来说是最好的选择,断了红尘也就一了百了了。
赵勋该说的也都说了,就起了身,赵堇忽然又问道:“我父王他……”他一直忍着没有问,因为赵勋并没有将赵梁阙和霍繁篓抓回来,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在路上两个人就死了。
赵勋就将大概的情况和他说了一遍,赵堇听着直皱眉却又不觉得意外,霍繁篓这个人他还是有所了解的,更何况,沈橙玉和隋景对于霍繁篓来说一直都很重要。
他们三人自小相依为命共进退,如今两个人都因为赵梁阙死了,霍繁篓怀恨在心情有可原。
说到底,赵梁阙就那么死了,对他来说也是好事。
“是!”赵堇没有再问,一天之内至亲的人走了三个,他此时此刻不过是强作镇定,“七哥慢走。”
赵勋颔首看着颜显和杨清辉,两人也都起了身,颜显拍了拍赵堇的肩膀,“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就让人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竭尽所能。”
“多谢。”赵堇拱手,送三人出去,杨清辉回了礼随着赵勋出了门。
三个人离了贞王府,也不坐车沿着街道慢慢走着,赵勋没头没尾的道:“郑太医明日会对外宣读诊断,后续的事倓松多劳累一些。”
“好。”杨清辉并不惊讶,点头应了,赵勋侧目看了他一眼,沉声道:“等大事定你去滇南待三年。”
杨清辉一愣,面上的表情瞬间起了一丝变化,颜显却是笑了起来,拱手朝赵勋行礼,道:“七爷有心了。”又看着杨清辉,“愣着作甚,应了吧。”
“好。”杨清辉点头,正是回了礼应道:“下官一定将滇南打理好。”
让杨清辉外放,不是贬他,而是恰恰相反,赵勋这是在提拔。
杨清辉的父亲在内阁,他们父子同朝无所谓,但是杨清辉想要更上一层楼就难办了,所以赵勋提议他外放三年,一来锻炼,二来,这是给他提升资历,将来几十年只要他不行差踏错,入内阁就是稳稳的了。
所以颜显才会这么高兴,自己的妹婿,步步高升他当然高兴。
赵勋扫了一眼颜显,颜显眉梢一挑笑着道:“晚上和县主去我家里吃饭,我娘一直惦记着说请你们吃饭。”
“她怕是没空。”赵勋两天没见到顾若离了,“你可以去问问你她。”他今天要安排的事情还很多,城外战场还没有打扫好,朝中的事情也有一堆在等着他去做,这两三日他都回不去。
“那过几天吧,我下午看到她了,也是一脸的疲惫,怕是同安堂的事情很多。”颜显道。
赵勋顿了顿,脚下一转道:“你们先去,我晚点过来。”
“哈。”颜显笑了起来,颔首道:“成,你去吧,我和倓松先过去等你。”
赵勋颔首牵了马直奔同安堂。
同安堂后院都是伤兵,所以就不对外接诊,此刻前堂比较安静的,后面则是嗡嗡的大家都在忙活,赵勋进来就看到顾若离正一只手抓着笔的趴在柜台上,笔头戳在纸上而她的人却是站在柜台后面睡着了。
就好像有人拿刀扎了他的心头,他疼的一时没了呼吸,快步过去就看到她眉头紧紧蹙着,一脸的疲惫。
他摸了摸她的头发,将她的笔轻轻拿了将人横抱着过来,顾若离也没有醒倒在他怀里睡的沉沉的,他正要出去韩苗苗从后面跑来,一看情况吓了一跳指着顾若离,赵勋蹙眉摇摇头,低声道:“我带她先回去,有什么事你们自己处理。”
“哦,哦。”韩苗苗点着头去喊了马车过来,赵勋抱着顾若离上了车,将她横抱在腿上,顾若离歪着头抵着他胸口轻浅的呼吸着,左脸上还沾了墨水,他叹了口气拿帕子将她的脸擦干净,紧紧的搂在怀里。
这辈子,他赵勋自问对得起任何人,但唯独她!
他说要给她安定的生活,让他依靠他……可就是因为他,她才会成日里奔波着,和母亲分别,和幼子分别,随着他冒着危险在战场上九死一生。
生孩子时好不容易养的一点肉,现在又累的没有了。
“对不起。”他鼻尖发酸,吻了她的眉梢眼角,“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若离皱了皱眉,似乎感觉到什么睫毛煽动了几次后便醒了过来,看到他一愣才知道自己在马车上,便道:“你回来,赵梁阙和霍繁篓抓到了吗?”
