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安可回来了?”方朝阳看着李妈妈,问道。
李妈妈点头指了指外面,转身就掀了帘子对外头道:“郡主问你那边怎么说的。”

崔安没有进来,隔着帘子和里头回道:“马公子说他见四小姐一直被三小姐欺负,上次还被敲断了腿,所以他看不惯,前两天在路上偶尔见到了张邵氏母子,就突然想到了这个法子。”

“他买通了趣儿,随便偷了个三小姐的东西出去,再让张峥去赌馆取了一百两银子,随后就让他拿着荷包来府中闹事,四小姐完全不知道。”

崔安说完,外头就安静下来。

“没有了?”方朝阳和顾若离没有说话,李妈妈却是急了,掀了帘子看着崔安,问道,“让张邵氏下毒呢,栽赃咱们府的事情呢?”

崔安摇摇头,回道:“马公子说不知道,他只让张峥来闹事,给了一百两,其他的他一概不知道。”又道,“他还说,就那一百两,还是他问别人借的,四百两他根本拿不出来。”

这些公子哥儿又没个差事的,一个月至多二十两的月列,不会余下多少钱,让他们一下子拿出四百两,确实不容易。

“还真是背后有人在捣鬼。”李妈妈脸色沉沉的,又想起什么来,问道,“那今天行托的那几个人呢,送银子给张邵氏的人,是不是马公子的。”

其实不用问了,可李妈妈还是不甘心。

崔安摇头:“马公子身边的常随,一个十四,一个十六,根本不是张邵氏说的中年人。”

“这……”李妈妈喃喃的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方朝阳和顾若离,又想起什么来和崔安道,“你派去跟踪的人呢,回来没有,那几个人抓到了吗。”

这是最后的线索。

“没有。”崔安垂着头,惭愧的道,“那些人知道自己被跟着了,三拐两拐的不见了。”

那就是说,最后的线索也断了。

顾若离也料到了,对方趁乱加的这把火,实在是太妙了。

崔婧语让趣儿偷荷包,这人就乘机拿走了项圈,要不是趣儿怎么打都不肯认下项圈,她们也只会觉得是趣儿自己昧下了东西。

还有张邵氏得的四百了银子,对方时机掐的刚刚好,若非她多想了一层,定然就信了他们就是马继的小厮。

只是,她想不通的是,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冲着她来的,还是冲着建安伯府来的?

抑或是一石二鸟?

顾若离此刻想不到,只觉得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一石二鸟啊。”方朝阳冷笑着道,“既除了你,打了我的脸,又给了建安伯府当头棒喝……或者,是给了崔玉林当头棒喝,却还能不显山不露水借着东风行事,多妙。”

这件事要是成了,那么建安伯一下子两个女儿就要被送出去,顾若离名声狼藉,崔婧语陷害手足。

都留不得。

至于方朝阳,若是顾若离的身份瞒住了,她还只是在府中丢了个人,若瞒不住,圣上那边她可不好解释。

崔延庭亦是,纵仆杀人,他这个伯爷也是岌岌可危。

且,直到此刻,她们都没有弄清楚,对方真正想要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此人虽心机难测,可到底还是让三小姐发现了,再接着查,肯定会有所收获。”李妈妈觉得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郡主,再派人去留意着,只要那几个人没死,就一定能找到。”

方朝阳含笑,顾若离接了话道:“查必然要查的,那几个人只要还在京城,早晚都会再出现。”

李妈妈应是,信服的看着顾若离。

方朝阳轻轻笑了起来,看着顾若离道:“这一天的功夫,你就让李妈妈对你赞赏有加了,可见还真有几分聪明劲儿。”

“哪有。”顾若离窘迫的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外头还有事要办。”

“你等等。”方朝阳摆着手,“今儿就算了,事情还没过去,你就老实待在家里,不定外头有什么人等着你呢。”

顾若离怔了怔点头道:“那我回去补觉。”她昨晚没有睡好。

方朝阳轻笑,目送顾若离出了门。

“郡主和三小姐关系越发好了。”李妈妈轻声道,“要是刚来的时候您拦着她,她肯定是要顶您两句的,如今您说不让她出去,她一句没反对就应了。”

“我生的,她能拧到哪里去。”方朝阳不以为然,眼睛里却都是笑意,“你去看看崔玉林在做什么,别叫我在家里再看到那个蠢货。”

李妈妈道了一声是,立刻拐着出了门。

顾若离刚回去,杨清辉就急匆匆的来了:“……我关在房里,直到现在才知道家里出的事,现在处理的怎么样?”

