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勋等了半个时辰,放了茶盅去了乾清宫,走到门口守着的內侍就低声道:“赵将军,圣上不在。”
“何时走的。”赵勋问道。

內侍就垂着头回道:“走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急匆匆的往西面而去,奴婢也不知去的哪里。”

西面是养心殿。

这么说来是他来了以后,圣上才走的?他挑眉问道:“圣上走前,在做什么?”

“在休息。”內侍回道:“昨晚后半夜才歇,一早起来就说困顿,下朝后回来就歇着了。”

赵勋微微颔首,心里有了数。

“要不,奴婢帮您去找找?”內侍战战兢兢,语气有些讨好。

赵勋摆手道:“不必!”话落,转过身去大步离了乾清宫。

既然不是圣上躲着他,那么此事就简单许多,他要办的事大可以办好了再和圣上说,心里想着他人已经出了内廷径直去了都督府。

临近中午时,医馆的病者少了一些,顾若离起来走动走动,便去了隔壁杨文治的房间,里面也没有病人,她笑着道:“先生。”

“县主来了,坐!”杨文治给她泡了茶,问道:“这两日感觉怎么样,累吗。”

她点了点头,回道:“昨儿有些累,今天便就觉得好多了。”她看着杨文治,“先生的身体如何,若是累您坐半日就提前吧,免得累着了。”

杨文治微微颔首,笑着道:“你放心,若是我支撑不住,定然要和你说的。这两日觉得还不错,感觉甚好。”

两人都笑了起来,杨文治问道:“手术方面用的药,可有进展了?”

“有一些。消炎消毒的药岑大夫和白姐姐都各找了两个方子,尤其是岑大夫连线都换了一种。”顾若离含笑道:“至于防感染消炎内,还没有进展。”

她是认为,单凭他们眼下手中能用的东西,是永远也找不到抗生素的。

“不着急。”他道:“这些都非易事也不是一日之功能成的,慢慢来就好了。”

顾若离笑着点头,又道:“忘记和先生说了,我下午要去医局,这里就劳累先生了。”

“杏林春会是大事,你忙你的去。”杨文治哈哈一笑,道:“医馆不还有我们这么多人,只管放心。”

下午,顾若离就去了医局,召集了京中所有的医馆,商量就能杏林春会的事,七七八八的说了一个下午,天擦着黑时才各自散了,又定了第二日继续讨论。

她从医局回家时,赵勋还没有回来,她先梳洗躺在炕上看书,等到一会儿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随即门帘子一掀赵勋大步进来。

“回来了。”她放了书下来,让欢颜去打水,她自己帮赵勋脱了外衣,问道:“今天还顺利吗。”

她知道吏部和都察院都在动,虽说没有对手,可谁又知道会不会有出其不意呢。

“嗯。一切顺利。”赵勋望着她,问道:“你的事呢,可还顺利。”

顾若离点头应是,将医局的事都和他说了一遍,道:“……所以和往年没有多大的区别,我按照规矩办就好了。”

“嗯。既然要办就认认真真的办好一点。”赵勋洗手洗脸,两人一起用了晚膳,顾瑞想出去走走,两人就在自家的后院的散步,风起的特别大,欢颜拿了斗篷来,赵勋就用斗篷将顾若离裹住,笑着道:“一会儿可能要下雪,你小心些别冻着了。”

“嗯。”顾若离指着院中的那个亭子,“那个亭子是后挖的,取了什么名字?”

