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若离很庆幸这个时候生孩子,气温非常的合适,房间烧了点暖炉,她和孩子都觉得刚刚好。
只是,半个月不洗头洗澡的感觉太糟糕了。

她哀求的看着赵勋,道:“趁着大家都去休息了,你偷偷帮我洗一下吧,抬个炉子来烘一烘就干了,真的没事啊。”

“不行。”赵勋一脸严肃的看着她,“大家都说了,你现在不能洗头,免得以后落了病。”

顾若离躺着,露出生无可恋的样子,哭笑不得的道:“我现在都觉得自己从垃圾堆里走出来的,两个孩子靠在我旁边,我都怕自己的味儿薰着他们。”

“他们闻不到。”赵勋起身拿了个梳子来,坐在床头,“我帮你梳梳,就没那么痒了。”

他就正儿八经的给她梳头,她的头发很长因为没洗的缘故的,厚实的垂在炕沿下,他慢慢梳着低声道:“还有半个月就过去。”

“你这个月事事都和我对着来。”顾若离很不满的道:“我娘说什么你就跟着附和,不让我母乳,不让我洗澡洗头还监督我,等出月子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失笑,问道:“这里痒不痒?”

“痒。”她点着头,道:“你别打岔,这个仇我记着了。”

他颔首,道:“行,等你出月子了我帮你洗。”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顺势握了他的手,道:“你别梳了,一会儿让瑞珠来帮我。”她心疼他这段时间一直守着她,几乎是陪着她熬了半个月,她说她闷不好受,他也不比她好多少。

“我听说黄大人来找了你好几次了,卫所那边也有事吧,你要是忙的话就去做事,家里这么多人在,你不用记挂我们母子。”顾若离心疼的道:“让你堂堂的镇国将军天天陪着我坐月子,太委屈你了。”

“等你出了月子我再走,什么事也不急这么十来天的功夫。”他帮她将头发编起来,手法生涩的倒腾了半天,她忍不住发笑正要说话,朗哥儿哭了起来。

“应该是饿了。”顾若离撑着手臂看着屏风后面,两个乳娘一人一个的照顾孩子,就中间挡着一个屏风,所以只要一哭他们就听得到,“抱来给我。”

祥哥儿的哭声地动山摇的,干嚎没眼泪,朗哥儿则是细细的哭,让人听着心都化了,仿佛不满足他的要求,就是罪大恶极。

乳娘抱了过来,朗哥儿好像闻到了母亲的香味,哼哼唧唧的就停了哭,眼睛也不睁小脑袋歪着等着吃。

顾若离的奶水确实不多,满打满算够一个人吃,正好,祥哥儿嫌弃她的奶水少,所以不吃她的,她就专心喂朗哥儿就好了。

“你看看你爹。”顾若离低头和朗哥儿说话,“他这个辫子编了好久了也没有编好,将来你可不要像他这样啊,笨手笨脚的。”

赵勋含笑看着他们母子。

隔壁,祥哥儿也哼哼唧唧的醒了在啪嗒啪嗒的吃奶。

“我也有点饿了。”顾若离看着赵勋,“想吃鸡汤面,你让厨房给我煮点,多放点青菜在里面……顺便你也吃点,你这几天都瘦了。”

他应了一声去了厨房,过一会儿端着一大碗青菜鸡汤面回来,顾若离靠在床头他一口一口喂着,吃了小半碗就没吃不下了,赵勋就将剩下的一扫而空。

她拿着帕子给他擦着嘴角,柔声道:“七爷,等他们再大点,我们再生个闺女!”她今天看司璋的闺女真的是眼馋,虽然这个时候性别上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就是给人感觉不一样。

“算了。”他回道:“以后都不要生的,实在是想闺女,我们就去收养个女儿回来养着。”

总之,他是不想让顾若离再生了。

“怕什么。”顾若离笑着道:“我生两个都挺过来,再生一个就会简单许多。孩子多了热闹,不像我们小时候就一个孩子,做什么都觉得无趣。”

赵勋对兄弟间的感情很淡漠,所以感触没有那么深。

两个人闲聊着,顾若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一早醒来荣王已经在屏风外面说着话,和方朝阳一人一个的抱在手里……顾若离察觉到,自从两个儿子出生后,方朝阳的性格也在逐渐的,不知不觉中有了一些变化。