难怪她这两日都没有见到他,还以为他出门了。

看来,他虽嘴上说不过随便应付而已,但其实还是很用心的在努力,顾若离请他在正厅坐下来,雪盏和欢颜守在旁边,回道:“张家闹事的人已经送去顺天府了,要怎么处置,顺天府会看着办。至于指使的人……”

她说着,端茶喝着,顿了顿,不知道怎么和杨清辉说。

“是不是四表妹。”杨清辉也立时想到了这其中的关系,顾若离的东西当然在房里锁着的,寻常人进不了府,只有家里的人做的手脚。

这一家子能做件事的人,出了崔婧语不会有别人了。

“嗯。”顾若离点头,将趣儿和马继的话与他毫无隐瞒的说了一遍,“……不过四妹妹出门去了,事情到底如何,还要等她回来再问。”

其实没什么可问的,但是话要这么说。

这是李妈妈教她的,在内宅里,说话行事都不能太直接,这世上只有一个方朝阳,别人要是也这样,那就只有等着“挨打”的份。

“真是太糊涂了。”杨清辉紧蹙了眉头,忧心忡忡,“按郡主和伯爷的脾气,怕是这个家里不能留她了。”

顾若离没有说话。

“你没事就好。”杨清辉看着她,松了口气,“要是真让那些个无赖得逞了,污了你的名声……”他想想也后怕。

顾若离轻笑,请他喝茶:“污了就污了,大不了我收拾包袱,回延州投靠杨前辈去,有医术在身,我也不会饿死。”

刚刚的经历虽谈不上性命之忧,可也是凶险不已,在京中,女子的声名何其重要,这是她们一生都要时刻顾全的事情之一,可到了顾若离这里,她却是轻描淡写的告诉他,污了就污了,我有医术在身,饿不死的。

杨清辉心头微跳,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他一直觉得顾若离和他所知道的女子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就是她的自信和从容。

这些和身世,地位,聪慧,外貌都没有关系。

她是独立的个体,茕茕孑立,不依附着任何人,任何事,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生活,并一个人一步一步的往目标而去。

那么清晰,明亮的立在那里,纵然没有引人注目的外貌,也依旧让人移不开眼。

他忽然笑了起来,颔首道:“是我庸俗了,这些东西不过身外之物,于别人而言或许是致命的,对你来说,却可以完全不必在意。”

“也没有不在乎。”顾若离见他忽然变的这么郑重,不由怔了怔,纠正道,“有总比没有好,谁也不愿意背着恶名活着。”

杨清辉笑着摇头,道:“既然你没事,我也不赖在你这里了,我去二表妹那边看看。”

“嗯。”顾若离送他出去,“他们如何处置这件事,我没有资格过问,抱歉!”

杨清辉行走的脚步一怔,回头看着她,又笑着摇了摇头,大步出了门。

顾若离叹了口气,目光在这个小小的院子扫了扫,动了心想搬出去。

等过了京中的杏林春会,她就搬走。是她突然到来打乱了别人的生活,如果她走了,这里恢复了正常,应该就没有这些糟心的事情了。

而且,医馆渐渐上了轨道,她也没有心思困在内宅里,陪着小姐们捻风吃醋斗心机。

她喜欢行医,也只想行医。

“三小姐。”雪盏和欢颜进来,直到此刻,她们才得了机会和顾若离静心说话,“如果您要走……就让奴婢们跟着您一起走吧。”说着,两人跪了下来。

“我没说我要走啊。”顾若离一惊,一手拉着一个起来,“好好说话,跪着做什么。”

