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上没睡好?”她一边帮他刮脸,一边问。
“嗯,你睡着之后,我一直是醒的。”冯垚闭着眼睛说。
蒲英忍不住叹气,“哎,真不该告诉你黎民的事儿!你这个人呢,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操心了,老是思虑过度。你该学学我,像我这样——没心没肺,才能活得不累!”
冯垚的心情再不好,也被蒲英的话逗得微微一笑。
他昨晚上基本没睡着,不过也因此发现蒲英倒是睡得挺香的,似乎比前些日子睡得还踏实呢。
冯垚分析,蒲英应该是卸下了瞒着丈夫做事的心理负担,并把监视黎民的这个难题甩给他之后,心情一下子就放轻松了。
所以说,她其实也不是真的那么“没心没肺”。只不过,她有个独特的本事,就是不管心里承受多大的重压,都是一贯的“能吃能睡”。
这个本事,冯垚很是羡慕,也真的很想向她学习。
只是,黎民的问题实在非同小可,冯垚实在是没办法做到像蒲英那么“洒脱”。
他只要一想到宋磊和小兵可能因此受到的影响,就会忧心忡忡,束手无策。
黎民到底是不是间谍呢?
这个问题,在冯垚脑海里反复纠结着。
他调动了自己全部的智慧和所有的记忆,努力地去分析、判断。可是,思来想去一个晚上,他也没有得出可信的结论。
这大概就是关心则乱了。
虽然他在清晨洗漱时被蒲英逗笑了,但蒲英还是发现,冯垚整个上午都处于一种浑浑噩噩、心不在焉的状态。
甚至,他在和医生护士营养师理疗师等疗养院的工作人员对话时,都会说些莫名其妙、颠三倒四的句子。
蒲英知道,冯垚还是没能走出亲情的误区。
她在陪着他做完理疗后,推着他来到了疗养院中一处僻静清幽的树林之中。
检查了四下无人之后,她坐在一张长椅上,面对着面,严肃地对冯垚说:“昨天,是你主动说要加入我和戎飞,帮我们做工作!可你今天却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了,如果你一直都是今天上午的这个状态,就会给我和戎飞带来很多麻烦。冯垚,你必须立刻恢复常态!因为今天下午,我们又要去你妹家里,你不可以在黎民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冯垚闭了闭眼睛,深呼吸了几下后,说:“我,尽量吧。”
蒲英不依不饶地说:“不是尽量!是一定要做到!”
冯垚不禁苦笑了一下:“我需要时间——要不这样,我们今天就说有事,暂时不去宋磊那儿!等我过两天调整好心情,再去吧。”
蒲英上身前倾,双手按住冯垚的膝头,恳切地说:“你这是在逃避!这,可不像我认识的你!冯垚,自从你昨天知道了真实情况,你就没有退路了!不管有多难,你都要和我站在一起,一起坦然地面对黎民!”
“我和你不一样,我认识黎民的时间太长了……”
蒲英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这个人很重感情!要让你在黎民面前做到情绪一点不波动,确实很难!可是,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因为你是——冯垚!你是我见过的——最有智慧,也是最有自制力的人!”
冯垚被蒲英眼中流露出的深沉的爱和坚定的信任打动了。
他心里一热,向蒲英伸出了右手,“抱一下!”
蒲英站起来,又微微俯下身,双手拥住了冯垚的肩膀,给了他一个最结实的拥抱。
冯垚单手环住了蒲英的后腰,头靠在她的胸腹之间。
他的一呼一吸,都沾染了蒲英身上散发出的淡淡的女性体香。
此刻的氛围温馨怡人,冯垚静静地依偎着妻子,一动不动。
良久,他才轻声问道:“我对你说过——‘我爱你’吗?”
蒲英愣了片刻,不确定地答道:“应该说过吧?不可能没说过呀!……你,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
冯垚又紧紧地抱了她一下后才松开了手。
他凝望着蒲英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我曾经说过,那也一定表达得不够深刻透彻。”
蒲英无声地笑了起来。
她的双手掌心抚过冯垚的额头和面颊,眼睛也跟着爱慕地巡视过一遍后,才含笑说道;“你说不说,我都知道的。”
“那你知道,我越来越爱你了吗?”
“……知道。因为我也是。”
“是吗?真好。”
两人相视一笑,深情无限。
蒲英随即说道;“好了,我们该回去了。”
“嗯,回去吧。”
蒲英推着冯垚慢慢地走在回房间的小路上。
冯垚坐在轮椅上,看着小路上两人的身影几乎融合在了一起,心情也更加宁静了。
这两天,也许是因为身体有伤,也许是因为事情来得太突然,他的心境确实有些乱了。
不过这一刻,他找回了镇定,也比过去更清醒地认识到——蒲英,这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小”妻子,真的已经长大了!
她的身体和思想,都已经十分成熟!
她,不但早已能够独力承担人生的风雨,还可以在自己脆弱的时候,给予自己无限的支持和无穷的力量。
她,已经不仅仅是他的爱人,他的妻子,更是他灵感的源泉和精神的支柱!