她虽还在和荣王吵,可是对人和对事却要柔和了许多,包括以前她根本不会去做去管的事,现在也会停下来说上一两句。

比如厨房里买什么米,米的分别她都懂,可是却向来不爱管这事儿,还有几个丫头之间的矛盾,要是以前她问都不会问一句,昨天居然还劝了几句秋香……

像个外祖母的样子了,顾若离看着她失笑,方朝阳抱着祥哥儿睨着她道:“做梦捡到宝了,一醒来就傻笑。”话落,将祥哥儿放在她怀里,“赶紧抱抱,免得长大了和你不亲。”

顾若离小的时候她抱的就不多,总是嫌脏嫌吵,现在想想还真的鲜少有顾若离那样干净和安静的孩子了。

好像七八个月她就能哼哼唧唧的暗示乳娘她要便便,会走路说话以后基本没有弄脏过衣服,若说吵的话,她的话比她还要少……反倒是现在,祥哥儿和朗哥儿更像个孩子样儿。

“是我的生的,不和我亲和谁亲。”顾若离笑着起来接住了祥哥儿,指着他的脸和方朝阳道:“他的脸是不是比朗哥儿大一点?”

方朝阳看了一眼,颔首道:“是要胖点。”话落,看了她的头发,道:“再等几天天气暖和点,让瑞珠帮你洗头洗澡。李妈妈说把窗户和房门好房间里暖和点,你还是能洗澡洗头的。”

“那就今天吧,今天就很暖和。”顾若离迫不及待的,“把两个孩子抱到卧室去待会儿,没事的。”

方朝阳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又想到自己坐月子时的情形,大嫂拦着她不给洗,她哄着顾清源给她洗头,大半夜的两个人在房里折腾洗头,后来她就落了个头疼的毛病,想想那时候还真是任性。

“我才不会管你,你找赵远山去。”方朝阳接了孩子在怀里,“我抱着在院子里晒晒太阳,你说晒什么地方来着?”

顾若离指着屁股,“把眼睛挡着,晒屁股和耳朵。”

“嗯。”方朝阳就让人搬着凳子坐在屋檐下,荣王则抱着小的和她并肩坐着,将包被拆开露出两个白生生的屁股,荣王觉得有趣,轻轻捏了捏,道:“这样晒有用吗。”

“听大夫的。”方朝阳扫了他一眼,“她比你懂的多。”

荣王哼哼了两声,道:“你一天不挤兑我会少长块肉吧,我以前怎么没发觉你这么会斗事撩事的,三句话没说完就挤兑我。”

“看你不顺眼。”方朝阳冷笑一声,将屁股收好换小小的耳朵,荣王也学着他……

他不由想到小的时候在宫里头,他们兄妹四个人在坤宁宫的院子里下棋,四个人玩不到半个时辰,总会突然就打了起来,后来他就不和他们玩,而除去和几个郡王走动,他和阙郡王就是那个时候相熟的。

阙郡王那时候也常来宫中,在母妃的宫里走动,常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母妃死的时候他哭的比他还要伤心……后来他就对他不太满意,虽没有表现出来,可是这件事一直是个疙瘩,卡在他心里。

“朝阳。”荣王想到什么看着方朝阳,“你记得小时候那件事吗。”

方朝阳没好气的道:“小时候事情那么多,你说的哪一件?”

“就是仲文啊,他有次被我母妃打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荣王说着觉得有趣,道:“他天天在钟粹宫,我母妃不管做了什么好吃的,都被他吃完了,我都没捞着吃……太可恶了,我有段时间吧,还恨我母妃的,觉得他对赵梁阙比对我好。后来他被打了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赵梁阙比他大一岁还是两岁来着?

“就是你娘死的那年?”方朝阳想了起来,“你……那时候,七岁?”

荣王摇着头,“快八岁了。我娘死了我就搬到坤宁宫去了。天天被你们欺负。”

“你八岁,那赵梁阙就是十一岁?”方朝阳抱着孩子起来往房里走,“你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后悔当时没有掺和一脚把他打死?”