雪盏和欢颜不肯起来,两人红着眼睛。

“奴婢看出来您不喜欢这里,若非因为郡主,您恐怕早就走了。”雪盏看着顾若离,一开始她以为顾若离是来投奔方朝阳的,因为她无处可去,可是现在她看出来了,顾若离待在这里,仅仅是因为这里有方朝阳,她随时都可以走,也不会因为无依无靠而流落街头任由人欺凌。

她们愿意跟着她。

“就你们看的清楚明白。”顾若离无奈,“我不走,至少现在不会走。”

欢颜立刻就拉着她的衣角:“那您什么时候想走了,一定要带上我们,不管去哪里,我们两个这辈子都跟着您了。”

“知道了。”顾若离点头道,“快起来,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真的要走呢,又是一阵闲话。”

两个丫头抹着眼泪站起来。

“这次是我们失职给您惹了祸事,您不但没有怪我们,还在郡主面前保了我们。”雪盏羞愧的道,“往后我们一定尽心当值,全心全意服侍您。”

欢颜附和的点头。

“说的好像你们以前不尽心一样。”顾若离含笑道,“出了趣儿这件事,院子里的几个小丫头也吓坏了,你们也不用一直唬吓,只要他们安分点,其他的事不用太计较。”

雪盏气的不行,拉着剩下的三个小丫头一人打了五板子,吓的几个丫头哭都不敢哭一声。

“奴婢是再受不了这种事。”雪盏垂着头道,“一会儿就让她们休息两天,养养伤。”

顾若离含笑点头。

崔婧文在花厅中陪着崔延庭坐了好一刻,父女两人都没有说话,过了许久,崔延庭忽然站起来,道:“去找你二婶,让她回家说项,将你妹妹定给马继。”

“父亲。”崔婧文直皱眉,“马继和她都是孩子的性子,往后的日子过不好的。”

崔延庭摆着手,和她道:“倓松是杨家的希望,你外祖父不会同意他娶你妹妹的。”又道,“我们不能把最后的人情也消磨掉,将来……”他说着,摆了摆手,不打算和女儿细说,“你不懂。”

崔婧文怎么会不懂,崔延庭一说话她就明白他的用意:“我知道,您当年伤了外祖父的心,如今只有我们能维系最后一丝来往,若因为妹妹的婚事,将这最后一点联系也折损了,到时候就真的没有挽回的可能了是吧。”

杨家的未来难测,他们要留一条后路。

崔延庭一直知道自己的女儿很聪明,却没有想到她这般通透,听着她的话,他赞赏的点头,道:“有你二婶这层关系,平凉伯府不会亏待她的。”

“父亲!”崔婧文摇着头道,“他们再好,也不如外祖父他们好,只有她们才不会亏待语儿的。”

这一次,依着方朝阳的性子,是不可能放过崔婧语的,眼下他们为了保住崔婧语,只有快点将她婚事定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除非……

让崔延庭休了方朝阳。

可那谈何容易。

“不用再说了。”崔延庭起身,看着崔婧文道,“你去把语儿带到书房去,我有话和她说。”

崔婧文应是,跟着崔延庭身后一起出了花厅,正院里婆子噤若寒蝉的守着门,见到他虚虚的行了礼,全然没有以往的恭敬,他不禁抬头朝暖阁里看去,门帘子垂着,窗户关着,他能想到里面的地龙温暖如春,可他却不想进去。

方朝阳的性子,她说什么就得依着,否则,她就能做出更让你难以承受的事情来。

崔延庭转身,头也不回的去了外书房。

崔婧文去了崔婧语的院子,她院子里的小丫头守在门口,见着她就赶过来回道:“四小姐还没有回来。”

“没有回来?”崔婧文惊住,“芍药也没有回来吗。”

小丫头点了点头。

崔婧文心就快速的跳了起来,崔婧语离开马继那边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半时辰了,她就是再怎么游荡也该回来了。

“去将表少爷请来。”崔婧文绞着手绢,脸色越发的沉重,崔岩病着,她能找的人就只有杨清辉了,她话刚落,杨清辉就从门外进来,“语儿还没有回来吗。”