赵勋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沉声道:“亭子如何取名,便就叫亭子了。”

“哈哈。”她不禁笑了起来,不惊讶赵勋的反应,但是却奇怪吴孝之的态度,“先生就没有取名的意思吗。”

吴孝之吗,还真是有,他记得吴孝之写了几页的名字让他挑,最后不了了之了。

“韩妈妈说里面栽了藕,等开春以后就好看了。”她说着上亭子里,池塘其实不大,但是作为景观摆在院子里感觉却很是不错。

他微微颔首,和她说起了院子里都种了哪些东西。

第二天早上顾若离依旧是寅时起,送赵勋离开后她处理了中馈的事便收拾妥当准备去医馆,刚到侧门口就看到荣王大摇大摆的进来,“静安啊,你这是要出去吗。”

“是!”顾若离猜到最近他肯定是要来的,她迎过去行了礼,道:“王爷。”

荣王很满意她的态度,至少比赵勋好,便笑呵呵的道:“有吃的没有,我才回来就不想回家去了,快去给爹爹找点吃的来。”

爹爹?顾若离尴尬不已,回头看了一眼雪盏,吩咐道:“让厨房给王爷下碗面条,放三个鸡蛋。”

“面条?”荣王嘴角抽了抽,他还真是头一回早上吃面条的,“行,行,吃什么都行。”人已经越过顾若离过了垂花门。

顾若离奇怪的看着他,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走啊。”荣王道:“你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去吃早饭,你自己走了吧,这可是你家啊。”

她抚额,治好跟着他重新回去,两人对面坐在炕上,她道:“王爷来,可是有事?”

“没有。”荣王笑呵呵的道:“静安啊,远山没有欺负你吧。”

她没说话,只看着他,荣王就咳嗽了一声,尴尬的道:“他脾气从小就暴躁,不怎么好。但是吧,你们已经是夫妻了,他要是欺负你了,你……你就忍忍好了,家和万事兴,是吧。”

还以为他能给她做主出头呢,她心里失笑面上已经道:“荣王说的是,家和万事兴。”

荣王看她也没生气,而且还很客气的样子,顿时高兴起来,夫妻两个终于有个好说话的了。

“看看这个。”荣王从怀里翻弄出一个戒指出来,“绿宝石,不要小看这个绿宝石,这可是稀世珍宝,世间少有。这戒面还有……”

他像个买东西的小厮,很认真的推销着这只戒指,介绍的几乎是天上有地下无的样子,她露出无奈的样子,道:“王爷,我去帮您看看面条好了没有。”

“别走啊。”荣王拦着她,“这戒指可是我娘传给我的,现在我打算传给你。”

是当年的皇贵妃吗。顾若离忙推辞道:“王爷,这使不得,您自己留着吧。”

“拿着。”荣王将戒指摆在炕桌上,嘻嘻笑道:“你知道爹爹对你好就行了。”

怎么这么别扭,顾若离干巴巴的笑了笑,决定等赵勋回来再说戒指的事。

“面条来了。”雪盏端了面进来,荣王就当着她的面,三两下将一碗面吃完了,又一脸舒服的样子,道:“中午吃什么?”

顾若离再忍不住,道:“王爷,我还要去医馆,您看……”

“这样啊。”他摆着手道:“那你去吧,爹爹帮你看着家,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做。”

顾若离苦笑不得,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和荣王相处,几乎是落荒而逃,出了门她就找了韩妈妈问道:“怎么办,王爷要留在这里。”

“您尽管出去,王爷下午肯定要走的。”韩妈妈低声道:“他怕七爷呢。”

也对,他总不可能留在这里吃晚饭,想到这里她就松了口气,和韩妈妈道:“那我走了啊,时间不早了,王爷你也不要催着他走,随他的便把。”

韩妈妈笑着应是。

顾若离就带着两个丫头去医馆,在车上雪盏给她倒了杯茶,低声道:“王爷这是一个人在家里没人说话,所以才会赖在您这里吧。”

“或许是。”顾若离心不在焉的喝了口茶,想到荣王妃和赵政,他们都不在家所以荣王一个人确实有些冷清。

此刻,荣王妃正惊喜的道:“你要进宫?”