荣王嘿嘿笑了起来,点着头道:“你说的没错,那时候就该让我母妃将他打死,死了就没有如今这些破事了。”

“谁欺负你了,是你自己没用。”方朝阳冷嗤一声进了房里,荣王撇撇嘴咕哝道:“……不和你计较。”

下午,顾若离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让瑞珠用胰子将她的头发洗了三四遍,等身上干了她裹在干净的被子里时,结结实实的睡足了两个多时辰。

人是又精神又舒服。

岑琛从马车上下来时,远远的就看到许多人聚集在村头聊着天,现在还没到春播,所以田里的事情不算多,大家还有空闲下来聊天。

已经有人看到他了,远远的就喊着他,“万峰,早听说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回来看看。你婆娘还在等着你呢。”

岑琛笑着过去,大家纷纷和他拱手行礼,他笑着道:“县主那边事情耽误了,也没有空回来。”

“你现在是大人物啊。”大家凑过来问道:“跟着县主去京城,我们还听说剖肚子的事真的能做,是不是这样的?”

岑琛笑着摆手,道:“倒也不是,当初是我想的太简单了,现在经由县主提点,往后再有这样的外伤,大可不必开胸,还有别的办法。以前的事,惊着大家了。”

“惊是惊了,可是现在发现是好事,我们高兴都来不及。以后再有这样的伤,我们就不怕了。”大家高兴的道:“你好好跟着县主啊,往后就是享誉大周的名医了,人家说起你我们也脸上有光呢。”

岑琛笑了起来,抱了抱拳回家去了。

在家里歇了两日他又回了同安堂,在同安堂里和杨文治一起坐诊,一时间同安堂的生意要比以前好上不少,十里八乡的人知道他们回来了,都赶着路的来看病。

岑琛忙着,但心里却格外的满足,以前大家都怕他,这一次回来,却有种衣锦还乡的感觉。

他打算再回京城时,带着妻儿一起,以后就住在京城了。

顾若离坐月子的时候,他还去了一趟开平卫,亲自看过冬青,他的胸口上还留着疤,但是人活的好好的,能吃能干活,什么事都没有。

没有人能想象的到,曾经他受过那么重的伤。

因为洗了澡,顾若离觉得剩下的日子就过的好像快了一点。

出月子那天顾若离走到院子里来,叉着腰和瑞珠笑着道:“我这算是刑满释放了吧,好久没这么认真的看太阳了。”

“呸呸!”雪盏在一边笑着打断了她的话,“您这话太不吉利了,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

顾若离轻轻笑着,道:“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从我怀孕到做完月子,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事太多还不讲道理……现在感觉好多了,往后我们好好说话,都讲道理一些啊。”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欢颜点着头道:“县主,您这话不要和我们说,您和七爷说就好了,因为您不讲道理的时候受罪的都是七爷。”

“这你不用管。”顾若离捏了捏她的脸,笑着道:“希望你立刻接棒,也感受一下怀孕生孩子的辛苦。”

欢颜摆着手,“别……别,奴婢现在不想生。”

“嗯。”雪盏捏着欢颜的脸,“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家伙,也好好体会一下。”

几个人在院子里笑闹着,欢颜追着雪盏,“你成亲快一年了吧,还不给周掌柜生个一儿半女的,赶紧快点,免得年纪大了不好生。”

“小蹄子。”雪盏跺着脚,笑着追不上欢颜。

陈顺昌出现在门口,看着里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顾若离道:“陈伯,您有什么事。”

“今儿满月,顾掌柜让我问问您可要办个酒席,同安堂那边好些人去问了。”陈顺昌问道。

顾若离摆手,“等百日的时候再说,满月没精神头布置了。”她说着交代道:“晚上做点好吃的,我们自己在家里吃吃,庆祝一下。”

陈顺昌点着头应是。

晚上,他们在花厅里摆了三大桌,顾若离不能喝酒但是终于能吃点咸味了,挑着捡着吃了些红烧的菜,顿时觉得异常的满足。

“老夫明儿就回去了。”顾若离出了月子他放心了也就想要回家去待一段时间,“往后你要是有事就让人捎信去告诉我一声。”

顾若离端着茶敬他,道:“为了我们母子,让您千里迢迢的跑回来,真的很谢谢您。”

“谢什么,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气。”杨文治含笑道:“等百日宴的时候我再来吃酒。”

顾若离应是,那边赵勋问道:“杨倓松也喜得麟儿了?听说也是年后生的?”