“表哥。”崔婧文迎过去,急着道,“语儿带着芍药出去了,都两个多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杨清辉安抚她:“你先别急,我出去看看。”他说着又交代道,“你再让身边的婆子去街上看看。”

崔婧文点着头,心里越发的慌起来。

崔婧语鲜少独自出门,更没有过带着一个丫头连车也没有坐的在外头走动,世道那么乱,她一个小孩子……

她不敢往下想。

“我知道了,这就派人去找。”崔婧文说着,就立刻吩咐院子里的婆子,“喊几个人一起去,条条巷巷都要看仔细了。”

几个婆子应是而去。

杨清辉也不再耽搁,带着自己的常随出了门。

杨清辉前脚刚走,连翘就回来了,她冻的脸色发紫,搓着手道:“奴婢在巷子外头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四小姐,您看要不要遣人去找找。”

“已经去了。”崔婧文无力的坐在院子里叹气,心就像被人剜了一个洞似的,要是崔婧语也出了事……

她真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发疯。

“我们去看看茂燊吧。”崔婧文想要有人依撑,她无力的往外院而去,崔岩躺在床上,人瘦了一大圈,房间里渲染的浓浓的药味,“你好些没有,这个大夫的药可有效果?”

崔岩的后背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大夫瞧过后,有的说是痛痹,有的说是肾脏衰弱,各式各样的说法,药也分门别类的吃,可就是没有起色,他烦躁的摇摇头,道:“能略止点痛,旁的一概没有起色。”

“哪里痛,姐姐给你按按。”崔婧文走过去站在床边,崔岩就摆摆手,“你歇着吧,别累着自己了。”

崔婧文没有强求,在床头的杌子上坐下来,看着枯瘦的崔岩发呆,不过几个月的时间,就将他折磨成这样:“等过两日我帮你去请霍大夫来,听说她擅长疑难杂症。”

“我也听说了。”崔岩道,“不过盛名之下,也有名不副实的,你不要报很大的希望。”

崔婧文笑笑,看着他发呆。

“怎么了?”崔岩问道,“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他中午的时候也听到闹腾了,问自己的常随,也只略说了有人来找顾若离闹事,他没兴趣听就没有再细问,如今看崔婧文这个样子,难道事情和她们有关?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了。”崔婧文道,“你的病也不好,我着急罢了。”

崔岩不信,打量着她,见她真的很累的样子,就将信将疑的道:“过些天就是杏林春会,到时候你陪我去看看,那么多大夫在,总有办法的。”

“好。”崔婧文说着一顿,就听到外头连翘喊了一声,“二小姐……”

崔婧文站了起来对崔岩道:“我还有事,你好好歇着,明儿我再来陪你说话。”就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崔岩若有所思的看着她的背影。

“回来了吗。”崔婧文一看到连翘就急着问她,“人呢。”

连翘拉着她走到一边,压着声音道:“芍药回来了,在侧门外不敢进来。”

“怎么回事。”崔婧文说着就朝侧门走,“她一个人回来,语儿呢。”

连翘也不知道,芍药什么话都说不清楚,只知道哭,她急的不行只好来找崔婧文。

崔婧文出了门,在侧巷子里看到瘫坐在地上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芍药,急着问道:“你别哭了,语儿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回来。”她心里砰砰挑着,连话都说不清楚。

“二小姐。”芍药爬起来跪在崔婧文脚边,抓着她的裙子,“四小姐不见了,奴婢怎么也找不到她,找不到了……您快派人去找找……”

就好像一盆冷水从头上浇下来,崔婧文打了个趔趄,抬手就给了芍药一个巴掌,喝道:“你胡说什么,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她长这么大都没有这么失态过。

“奴婢也不知道。”芍药哭的断断续续的,脸疼着她也顾不上,“奴婢陪着四小姐去找马公子,说了几句话我们就分开了,四小姐说怕回来您会责备,就带着奴婢去金簪胡同的同安堂去请霍大夫……”她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没有想到,奴婢进去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再出来小姐就不见了,到处都找不到,也没有人看见她。”

“怎么会这样……”崔婧文止不住的抖了起来,“她能去哪里,能去哪里。”