“没有。”赵勋让她躺着休息,另一直手轻轻给她捏着脖子,大概的将昨天的事和她说了一遍,她疑惑的道:“你说霍繁篓走了,派人跟着了吗。”
霍繁篓会去哪里,回扬州吗。
“嗯。”赵勋回道:“我猜测八九不离十会去沅江。”
她撑着坐起来坐在他百旁边,低声道:“多谢!”谢谢他没有杀霍繁篓,他挑眉挂了她的鼻尖,语气酸酸的,“他的事,你谢我作甚。”
“我没别的意思。”她挽着他的胳膊,将霍繁篓给梁欢送药的事说了一遍,“……人来过总有痕迹,更何况我和他还是曾经好友,我忘不掉也不想忘。”
“知道了。”他搂着她道:“回去好好睡一觉,医馆里的事自然有人去处理。”
她确实有点撑不住了,点了头,又道:“你的伤呢,这两天都没空给你换药,你自己换了没有。”
“没有。”他说完,她已经解了他领子衣服一看,随即倒吸了口气,“你都不疼吗,这伤口两边的肉都闷的腐坏了。”
他无所谓的笑笑,“没觉得疼,现在没空等空了你再处理。”
“不行。”她沉了脸喊赶车的孙刃,“再会同安堂去,七爷的伤要处理。”
孙刃应了一声,又将车掉头回了同安堂,赵勋拿她没辙,只能有着她处理了伤口……她小心翼翼的刮了腐肉重新上了药,又怕他疼就和他说着话,“昨天赵鸿羽来找我……”她说了赵堇的事,又问起赵凌,“……太子什么时候登基?”
赵勋回道:“急不得,最快也要半个月以后。”
“嗯。”顾若离低声道:“最后能等太皇太后到京城后再说,免得她老人心里难受。”
赵勋也正是这么想的,便道:“知道了,你不用多虑,既然做了自然会安排妥当。”
“赵将军。”门外,有小內侍跑着进来,道:“太子有事请您进宫。”
赵勋颔首回道:“就说我稍后就来。”他话落顾若离也收了手给他穿好衣服,“把药喝了就能走了,你忙你的,等事情办好了我们再说话。”
他点头起身摸了摸她的头,“我尽快处理好,派人去接两个孩子。”
“等开春,你先别急。”顾若离道:“马上就要下雪了。”
他点了点头又和她说了几句,便骑马走了,顾若离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刚要回去,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随即就看到一位戴着帷帽的女子抱着孩子从里面下来。
“娇娇。”女子穿着深紫的褙子,看不清脸但是声音一出顾若离就听出来了,“皇后娘娘。”她忙上前行了礼,方樱低声道:“和我客气什么,帷帽进去说话。”
四皇子就好奇的看着顾若离。
“这是四皇子?”顾若离和四皇子互相打量着,方樱就笑着道:“还不快喊七婶。”
四皇子就笑着奶声奶气的:“七婶好!”