“是!”杨文治笑着道:“生下来七斤重,信里头说是张的很像倓松。生的那天请的刘大夫去坐镇的,还算是顺利。”

顾若离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事,她回头看着赵勋,道:“我们也备些礼送回去吧。”

“我让吴先生去办了。”赵勋话落,又看着杨文治,“明天让周修彻送您回去!”

杨文治颔首道谢。

第二天杨文治就回了延州,顾若离就每日在房里折腾两个孩子……方朝阳几乎每天都要和她争两句,“你这样捏来捏去的有什么用,明儿胃口就好了,以后就不生病了?”

“通经活络。”顾若离给两个孩子捏脊,她手法很轻,可两个孩子趴在乳母背上还是嗷嗷的哭,方朝阳看的心疼就指责顾若离,“得了,得了,捏一会儿就好了。”

“行了行了。”顾若离被方朝阳闹的头疼,“下次我再捏的时候您别来看就好了,免得看了心疼,我也不是害他们。”

方朝阳不以为然,做大夫的孩子就是事情多,从小就这么折腾来折腾去的。

顾若离抱着一个在怀里,方朝阳则抱着另一个,轻声细语的哄着,“行了,我们去祖母房里玩儿,不在你娘这里待着,一会儿就把你们都弄哭了。”

就把祥哥儿给抱走了。

“朗哥儿就给我吧。”荣王笑嘻嘻的进来,“我带出去散散步,这会儿天气刚刚好。”话落,带着乳娘就抱着孩子出了门。

顾若离和瑞珠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那我去睡会儿。”一人一个的抱走了,她反而没事做了,躺下来她又睡不着,索性起来看书,看了一会儿房里实在太安静了,她又想的很,就去找方朝阳。

才出院子门,岑琛从一边过来,她停下来等他,他迎了过来道:“我来找您说点事。”

“怎么了,去暖阁里说。”顾若离和岑琛又重回了暖阁,雪盏上了茶,岑琛就道:“张丙中不敢给你来信,就偷偷给我写了一封信,今天刚刚收到,说是同安堂前段时间被人砸了,出……了人命官司。”

顾若离听着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元宵节的时候。”岑琛回道:“好像是个孩子吃元宵卡住了抱去了同安堂,当时张丙中和刘大夫在,两个人也没有多少的法子,就给孩子催吐,药刚灌下去,孩子就咽气了。”

“怎么这样。”元宵卡喉太难办了,很容易造成急性喉阻梗,随后造成脑缺氧死亡,一般三五分钟内就能让一个孩子死去,“这件事后面怎么处理的。”

“刘大夫和张大夫正月里被抓进去关了十来天。”岑琛回道:“二月头才放出来,是吴先生和小杨大人打通了关系办的事。这事儿现在也过去了,所以张丙中写信来说了这件事,他怀疑是有人故意陷害同安堂。”

这件事太突然了,顾若离一时有些迷糊,她摆了摆手,道:“他们被抓起来,是因为孩子的父母告官的?”

“是。报的顺天府。”岑琛回道。

顾若离没有弄明白,“既然事情解决了,他们也从牢里出来了,想必是协商过了赔偿条款,为什么又打砸同安堂,谁牵的头?”同安堂是她的产业,她的县主名头震慑不住别人,那赵勋的名头总该可以吧。

更何况,京城里赵勋和她也算是盘根错节,就算人不在照应的人还是多的很。

谁会有这个胆子去砸她的同安堂。

除非和当年一样是赵凌让人去砸的……

“张丙中也是这样想的。”岑琛回道:“这件事吴先生那边或许知道点什么,您可以问问将军,吴先生知道了也肯定会告诉将军的。”

顾若离拧着眉头点了点头,“七爷这两日去了卫所,要过几天才回来。”又道:“现在同安堂怎么样,还开着门吗。”

“还开着呢。”岑琛道:“但这件事让同安堂的名声受了点冲击,而且,对面的毛氏医馆似乎又跟春风似的悄悄的回生了,虽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的,但是确实好转了一些。”

这是有人逼她回去吗,谁,赵凌还是毛氏抑或是……阙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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