她就算要走,也一定会带着芍药的,没有理由招呼都不打一声人就不见了。

崔婧文抖着手扶着连翘:“快,快去告诉父亲,让他派人去找,快去啊。”

连翘应着,等崔婧文站稳,快步跑了回去。

崔婧文站在墙根,抬头看着天,夜幕降下来,黑压压的乌云压在头顶,什么都看不到,她透不过气来。

“二小姐。”芍药哭着道,“眼见天就要黑了,要是今晚找不到四小姐……可……可怎么办。”

一个待嫁的姑娘,一夜未归宿。

这可比拿个荷包污蔑顾若离和人私通还有严重!

这些都是其次,就怕歹人将她害了或是卖了。

“闭嘴。”崔婧文指着芍药,目眦尽裂,“给我滚去找,找不到语儿,你也不要回来。”

芍药脸色发白,跪坐在地上,连哭都哭不出来。

“文儿。”崔延庭大步走了过来,喝道,“到底怎么回事,语儿人呢。”

崔婧文攥着拳头,将事情始末和崔延庭说了一遍,崔延庭猛然侧目看向芍药,抬脚就将她踹到在地上,喝道:“好大的胆子,居然一个人带着小姐出去,若是语儿出了什么事,我将你千刀万剐了。”

芍药的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块石头,憋的她脸色乌紫,趴在地上痴傻了一般。

“你先回去。”崔延庭道,“我现在就去找东城兵马司借人。”

崔婧文一听惊动兵马司的人,立刻拉着崔延庭:“父亲,使不得,要是传出去语儿她往后还怎么做人。”

崔延庭微怔,他也气的糊涂了,听了话他沉了下来,颔首道:“你去把你二叔和三叔喊出来,就说我有事找他。”他要借用家里铺子里的伙计和府中的小厮。

崔婧文松了口气,快步回去将崔延孝和崔延福找了出来。

“语儿怎么会不见了。”崔延孝才从外头回来,家里的事情他才听说了一些,不明就里,“会不会去哪个小姊妹家中玩的忘记了时辰。”

崔延庭皱着眉道:“事情稍后再说,先派人去找人。”

崔延孝点头应是没有再问。

“老三。”崔延庭道,“你去找你小舅子,让他派他手下匠人一起帮忙找,记住,只说找家里逃出去的丫头,不要说是语儿。”

崔延福一句话没说,只点了点头。

兄弟三人分头去找。

几乎将能找的地方都翻了一遍,夜里子时崔延庭才满身夜露的从外头回来,李妈妈听到动静忙穿了衣服起来:“伯爷回来了,奴婢给您打水。”

“滚!”崔延庭怒喝一声,砰的一声推开了卧室的门,随即一愣,方朝阳还没有睡,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女儿受点委屈,她就要将崔婧语送去庵庙剃头做姑子,如今他的女儿人都找不到了,她却在家里睡的安逸。

“方朝阳。”崔延庭大怒,“是不是你将语儿藏起来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她还只是个孩子。”

方朝阳坐了起来,揉了揉额头,冷冷的看着他,道:“说话要讲证据,你说我藏了崔婧语,有什么证据。”

“我要什么证据,她只跟你们母女有过节,这事不是你做的,就是娇娇做的,除了你们没有别人。”崔延庭气的太阳穴跳着疼。

方朝阳轻轻一笑,摆手道:“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罢,不要烦我睡觉。”话落,闭上眼睛。

“你居然还睡得着。”崔延庭大怒,上去就掀了她的被子,还不等他去拉方朝阳的胳膊,耳边就听到啪的一声脆响,他顿时捂着脸瞪看着方朝阳,“你敢打我。”

方朝阳昂头看他:“你那里来的自信和我颐指气使的。”她站起来,悠悠的穿着鞋,立在崔延庭面前,轻蔑的道,“崔玉林,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丢了脑子和我说话。”话落,拂袖出了门。

崔延庭愣愣的站在床边,好半天才回神过来。

他走了一夜,找了一夜,冻了一夜,却不记得他到底做了什么事。

他怎么会回来找方朝阳闹,她是什么人他还不知道吗。

要是她想报复崔婧语,绝对会光明正大的做。

“伯爷!”李妈妈站在门口,毫无温度的看着他,“您误会郡主了,她不是这种人。”话落随着方朝阳一起去了罩院。

崔延庭瘫坐在床上,只觉得头快要裂开了。

顾若离惊讶的看着将自己推到里面,躺在床上盖好被子的方朝阳,喃喃的道:“……您没有地方睡了?”