“四皇子好。”顾若离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儿子,就越发的舍不得移开眼,“长的真像你,浓眉大眼将来定然是个好看的。”
方樱轻笑和顾若离去了手术室的隔间里,她摘了帷帽顾若离才发现她略施了脂粉,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她道:“你出来有事找我?怎么不让人来说一声,我去宫里就好了。”
“我也想出来走走。”方樱笑着牵着她的手,打量着,“让我看看,生了孩子以后是不是不一样了。”
顾若离轻笑,道:“哪有什么不一样,还不是和以前一样。”
“瘦了点。”方樱笑着拉着四皇子,“这就是我和你说的医术很厉害的七婶,当时母后生你的时候就是七婶接生的呢。”
四皇子哪里懂这些,点着头道:“谢谢七婶生我。”
顾若离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蹲下来看着他,道:“不谢。你每天都喜欢做什么,和七婶说说呢。”
“我喜欢吃。”四皇子掰着手指头,开始说,“绣球乾贝,珍珠鸡,奶汁鱼片还有……”他歪着头想着,方樱哭笑不得的将他的话打断,道:“行了,七婶可不是要听你说这个的。”
四皇子就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道:“七婶,你喜欢吃什么。”
“我什么都喜欢。”顾若离好喜欢这孩子,“改天等七婶空了请你吃好吃的。”
四皇子点着头,嗅着鼻子,“什么味道,好香啊。”
“哈哈。”顾若离大笑起来,抱着四皇子亲了一口,道:“真的是喜欢吃呢,这是药香,可不能吃的。”
四皇子哦了一声,方樱无奈的摇着头喊了女官进来领着四皇子,“带他四处走走看看,小心一些。”
女官应是领着四皇子出去,顾若离和她对面坐下来,方樱问了两个孩子的事情,就说起自己的境况,“……昨天太子来找我,也没有避讳。这个时候了,我也不想再装作清高的样子,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顾若离挑眉,就听到方樱接着道:“我让周贵妃和柳婕妤陪着他,等他死了就让她们一起去陪葬,这两年但凡瞧见她们的脸我就恶心。”
“都过去了。”顾若离没什么可心疼那两个女人的,当初太出挑了现在就有收账的来了,“太子是醇厚良善的,将来也会善待你和四皇子。”
方樱点了点头,无奈的道:“或许,我们方家的女人注定与这世间格格不入,注定孤独一生。”
太皇太后,方朝阳是,现在连她也是了。
“哪有的事。”顾若离柔声道:“不管什么样子的活法,都有利弊,就看你怎么想怎么看。往后你要是觉得无聊了就带和四皇子出去走走,太子断不会拦着你的。”
方樱点了点头,离开京城怕是不行,但是在京城内走动走动,谁也拦不住她。
“我知道贤妃在庆阳。”方樱看着顾若离忽然压低了声音道:“她的命比我还不如,我好歹还有四皇子……你且和她说,让她不要回来了,她那娘老子也不值得她惦记,就让她待在庆阳。等开了年我就对外宣称她没了。太皇太后那边我去说,你不用担心。”
“皇后娘娘。”顾若离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方樱摆手,道:“我走不了,就当她替我过吧,让她天涯海角活的肆意自在就行。”
顾若离抿唇笑着,点了点头。
“我回去了。”方樱看了一眼时间,“我就想来看看你,知道你好我也就放心了。宫里的还有许多事,那些个女人都要处理了,闹哄哄的吵的我心烦……圣上也是前面醒了以后就一直闹腾着,经过了这么多事了他也不知道长进。”
长进什么,有的人一辈子都是一个样子,学不乖更学不精,顾若离送方樱出了,四皇子站在马车上和他挥手,“七婶,我走了啊……等弟弟回来和我玩。”
“好啊。”顾若离捧着他的小脸,爱不释手的道:“弟弟们要明年才来,等他们一来我就带他们去好你玩儿。”
四皇子点头应是钻进了车里,方樱掀了车帘子看着她,柔声道:“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你多注意身体,慢慢来!”
“嗯。”顾若离点头吩咐了车夫慢点,目送着马车慢慢走出了视线。
第二日,暮鼓响起,赵堇一个人将梅筱柔和赵赟的灵柩送去了西山后山腰葬了,他没有回京城而是在法华寺住下来。
宫中,金銮殿虽未早朝,但所有的在职官员都到了场,赵勋主持的,将赵梁阙的同党彻底清洗了一遍,他的一贯作风,抓谁杀谁从来都不拐弯抹角,一直持续到下午,满朝的人沾亲带故的不是抓了关了便就是革职查办,最次也是停职审察,如此以来朝中的官职就削了一小至多,入夜后大家在各个衙门的食堂的吃了饭又去了金銮殿,由太医院院正郑太医亲自宣读了赵凌的病况。
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满朝文武倡议太子登基,让赵凌安心养病。