这一生,何其有幸遇到了她!
更有幸的是,能和她一起相互扶持,走完这条瑰丽却也充满未知的人生路!
一时迷惘的冯垚,在蒲英的爱与信任中,得到了力量,又重归了睿智。
他抖擞起精神,发挥自己的优势,主动接触黎民,以喝茶聊天钓鱼下棋等方式,对黎民进行思想根源的探究工作,为甄别他的间谍嫌疑提供依据。
这些事情,都是蒲英无法做到的。
所以说,冯垚的介入,一下子打开了她的工作局面。
不过,即便是在冯垚的有心刺探下,黎民也并没有暴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他是有点爱发牢骚,爱嘲讽政府和部队,也表达出想让宋磊转业、全家移民的心愿。
但是,这些都不能给他定罪。
冯垚试探地打听过黎民的生意情况,黎民也只是说生意难做,赚的不多。这种有所保留的态度,按照传统的“财不露白”的心理,也说不上有什么大错。
对黎民的调查,暂时没有获得突破性进展。
冯垚和戎飞、蒲英商议一番后,决定调整策略,等小兵九月开学离开临海、家里的人口简单一些后,再开展试探性行动。
本来,冯垚还寻思着怎么才能让冯冰和宋跃鸣老两口最好也跟着一起离开临海。
他是考虑到父母亲的年纪大了,怕他们会在真相突然揭晓时承受不住。
可是冯垚知道,冯冰肯定不会放心离开蒲英的。
难不成让蒲英也避到南京去?
他对此倒是没意见,但是蒲英自己肯定不会同意的。
正在犯愁的时候,保姆年姨突然来向宋磊请辞。
原来她的儿子今年就要上高三了。为了能考上大学,她家里的刚刚托人找关系、又花了不少钱,才把儿子从乡下转到了临海中学来读书。
因为儿子从没出过渔村、也没有在学校寄宿过,而这又是最重要的高三学年,所以年姨想留下来照顾自己儿子,自然就没办法再去南京给黎思奕当保姆了。
都是母亲,宋磊自然能够理解年姨的想法。
况且年姨过去一直很用心地照顾黎思奕,已经对自己的儿子亏欠太多了。现在,宋磊当然不能再让年姨心里不安了。
虽然有些不舍,宋磊还是很爽快地同意了年姨的辞工,并给她开了双月的工资。
这样一来,冯冰这个当奶奶的,就不能让外孙一个人回南京了。
冯冰虽然还有点放心不下蒲英,但是在冯垚和蒲英的一再保证之下,蒲英近期的孕期状况又很良好,她也就暂时听从他们的劝告,陪小兵回南京,并在那边物色新的保姆。然后等冯垚北京的房子装修好了之后,再去陪儿媳待产。
正好,宋教授也觉得休假疗养得够了,该回去看看实验室的科研进度了。所以,也就陪老伴和外孙一起回南京了。
这可一下子解决了冯垚的后顾之忧,让他可以从容不迫地安排后面的工作了。
送别的那天,年姨赶到了机场,给黎思奕带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黎思奕对这个待自己就像半个母亲一样的年姨,还是挺舍不得的。
他接过东西后,就赖在年姨怀里不停地磨叽:“年姨,等哥哥高考完,你可一定要来南京陪我啊!你要是不来,我会想你的!干脆,你让哥哥考南京的大学,这样你就可以一起照顾我们两个了!”
“好好好!我让他考到南京,跟我们俩作伴!”年姨被小兵贴心的话弄得眼睛都有些潮红了。
宋磊倒是不介意儿子对年姨这么亲。因为她觉得儿子比自己懂得感恩,这样挺好。
她甚至进一步想让小兵能和年姨的儿子做朋友。于是,她说:“年姨,你今天该把你儿子也带来的,让我们都认识认识。也让小兵认一认哥哥!”
“啊?”年姨略有些诧异,随即笑道:“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很快,黎思奕和姥姥姥爷登机,向南京飞去。
宋磊等人等飞机起飞后,一起走出了机场大厅。
黎民去取车时,问年姨住在哪儿,说要顺便送她一程。
年姨却以不顺路为由婉辞了。她说自己去搭机场大巴就好。
宋磊劝阻无效,也只得由她。
年姨一边和大家挥手告别,一边向后退。
突然,一名背着大大旅行包的外国游客,因为急匆匆地去赶机场大巴,一下子撞到了年姨。
那个老外急忙扶起年姨,口中不停地说“sorry”。
年姨也用不太熟练的英语说着没关系。
老外眼睛一亮,“你会说英语?”
他马上拿出一张地图,叽里咕噜地问了起来。
年姨这下就听不懂了,一脸的茫然。
还好,宋磊见到年姨被人撞了后就马上走了过去,顺便帮她打发了问路的老外。
那老外很快高兴地道谢离去,年姨也跟着上车走了。
蒲英当时对这一幕小插曲完全没有在意,可是回到疗养院之后,冯垚却对她说;“你马上让戎飞过来一趟,我们的调查行动要重新部署了!”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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