“这是我的家。”方朝阳拿眼角看她,“我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顾若离哦了一声,问道:“您和伯爷吵架了?”她还不知道崔婧语失踪的事情。

“吵什么,这世上没什么事是值得费口舌的。”方朝阳翻了个身将顾若离搂在怀里,“来,让娘抱抱。”

顾若离全身顿时僵直起来,儿时的记忆如洪水一样,从方朝阳搂着她轻拍的手臂上涌了出来,方朝阳抱过她吗?

应该是抱过的,只是却没有像现在这样,亲昵的搂着她哄着她睡觉。

“那个……”顾若离拘谨的连话都说不全了,“我不是孩子了。”

方朝阳咯咯一笑,道:“我说你是,你就是,睡吧。”话落,回身将床头的灯罩盖上,房间里一下子暗下来,只有母女二人长短不齐的呼吸声。

顾若离睁着眼睛,鼻尖是清香,身畔是暖意,可她就是睡不着。

方朝阳也睡不着,看着黑幕中顾若离如同宝石似的闪烁的大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摸她脸上的疤,触手凹凸不平,恶心的她忙松开,咕哝道:“得空就把脸洗了,太丑了。”

顾若离又哦了一声,想了想还是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三夫人看着冻的脸都乌紫的崔延福回来,心疼的给他拧了热帕子捂着脸和耳朵,问道:“让小厮们去找就是了,你何必冲在前头,要是受凉了怎么办。”

“我一个大男人,病了也无妨。”崔延福道,“只是语儿还没有找到,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这样在外头,就算将来回来,也是生不如死,三夫人轻笑,道:“让她小小年纪心思不纯,闹的家宅不宁的,如今弄出这种事情来,也算是报应了。”

顾若离一个姑娘,将来她要嫁人,连嫁妆都不会让建安伯府掏一个钱,何至于总针对她。

那个丫头太笨了,三夫人都懒得说她。

“你也少说风凉话了。”崔延福道,“总归是孩子,再怎么闹腾关起门来教训就是,闹到外头去就太过了。”

三夫人不屑,给崔延福泡了热茶递给他:“你难不成也当是郡主做的手脚?”她说着一顿,在椅子上坐下来,道,“这件事管是谁做的,但肯定不是郡主,也不会娇娇,她们母女俩一个性子,做什么恨不得砸在谁脸上,哪会藏着掖着。”

崔延福觉得三夫人说的有道理,可崔婧语找不到,他心里实在是疼惜。

“歇着吧,明儿再去找。”三夫人摇了摇头,想到那姐弟三个人,也是无奈,“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折腾这些事做什么呢。”

这边,崔婧文一个人坐在房中,灯被她掐了,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响在耳畔。

她周身发冷,不停的颤栗着,只要想到崔婧会在什么地方,遇到什么样的人,她就胸口憋着气,像要发疯了一般。

“小姐。”连翘站在门口,低声道,“伯爷和二老爷,三老爷都回来了,您……也歇会儿吧。”

崔婧文没有说话,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笔直的躺在床上,眼睛却怎么也合不上。

第二日一早,出去找的人陆续回了消息,满京城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甚至连城外都找了一遍,就是没有崔婧语的下落。

崔婧文急的嘴角起了火泡,却一筹莫展。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们不能大肆张扬,不能报官,不能传出去,只能偷偷摸摸的找,想要找到实在太难了。

“我今天再去找找。”杨清辉一夜未睡,早上才回来,匆忙吃了几口饭,换了衣服接着出去,崔婧文忽然站起来,抓住杨清辉的衣袖,满目的哀求“表哥,若是将来语儿回来,能不能求您带她回延州,照顾她,就当……就当为了我娘,行不行?”

