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夏清语那份儿从容也只是表面功夫而已,她现在真是高兴激动啊,这几个长在深闺的骄傲**儿也太好强了,五十两银子啊,红楼梦里的姑娘小姐们一个月也不过是二两银子的月钱,这大概是她们几个加起来好几年的积蓄了吧?别的东西,嘿嘿,什么东西能比银子更实惠?好,这个赌硬是要得。
因好不容易把这份儿兴奋激动给压了下去,夏清语轻轻一笑,转头看着江海道:“府上姑娘们真是干脆爽利,我很喜欢,既然姑娘们这么说,倒不好拂了她们的意思,索性便陪她们玩玩吧,江老爷意下如何?”
江海苦笑道:“娘子真是宅心仁厚,明明是小女胡闹可恶,您竟还如此宽宏。”
夏清语笑道:“便是这样才有趣儿,既如此,我现在就回客栈,三日之内,当登门为老太爷除病。”她说完,便站起身来,似有意似无意的看了桑绿枝一眼。
果然,见她已经起身,桑绿枝也不想再矜持下去了,淡然道:“既然娘子有这个雅兴,我也来赌一把好了。我出一百两银子,若是三日内你能治好老太爷的病,这钱自然归你;若是治不好,希望娘子即刻离开江南,而且终生也不许再踏入京城一步,如何,你敢赌吗?”
这一次夏清语沉默了许久,方勉强一笑道:“这么严重?桑姑娘你也太狠了吧?”
桑绿枝垂下眼帘,淡然道:“怎么?你不敢赌?”
夏清语又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道:“我反正也没有想过再回京城,既如此,那就赌了吧,大不了输了后便离开江南呗。”
江海在一旁急得直跺脚,连连道:“侄女儿你怎么也跟着燕儿她们胡闹?”一面又给夏清语赔不是,却见她微微一笑,似是浑不在意的样子,告辞而去。
人是陆云逍请过来的,如今离开江府,他自然也是要相送的。江海留下来教训私自做主的女儿们,因此从二门到角门的路上,便只有两个主子和四个仆人悠然而行。
“江老太爷这病,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陆云逍负手看着天上悠悠白云,忽然问了一句。
夏清语疑惑看他:“为什么这样问?这是疑心病,谁敢妄断真假?”
陆云逍沉默了一会儿,方轻声道:“我想知道,因为这个对于我的一些判断很有用。”
夏清语心里隐隐有些明白,这大概和对方来江南的事有关,本来嘛,她就觉得皇帝会把这家伙派到江南来很奇怪,果然是暗中还负有其他使命。
因想了想,便笑道:“我已经和那几位姑娘打了赌,虽说神医娘子这个头衔是你给我加的,我自己从来都没想过。但我还想在江南扎根发展呢,一点儿也不想离开。所以,无论老爷子的病是真是假,我都会让他药到病除。”
“你真有这个把握?”陆云逍豁然抬头:“可不要吹牛。”
“吹牛的从来都是你,我从不说大话。”夏清语冷哼一声:明明是这个家伙胡吹大气,现在竟然要把这口黑锅扣在自己头上,渣男你还要脸吗?
“如果你能让那老狐狸药到病除,我再给你一千金。”陆云逍紧盯着夏清语,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已经到了门口,他没有必要送人到门外。
“这些人怎么就爱打哑谜呢?”夏清羽悲愤了,并且她不想再进行无谓的猜测,看着陆云逍的身影大声道:“喂!一千金到底是一千两金子还是一千两银子啊?”
高大挺拔悠然而行的身影微微一停顿,似乎有一个幅度很小的踉跄,不过拜主人的定力所赐,这个踉跄不至于被人发觉,不然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离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就钻进钱眼里去了吗?终究还是个可恨的女人。”陆云逍握着拳头喃喃自语,没有回答夏清语的话。
“奶奶,一千金当然是一千两银子,您有什么问题,可以问奴婢和白蔻,不然的话,再有几次,爷就猜出您的来历了。”白薇气得肝疼,心想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个贪财的主子,一千两黄金?她怎么尽想美事儿呢?