“嗯。”赵政的一脸的不服气,“荣王还是荣王,我是荣王府的长子,这是不争事实,我一定要进宫和圣上说清楚这件事。”

荣王妃凝眉道:“可你怎么进宫。”

“有魏谦啊。”赵政负手而道:“魏谦说说这两日圣上会出宫来,到时候让我去醉春楼等着,娘,现在不用出宫也能见到圣上。”

荣王妃不信,“你说圣上会去那种地方,谁和你说的。”

“您别管了。”赵政摆了摆手,道:“这件事我心里有数。您还有银子吗,给我一些。”

荣王妃带出来的银子已经所剩无几,她连名下的一间铺子都卖掉了,不由道:“小钱还有一些,大钱没有。”

“那您先都给我。”赵政道:“若是不够,您再去想想办法。”

她想办法,她能想什么办法,除非回荣王府将她的嫁妆拿出来,可是……那是她最后的退路,只要他愿意,她永远都是荣王妃,可要是将嫁妆拿出来,那结果就不一样了。

“不行。”荣王妃道:“你要是用钱,我们就只能卖宅子了。”

赵政懒得管这些小事,就道:“您看着办吧。”话落,起身要走,荣王妃喊道:“你又去哪里。”

“我出去还要事事都和你回禀吗。”赵政不耐烦的应了一句,大步而去,荣王妃噗通一声坐在椅子上,扶着额头道:“去将临街的那间铺子挂出去。”

房里的婆子就应了一声是。

第二日,就有人相看,那间铺子是她当年的陪嫁,也是她娘的嫁妆,没有想到到了她手中却保不住了,她坐车去了谈了七千两将铺子买了,上车后心口就跟开了洞似的,灌着冷风。

“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忽然,车外传来荣王的声音,她听着一愣就掀了帘子看去,就看到荣王和顾若离并肩走着,他一脸的笑容,“要不然你请我吧,你也不是寻常女子,请爹爹喝酒吃饭的钱还是有的吧。”

顾若离看了他一眼,回道:“那您想吃什么。”

“什么都行啊。”荣王眼睛咕噜噜一转,道:“吃馄饨吧,本王记得金簪胡同后面有一家馄饨很好吃,小的时候我还吃过两回。”

金簪胡同后面没有卖馄饨的,只有卖饺子的,她回道:“没有了,您再选一家。”

“那去吃饺子吧。”荣王其实无所谓吃什么,他就只是想和顾若离混熟了,“娇娇啊,你喜欢吃饺子吗。”

顾若离没辙,他是长辈又没有对她怎么样,她拒绝不了只能由着他闹腾,“我都可以,王爷,走吧。”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渐渐走远了。

荣王妃看着面色冰凉如霜……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真的赖在了那边,怎么着,还想让他们养老送终,就凭赵远山那脾气,怎么可能给他养老送终。

她揪着帕子,摔了帘子道:“回家去。”

车子又动了起来,渐渐消失在街面上。

赵勋在都督府交代完事后,正要准备出门,忽然就外头就有小內侍冲了进来,道:“将军,奴婢有事回禀。”

赵勋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望着小內侍。

“将军,您快去宫里看看,方才徐阁老进宫递辞呈,圣上允了。”小內侍说着抹了一脑袋的汗,赵勋眉头微拧,道:“然后呢。”

小內侍又道:“圣上这会儿喧了袁大人进宫了。”他话刚落,就听到外头又有內侍喊道:“将军可在,圣上请您去乾清宫。”

那就是为了文渊阁大学士的职务了?

赵勋负手起身,看着小內侍问道:“圣上这两日都见过什么人?”

“没有啊。圣上昨晚歇在乾清宫的,除了见了一位扬州的商人,什么人都没有见过。”內侍回道。

赵勋没说话大步出了都督府。

他进乾清宫时,徐翼、宋己、翁叙章和杨文雍等几阁老都在,唯独袁伟昌一个六部尚书夹在当中。

“远山。”赵凌很不高兴,愠怒道:“你来的正好。朕要命袁大人入驻文渊阁,他们一个个都拦着朕,好像朕做这点决定都不行了。”

赵勋目光在宋己面上一扫,看向杨文雍,道:“何以拦着圣上?”