杨清辉怔住,惊讶的看着崔婧文,随即明白过来。

崔婧文是让他娶了崔婧语。

“你不要胡思乱想。”杨清辉看着她,凝着眉头面色沉重,“先找到语儿,以后的事我们再慢慢商量。”

崔婧文多聪明,杨清辉话落她就明白他的意思,慢慢松开手。

杨清辉几乎是落荒而逃!

按理他应该答应的,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来若真要娶妻,三个表妹任谁他都可以。

面对一个陌生的女子,他宁愿是熟悉的,没有感情又如何,哪对夫妻又是情深似海呢。

可是现在,他一点都不愿意,不知道为什么,他恨不得立刻找到崔婧语,发现她不过是在哪个闺友家中小住了一日罢了。

杨清辉快步出了院子,心情沉重的,举步维艰。

“杨公子。”顾若离看见他步伐不稳,拧着眉道,“你没事吧。”

杨清辉怔住,定定的看着顾若离,摇着头道:“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四妹她还没有消息吗。”顾若离早上起来就听到了消息,也是惊讶了许久,“到底是怎么走失的。”

杨清辉心里很乱,只略说了一句:“她带着丫头上街,两个人失散了半刻,再回头她就不见了。”

京城这么乱吗。顾若离凝眉道:“我和你一起去找找吧。”她说着,回头吩咐雪盏,“和郡主说一声,我出去了。”

崔婧语可恶是一回事,可却罪不至死,她这样一天一夜,一个姑娘家,还不知遇到了什么事。

雪盏欲言又止,看着顾若离渐渐走远。

“昨天崔管事派去跟踪的人可回来了,有没有消息?”杨清辉恢复了心神,顾若离点头,“回来了,不过在半路就跟丢了。”

“事情都凑在一起了。”杨清辉无奈,侧目看着顾若离,“你往后出门也小心一些,尽量让霍小哥跟着你。”

顾若离点头,道:“好。”却在想,会不会是幕后那个人掳走了崔婧语?

若真的是这样,对方的目的就更加模糊起来。

她摇头,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两人在街上转了半日,杨清辉见顾若离有些累的样子,便道:“你回去歇着吧,我再去西面看看,若是没有也回家休息一会儿。”

“我去医馆吧。”她这两日都没在医馆长留,“你自己小心一点。”

杨清辉颔首,一个人往西面而去。

顾若离则去了金簪胡同,医馆里人不算很多,却也有五六个人在排队等着,刘大夫忙的不得闲,见她进来匆忙打了招呼,就埋头写病历。

“霍大夫。”方本超迎过来,低声道,“昨天的事解决了吧?”那个叫张峥的少年送来时他也惊了一跳,若不是救治及时,那条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

“人送去顺天府了。”顾若离进了隔间,张丙中端茶过来,“师父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没有睡好。”

顾若离摸摸脸,想到昨天晚上方朝阳硬挤在她房里睡觉,不由失笑,道:“是有些没睡好,没事。”又问道,“霍繁篓呢,没看到他。”

“在后院呢。”张丙中指了指后面,“昨晚就住在这里没回去,今儿一直在后院捣鼓,说要请人来挖井,往后就不用出去打水了。”

顾若离哦了一声,正要说话,外头就有个头撞了个洞大哭着的孩子被抱了进来,喊着大夫。

“我去看看。”方本超道,“你先歇着。”

顾若离应是,和张丙中一起去了后院。

果然看到霍繁篓拿着个尺子在比比划划的,见顾若离过来就道:“三儿,那天我给一个大户人家送药,在人家后院看到他们的压井,也不用水桶,水直接压上来的,太方便了。”

“压井吗?”顾若离问道,“你想在院子里挖一口?”

霍繁篓点头应着:“是啊,压一口井,将来你洗手也方便。”他拿了个画了样子的图纸给顾若离看,“就摆在墙根底下,再搭个棚子,也不落灰,你觉得呢。”

顾若离没有意见,霍繁篓就奇怪的看着她:“人不是送衙门去了吗?你怎么还无精打采的,是不是外面传什么闲话了?”