赵安申言辞要亲自圣上,三推三请后他便应了,登基时日由钦天监选日子,赵赵凌则送去西苑,由郑太医和周贵妃柳婕妤照顾,直到康复……
另定将后年的春闱提早一年,由各个官员推举了门生担任空余官职。
推选了三日,等各个衙门的官职落实,已经是五日后。
这是亘古未有的,一个难以收拾的满目苍夷的烂摊子,只用了七天的时间就收拾一新,不但如此,京城外战场清扫完毕,俘虏清点后有官职的收押待审,无官职有意悔改者则原兵籍返回,陆陆续续的两万多人皆回了大同。
处理完朝中和战后的事,赵勋便开始清算京中勋贵,早些年他打回来时就清算了一批,这一番到是不多,秦大同还笑称往后朝中的钱粮又省了一笔,少了这么多只拿俸禄不做事的人,可真是省了不少。
顾若离和赵勋足足七天都没有碰上面,她也不过中间回家去歇了一夜,好在同安堂和京城留着养伤的兵都好的差不多了,由曹骏的副将领着犒赏后则陆陆续续的回了陕西。
顾若离在同安堂后院,一行人十几个人开了两桌吃午饭,饭菜是订的席面,但焦氏也做了几样,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张丙中拉着她道:“你别站着,也坐下来吃。”
“我吃过了。”焦氏推着他,“你去吃,不用管我的。”
张丙中埋怨了一句也拿她没辙,凑过来低声道:“今天晚上我就能回家了,我们好好说说话。”
“知道了,你快去吃饭,这么多人看着呢。”焦氏不好意思推了他一下,擦着手去了前面扫地,张丙中嘿嘿笑着在顾若离身边坐了下来,大家都看着他笑,方本超道:“张大夫这是想家了啊。”又道:“也是,这虽是回来了可却是忙着才进了一次家门。新婚夫妻蜜里调油的,一下子分开这么长时间,可不是想嘛。”
大家都笑了起来,张丙中就喝了一口酒,道:“方大夫就知道说我,你不也是偷偷回去了好几回。”
“我这是惦记我老娘和孩子呢。”方本超轻笑,杨文治道:“从今天开始我们可以轮流值班了,这样我们也能抽空休息一下。”
众人笑着应是。
“县主。”焦氏从前面过来,指了指外头,“有个人说要找您。”
顾若离嗯了一声,放了筷子喝了口茶和众人道:“今晚我值宿,你们再留一个人下来帮我就好了,其他的人都回去。明天你们再安排谁来值宿就行。”
她说着起了身去了前面,就看到马继站在门口,她惊讶的道:“马二爷,你找我有事?”
“县主。”马继拱了拱,没有像以前那样一说话就嬉皮笑脸的,顾若离请他做,焦氏上了茶过来,喝了两口茶他才开口道:“那个……我其实无事不登三宝殿。”
顾若离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也不说话就等着他开口。
“我想求你,能不能帮我们说说情,我爹他……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做,当时选择中立也是迫不得已。”他说着有些急切的看着顾若离,“我说的是真的,他什么都没有做,阙郡王也不相信他,这一年多我们一家人都是夹着尾巴,恨不得搬走才好。”
顾若离听说了,这一次清算中平凉伯府就在其中,而且,也包括建安伯府的二房。
“朝中要发落,你求我也没有用啊。”顾若离为难的道:“你有这时间来找我,还不如……还不如去找小杨大人,能不能疏通他比我清楚。”
马继叹了口气,他们罚的并不重,只是将爵位削了,并未治罪,可是这已经很重了,只差家破人亡了,“小杨大人不见我。”
“我……”顾若离很怕被人求情,为难的道:“你让我去求谁,七爷吗?”
马继点头,“你不用求,只要将这封信给赵将军就好了,要说的我都写在信中了。真的,谢谢县主。”
“我……试试吧。”顾若离接了信,看着马继,“我也好几天没有见到七爷了,不过会想办法送给他,结果如何看他的意思了。”
马继起身作揖,“谢谢县主。”
“不用。”她收了信想到了崔婧语,“你见到她了吗?我派人去过闻音阁,那边已经关掉了,她人呢?”
马继摇着头,“我也不知道,就这么几天的事情,之前攻城的时候她还在呢,我还劝她来城里避一避。后来城门封锁了我就再没见过他。”他说着微顿,又道:“不过我猜测她八九不离十去找霍繁篓了,她心里一直放不下他,所以霍繁篓走了她就很有可能追着去。”
毛叶也不在京城,难道也是追着霍繁篓走了?
“知道了。”顾若离颔首,马继就又作揖道谢的出了门,顾若离将信给了孙刃,“你得空交给七爷吧。怎么办他决定就好了。”
孙刃应是出了门。
天黑的时候大家陆陆续续的都走了,顾若离和白世英带着韩苗苗守着同安堂,夜里关了门三个人围着后堂的炉子烤红薯吃,韩苗苗巴拉巴拉的说着回京的事,顾若离和白世英听着。
“那你以后打算做什么?”白世英递了红薯给他,韩苗苗吹着气嘶嘶的吸着口水,“我吗?我想先回家一趟,然后好好跟着县主学医术,等学有所成了就天涯海角的流浪去。”
“你……不进宫吗。”白世英看着她问道,韩苗苗摆着手咬了一口红薯,道:“不去不去,那劳什子地方有什么好的,我瞧着就闷的慌。”
顾若离轻笑,敲了她的头道:“你不想太子?”