“也对啊,明明知道那个混蛋有多渣,我竟然还傻得去问他。”夏清语挠挠头,向白蔻白薇憨憨一笑,然后一挥手:“走了,回客栈研究药方去,这银子我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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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您真的有把握让江老太爷药到病除吗?”坐在客栈里,白薇有些担心的看着夏清语:“其实,老爷子那个疑心病让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就算是奶奶治不了,也没人会说您什么。但如今您和那几位姑娘打了赌,一旦治不好老爷子,她们必定要向外面传话,奶奶还想立足江南,这可对您大大不利啊。”
夏清语看了白薇一眼,不解道:“为什么你这么有信心我就治不了老爷子的病?之所以敢打赌,当然是因为我胸有成竹了。”
“可是,您从回来起,也没做什么啊,就找了那么几个人说话,就能给江老爷子治病?”白蔻白薇不解,夏清语找来小二和街上一个来城里卖去年冬存粮的农夫时,说话声音很小,她们当时正在屋里收拾东西,没听清,这会儿看自家奶奶坐悠闲自在,不由得就有些担心。
“谁说我只找了他们?不是还去问了那个当时服侍老爷子喝山泉水的小厮吗?”夏清语不悦,这么重要的线索,两个丫头都能给忽略了,明显是不具备柯南和灰原哀的潜质,不过他们是做大夫,似乎也用不着具备那么夸张的推理才华。
“那又有什么用?”果然,白薇一点儿都不明白自家奶奶的运筹帷幄,夏清语本来想给她解释,但看见小丫头那急红了的脸蛋儿,忽然促狭心起,嘿嘿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山人自有妙计。”
白蔻白薇脑袋一起杵在了桌子上,喃喃道:“您也不怕把我们给急死。”
夏清语得意的摇头晃脑不说话,白薇静静看着她,面上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轻声道:“奶奶,奴婢真是佩服您,刚刚经历了那样一场事,您竟然就能平心静气,还能找到给江老太爷治病的法子,您……您的心难道真是铁石做的吗?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撼动您一丝一毫。”
“此话怎讲?”夏清语惊讶,看着白薇的神情严肃,心头一片茫然:“你是说被你们爷英雄救美的事儿?那算什么?不是救下来了吗?何必还去多想,更何况,我觉着这种事情应该也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难道您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您……您可是救了项公子的命啊,他……他竟会如此忘恩负义,行下这般歹毒之事……”白薇回忆起那时的恐怖情景,眼泪都含在眼圈里,面上一片悲愤。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夏清语微微一笑,然后正色道:“所以我就说了,陆云逍那个渣男,实在不是个好东西,他明明知道那些人不会是项公子派过来杀我的,他却偏偏不和我解释清楚,想着让我误会,日后再见死不救,你说他多歹毒?不过本姑娘是那么好骗的吗?哼!这种事,当时或许惘然,其实仔细想一想,就很容易明白过来。傻丫头,你也不想想,项公子若要杀咱们灭口,何必要在路上等待,那别院里都是他的人,杀了咱们,可说是神不知鬼不觉,结果非要等在路上杀,像他那样聪明的人,难道不知道路上变数多?他怎么会做出这样愚蠢的事?”
从被陆云逍救下到现在,这股愤怒怨恨一直在白薇的心底深处,如毒蛇般咬噬着她,让她对人性一片绝望。因此时听见夏清语这样说,那股愤怒怨恨倏然就无影无踪了,而旁边的白蔻更是惊喜的大叫起来:“奶奶说的是真的?要杀咱们的不是项公子?”
“肯定不是了,他要杀咱们,在别院就悄悄儿杀了,用不着等到路上。”夏清语微笑着,暗道项公子人缘不错啊,瞧瞧这俩丫头之前那如丧考妣的样儿,也别说她们,我那会儿没想明白的时候,心里不也是一片悲凉吗?
白蔻白薇欢欣鼓舞,但旋即白薇又神色凝重道:“可如果不是项公子,那会是谁要杀咱们呢?奶奶和我们来这里还不足十日,没有结下任何仇家,更别说什么生死之仇。”
夏清语叹了口气,摇头道:“虽然我不明白事情的具体经过,不过从陆云逍的态度上,也能看出那些人必定是朝廷追捕通缉的对象。项公子很有威严,我猜测着,或许他就是在那个组织里做什么大头目,而那样的组织,最容易出现的就是人心不稳各自站队,咱们救了他,也许是惹得别人不高兴了,所以就要来出口气,却没料到让陆云逍那厮遇上了,也是他们活该倒霉,撞在那煞神的手里。”
一番话说得白蔻白薇都忍不住笑起来,摇头道:“爷若是知道奶奶叫他煞神,不知道该有多气,人家好歹救了您呢。”
夏清语冷哼道:“叫他煞神算是好的,好歹还有点儿王霸之气呢,其实我最想叫他瘟神,真是,阴魂不散的,走到哪里都能遇见他,你们说,他不会在舟山呆很长时间吧?”
“应该不会。”白薇沉吟着道:“赈灾队伍已经到了杭州,我想,爷大概很快就会过去主持事务了,只是不知他在江府有什么打算,估计江老爷子的病一好,他就该动身了。”
夏清语高兴道:“那敢情好,他去杭州的话,咱们就先在舟山呆着,等什么时候他回京城了,咱们再挪窝去杭州。”
白蔻失笑道:“看奶奶您这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儿,别忘了爷刚刚才给您介绍了一个大买卖,若是给寻常人家看诊,哪里有这么丰厚的诊金啊?”
“嗯,你说得对。”夏清语想了想,严肃点头道:“所以说,就算是渣男,其实也还是有些用处的。”
一天时间一晃而过,这一天里,桑绿枝也派阿丑来打听过情况,可只从小二那里知道夏清语买了一大团蜡泥,几张锡纸,其他什么也没打探出来,为此桑绿枝着实冲着阿丑发了一通脾气,然而身处江府之中,她却也不敢太过任性妄为,只有用从前那些名医的败绩来安慰自己。
而事实上,桑绿枝和三姑娘等人根本没等到三天,因为在第二天的下午,夏清语就胸有成竹的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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