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曼声白日留在惠王府中,晚上回到福来客栈歇息。
容王妃给她安排了厢房,还是上次的房间,路曼声没有接受。这大半年来,她都住在福来客栈中,已经成了习惯。
惠王府的气氛她并不喜欢,在这个地方,她可能会睡不着。
自上次来到惠王府,查看过容王妃的身体后,路曼声就感觉到在惠王府中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在主导着这一切。
要是不将这个人揪出来,惠王爷便没有子嗣。哪怕容王妃已然怀孕,这孩子也不会安然出生。
路曼声并没想插手此事,这与她无关,她来是看病的,没那个本事来挖掘惠王府背后之谜。
容王妃的安胎药中,被人加入了莪术[音同“鹅竹”]和肉桂,若不是发现得早,容王妃腹中的胎儿就危险了。
虽是如此,容王妃也喝了两口安胎药。这两日,容王妃的身体多有不适,也正因为此,环儿才火急火燎地将路曼声从福来客栈请了来。
路曼声为容王妃开了两剂药,早上一副,晚上一副,早服健脾安胎白术散,用白术配黄芩、白芍药,乃安胎之专用方。
晚服补气黄芪党参汤,母体元气充沛,胎气自然牢固。如果孕妇元气不足,会出气中气不足,小腹有下坠感,或见小便不通等症状。补气安胎是常用*,黄芪、党(人)参是常用的补气首物。
香砂六丸中就由人参、白术、砂仁等药配合而成,既可健脾、和胃,又能补气安胎,故为治妊娠恶阻的中成药。补中益气重用黄芪、党(人)参、白术等药配升麻、柴胡而成。使中气上升;对妊娠转胞、小便小通,或有小腹下坠感者甚为合适。
连服两日后,容王妃体内不适之感缓解了不少,路曼声又给她开了清心丸和正气散,祛除体内浊气,清心正神,容王妃的身体在路曼声的连日调理下渐渐恢复了。
她要做的事情已经完成了。尽管这些事。哪个大夫都可以做,这似乎与她收取的一百两黄金不符。
但容王妃可不这么想,一个是她并不在意一百两黄金。其二也是因为别的大夫纵然也能调理好她的身体,却不能如路姑娘这般干净利落,让她放心。
为了对得起她支付的一百两黄金,路曼声临走前。留给了她两道另类的“保胎方”。
容王妃表示受益匪浅,几个月后。如愿诞下了惠王爷的嫡子,也全靠这两道特别的保胎方。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这是路曼声留在惠王府的最后一天,只等容王妃服下最后一剂药。为她诊脉,路曼声的任务便完成了。
脉象正常,胎儿稳定。路曼声拿着余下的五百两正准备离开惠王府。刚一走出秀华阁,就被人拦住了。
这人正是惠王爷的贴身侍卫。也是座下排名第一的高手晋渊。
路曼声并不喜欢这个人,尤其不喜欢他嘴角那恍若洞察一切的邪笑与咄咄逼人。
这一次,她自问没有多事,也很守分寸,为何还是被他拦住去路?
路曼声有些不悦,她不喜欢眼前这个人,更不喜欢被不喜欢的人挡路。
“路姑娘,好友不见。”晋渊怀抱着宝剑,稳稳地站在她的去路前。
路曼声只是看着他,没有答话。
“真不给面子啊,故人相见,打个招呼都不肯?”
“不是故人,是路人。”这还是客气的,照着路曼声的意思,她会说他是一个碍眼的人。但路曼声无心挑衅,也无心和他过多纠缠,最好的方式便是保持沉默。
“还真无情呢~”晋渊笑笑,来到路曼声身旁,转了两圈,视线一直紧盯在路曼声的那张面纱之下。那火辣辣的目光,仿佛能烧毁面纱,看透她的面容。
“路姑娘脸上自残的刀伤,想必已经恢复了。想来也是,姑娘回春妙手,半死之人都能救活,何况是脸上那一些划痕……”
“……”
“自己下手,总会注意着点分寸的。晋某应该不至于让姑娘那张可怕的脸再雪上加霜才是,如此晋某便罪过了。”
犀利是这人的本性,讥讽是他的拿手绝活,路曼声之所以讨厌这个人,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个人从嘴脸到内在,都恶劣得十分彻底。
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就会怕他?那已经是半年多以前的事了,他就算掌握了一些蛛丝马迹,那又如何?