杨文雍回道:“袁大人只是一个天景四十年的进士,七年前才回京,坐礼部尚书一职也不过才两年的时间,朝中比他更有资历的人大有人在,若跳过别人推举了他,必然会让许多人不服。”

赵勋微微颔首,看向圣上,道:“圣上,杨阁老说的不无道理。”

“朕知道。”赵凌就道:“那行,杨大人说说看,除了袁大人你意推举谁?”

杨文雍犹豫了一下,觉得圣上的话中还有话,他要是说了孙升邈,那么圣上就一定会提还空置着的东阁,到时候孙升邈进文渊阁,那么袁伟昌势必要入东阁……

这样对于他们来说,表面看是赢了,可是一点都不值得高兴,因为本来这两个位子,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

现在居然无端的要让出去一个。

今天的事很奇怪,杨文雍心思电转,拱手回道:“老臣只觉得都察院的孙大人,户部的张大人,吏部的陈大人,甚至于兵部的刘大人资历都要远超袁大人。”

他报了一串名字,弄的赵凌下面的话都不好说了,他皱眉看向宋己,问道:“宋阁老呢,你怎么说。”

“老臣主荐袁大人,没有别的缘由,只因袁大人为人端方,行事磊落。”宋己看向杨文雍,挑眉道:“如若杨阁老觉得不妥,老臣也无话可说,不如就听您的,孙大人入驻文渊阁,只是徐阁老急着要走,这位子可不能空着,您看呢。”

这就跟下棋一样,抢不到文渊阁,他们就退一步盯着东阁,如果连东阁都抢不到,他们就去占都察院,当着赵凌的面,赵勋就是再霸道也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逼着他们无路可走,也不可能吃相太过难看吧。

有的事,寻常赵凌不过问,可要是过问了,看他赵勋还怎么独揽大权。

赵凌脸色就难看起来,不悦的看着杨文雍。

赵勋打量着赵凌,若是没有人一而再而三的提,赵凌是想不起来这件事的,他咳嗽了一声,道:“圣上,内阁之位关乎江山社稷,没有合适的人选,微臣看不如暂时空着。”

“可是空着两个呢。”赵凌忽然拍了桌子,道:“这件事朕做主了,徐翼一走,文渊阁让孙升邈,东阁就给袁伟昌。就这么定了。”话落,他蹭的一下站起来,负手走了。

宋己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赵勋,又朝脸色极其难看的杨文雍看了一眼,继而抱拳和袁伟昌道:“袁大人,恭喜恭喜!”

“多谢老大人。”袁伟昌呵呵笑着,两人边说边出了门。

杨文雍沉着脸和赵勋道:“……将军,您看……”圣上突然发难,这打的他们措手不及,要是周旋他们是有十分把握的,可是现在上上亲自拍板,实在是始料未及。

“稍安勿躁。”赵勋摆手,道:“先出去再说。”她负手在牵头,杨文雍和周东卿以及翁叙章等人随在其后,翁叙章抱了抱拳和众人道:“老夫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众人回了礼,翁叙章快走了几步出了宫门,一上轿子他身边的幕僚就随了上来,无声的回了翁府,他的幕僚就低声道:“老大人,您看圣上这是怎么了。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翁叙章道:“是圣上听人挑拨了。”

幕僚惊骇的道:“您的意思是圣上对赵将军……”他的话没说完,翁叙章已经摆手打断他,“这个不会,圣上对赵将军的信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瓦解的。今天的事,背后定然另有隐情。”

若是圣上想扶植另一方势力和赵勋分权,那么这件事就复杂了,可若是圣上只是心血来潮做了这一出,那么过不了两年袁伟昌还得从内阁下来。不足为惧。

现在,最重要的是弄清楚,圣上是怎么突然来的这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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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家长会,我急着出门,错别字中午回来改,发现了又忍不了的,就给我留言哈,告诉我哪个字我回来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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