“没有。”顾若离道,“是崔婧语失踪了,到处都找不到她。”

霍繁篓哦一声,冷笑着道:“这种人,失踪了才好,省的整日里在眼前晃悠,跟苍蝇似的。”

“一码归一码。”顾若离白了他一眼,“她罪不至死。”

霍繁篓撇嘴,不想和她讨论这件事,笑着道:“过几天就是上元节了,咱们去看灯吧,听说还有烟火看。”

“到时候再说。”顾若离意兴阑珊的道,“霍繁篓,等过了杏林春会我就搬出来和你们一起住吧,省的在那边总是事情不断。”

霍繁篓顿了一下,没有像以前那样高兴的附和,而是道:“那边总归是大府,你搬出来住,家里这么多男人,有些不方便。”

顾若离奇怪的看着他:“怎么不方便了?你不是说要换个大点的院子吗?”

“再说吧。”霍繁篓道,“我先把井挖了,等我弄好了医馆里的事,你再想想要不要搬过来。”

他说完弓着腰接着忙着井的事情。

顾若离没有说话,看着他的背影发呆。

崔延庭带着家里的人,以找逃走的丫鬟为由,在京城甚至于通州,大兴几处又翻了数遍,可过去了十天,崔婧语依旧毫无消息。

她就像是一滴水,在地上被太阳烤干了,消失无影无踪。

府中的气氛沉闷,上元节那天马清雅和马清莹嘱婆子来约崔婧语去看花灯,崔婧文也只得应付着说崔婧语不舒服,在家歇着。

第二日,马家姐妹就过来了,崔婧文好不容易将两人哄走。

她自己则哭倒在崔婧语的院子里大病一场,人迅速消瘦下来。

崔岩觉察了不对,让小厮扶着去找崔婧文,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三妹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失踪了。”崔婧文脸色惨白,哽咽的道,“我答应过娘,要好好照顾你们,可是我失言了,你病着,她下落不明……往后我便是死了,也无脸去见娘。”

“我去找。”崔岩转身就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回头看她,“不是方朝阳和顾若离做的?”

崔婧文摇摇头,道:“不会是她们!”依她们母女的行事手段,不会这样去报复崔婧语。

崔岩喝道:“不要忘记了,顾若离身边可是还有个无赖。”

“我派人跟着他了。”崔婧文道,“他一切正常,没有丝毫异像。”

崔岩紧紧皱着眉头,脸色阴沉的可怕,他一拳打在门头上,咬牙道:“若要让我查到是谁害的语儿,我一定让他生不如死!”

“你回去歇着吧。”崔婧文道,“语儿她怕是……”她实在不敢想,可是又不甘心,崔婧语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崔岩气怒的出了院子,可因为身上的疼,他不得不弓着腰,冷汗簌簌的落,刚走到正院前的小径,就看到顾若离戴着帷帽脚步匆匆的往外走。

“三妹!”崔岩咬牙挺直了腰背,走了过去。

顾若离回头,就看到崔岩站在她几步之外,冷笑着望着她,她不禁满脸惊讶。

没有想到几个月不见,崔岩瘦成这样。

“你这是……”她转身打量着他,脸色苍白,瘦骨嶙峋的样子,还有他微弓的腰背,像是隐忍着极大的痛苦,“病还没有好?”

崔岩冷哼一声,道:“我的病没好不正趁了你的意。”要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负气去那种地方,就不会得了这种病,“怎么,你过的很自在啊。”

顾若离皱眉,摇了摇头:“我还有事,不想和你说这些。”她也不愿意看到崔婧语这样,可这不是她造成的,她没有负疚,也不需要为任何人感到抱歉。

“顾若离。”崔岩喝道,“你记住我今天说的话,若是语儿有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顾若离懒得理他,头也没有回的出了门,径直去了合安堂,方本超和刘大夫收拾好了在门口候着她,见到她的人立刻就迎了出来,道:“说是辰时就开始了,我们要快点。”

今天是杏林春会开始的日子,他们要早点赶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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