别说他没有证据,就算真有证据,他还敢揭自己主人的老底?
“晋侍卫放心,那点小伤几天便没事了,晋侍卫若是有兴趣,下次路某可以再玩一次给晋侍卫看看。以晋侍卫的眼力,一定能瞧出端倪,不会在半年后再来向路某展示晋侍卫的目光如电。”
晋渊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路曼声的口才也能这么犀利。对方并不是只会沉默,逼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不错啊,你要是能一直这样,也能为我多增添一点兴趣。”
“抱歉,我对能增添你的兴趣没有兴趣,若没什么事,我便告辞了。”路曼声也不等他回复,径自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她那句话,仿佛不是在真的询问他,只是出于礼貌和客套。
“惠王府的事,聪明的话不要插手!”路曼声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忽然道。
这是在提醒,还是在警告?
路曼声脚步不停,“不好意思,我没那个工夫插手。”
路曼声转瞬间已经走出了秋园,晋渊站在原地没有动,望着路曼声的背影,吐了一口嘈,“这女人,还真拽,不识好歹!”
从惠王府出来,路曼声在老爹馄饨摊前要了一碗馄饨,打包好带回福来客栈。
途中经过一个小巷,无意中看到了一个认识的人,路曼声停住脚步。
那个人正是前两天在福来客栈大办义诊的那位京东名医满落桑,也是这次杏林盛会备受看好的人物。
老实说,路曼声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与其说是对满落桑印象不错,不如说是那些经由满落桑看过的病人流露出还不错的表情,“取悦”了路曼声。
正是那些人不错的表情,也让路曼声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但路曼声若是早知道会看到眼前这一幕,她说什么都不会停下来,应该掉头就走,才不会让自己恶心。
满落桑一天的义诊结束了,回去的途中,在这个小巷中被两位穷苦之人挡了下来。那两人是一对母子,十七八岁的儿子,外加白发苍苍的老母亲。那母亲年纪并不大,只是繁重的活计和艰难的生活,让她的头发过早的花白,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一看就是备受苦难的可怜人。
那位老母亲被儿子小心地安置在一旁,看着墙壁,而那年轻人则转过身来与满落桑说着什么。
满落桑没心思理会那两人,连连摆手,阻止那年轻人说话,掉头就要离开。
那年轻人开始央求,满落桑脸上越发不耐,到最后,那年轻人嘭地一声跪到地上,冲满落桑连连磕头。
而满落桑,侧身而立,眼角斜挑向上,看都不看跪在地上的人一眼。但他想走,却是走不了。那年轻人每当他要走的时候,就会扑上来拦住他。满落桑已经满腹的火,重重扇开落在他衣衫上的手,远远地站到一旁。这期间,还不忘戒备地看着大街上一眼,看到人们没有注意到这里,才稍稍放心,继续对那年轻人恶形恶状。
年轻人掏遍全身,不知从哪里掏出几个铜板,颤颤巍巍地呈到满落桑的面前。而满落桑,俯视着那几个铜板,哼笑了一声,拿起那几个铜板,往小巷后面扔去。
那人焦急之下,赶紧去捡铜板,而满落桑,就趁着这个空档,转身离开了。
离开小巷后,第一件事是整理衣冠。收拾妥帖后,又挂上了和颜悦色的笑容,遇到熟人频频点头,对于那些满心欢喜向他打招呼的病人也做足了关心和同情的表情。
路曼声望着那个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享受着众人崇拜和感激的满落桑,眼神渐渐发冷。
来到小巷中,那个年轻人正捧着几枚铜板,低声哭泣。抱着他病中的老母亲,眼中满是绝望和无奈。
路曼声本不愿多管闲事,但离去的脚如何都迈不出去。
罢了,就帮帮这个人,反正时间还早,她暂时还不想回客栈。
路曼声走进小巷中,拍拍那个年轻人,让他站起来。自己则俯下身,为那位老者把脉。
那年轻人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路曼声已经站起,留下两包药,便离开了。那药包上,注明着服药之法和禁忌。
而靠在墙上的那位老者,在路曼声为她按压了胸口几个位置后,一口气缓了过来,慢慢醒转。
年轻人连忙过去,扶起老者。
路曼声走出了小巷,年轻人愣愣捧着药,注视着路曼声离去的背影,他并没注意到她长什么样子,连眼睛都没有看到,只有那一抹清瘦的背影,在小巷口,释放着隐隐绰绰的光芒。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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