“县主,我懂你的意思。”韩苗苗点着头道:“我想归想,可是嫁人又是另外一件事了。我只要一想到我一辈子都要待在一个地方我就想死了。而且,他不可能娶我一个啊,将来他三宫六院生上七八十个儿子,我的天……”她塞的一嘴的红薯,“我一头撞死算了,才不要这样作践自己。”
顾若离和白世英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高兴韩苗苗看的通透,可是又心疼赵安申。
“我娘说了,男人呢你觉得重要,那就是顶了天的重要,没男人女人就活不成,就不能在世上立足。可是呢,你要是有本事养活自己,那男人就一点都不重要,就跟姑娘头上的珠花,是个装饰品。不过我觉得,姑娘戴着珠花好看不好看还是看脸嘛,是吧!”
“扑哧!”顾若离和白世英都笑了起来,白世英捏着韩苗苗的脸,笑着道:“真的是人小鬼大。这些话等再过十年你来和我说我就信你。”
韩苗苗就翘着嘴巴,笑嘻嘻的道:“现在说您也该信我的,我都已经长大了。”
“那你嫁给梁欢吧。”顾若离打趣她,“青梅竹马,多好。”
韩苗苗也摇着头,“不要,不要。阿欢抱负太远大,我不能拖他的后退。县主您就别劝我了,我就一个人好的很。”
顾若离掩面而笑正要说话,忽然有人低低的敲响了院子的门,他们三个人一愣,孙刃已经过去站在门口问道:“谁?”
“我来找县主。”是个男人的声音,顾若离三个人对视一眼,孙刃就开了门,随即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有些颓废潦倒的男人,还有一截女人的衣群在门口露了一角。
“崔二老爷?”顾若离将手里的红薯给白世英,走到门边去,随即就看到崔延孝和戴着面纱站在暗处的二夫人,她蹙着眉头语气并不好的问道:“二位有事?”
“县主。”崔延孝垂着头作揖,“求求你救救我们。”
他们和赵梁阙还有梅筱柔走的很近,二夫人可是帮着做了不少的事,顾若离道:“我一个大夫,救不了你们。二位还是早些离开吧。”
“你能。你能找赵将军说说。”崔延孝真的是厚着脸皮来的,不然他们就活不了了,明天赵勋肯定要派人上门抓他们,“求求你了,我们真的是被逼无奈的。”
“这是你们的事,也是朝廷的事,我管不了。”顾若离转身要走懒得和他们多说,“孙刃风太大了,关门吧。”
孙刃应是,崔延孝一把抵着门还要说什么,就听到二夫人拉着他,道:“我说了不要来自取其辱,她若有这个好心,那太阳就要从西面出来了。”
“你闭嘴。”崔延孝冷喝一声,二夫人就没有再说话,顾若离被气笑了回头看着他们,道:“二夫人说的没错,我没这个好心,所以请二位早点离开的好。”
“好,好,我不说了。县主我只问一件事……你见到容儿没有,她有没有去找你?”崔延孝眼巴巴的看着她,不等顾若离回答,就听到二夫人道:“你还惦记着她做什么,她就算没死又怎么样,你指望她能救你,走!”
“她死了。”顾若离走到门口看着二夫人,赌气的道:“在那边等你们呢。”
二夫人气的指着她,“你!”
“关门!”顾若离转身便走,孙刃啪的一声关了门,白世英都忍不住蹙眉,道:“她的父母怎么会这样,一点都不知道心疼。”
顾若离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说这件事。”韩苗苗拉着顾若离问道:“县主,我要不要送他一个礼物以表心意呢。”
顾若离也不再想二夫人的事,笑着点头,白世英就在一边打趣,“把你自己送给他,想必这是他最想要的。”
“县主您看,白姐姐又拿我逗闷了。”韩苗苗不依,瞪着白世英皱鼻子,“想必白先生也是这么想的。”
白世英听着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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