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庆幸能转移话题,忙答道:“因为上了手铐,所以擦伤了点,没大碍的。”
他的手轻轻一颤,然后滑下来,握住我的手掌。

我挣扎了一下,没力气挣开,只能由着他握住。带着薄茧的掌心炙热无比,让我的手也热了起来。我这只手只能握笔杆子,他的手却已经能舞动长枪,纵横沙场了。

不免有种吾家兄长初长成的欣慰感觉。

可是赵拓却说:“笑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不可靠?或者很不重要?你要离开,也不需要同我告别一声。”

我吃了一惊,不大习惯他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怎么会?”

他垂着眼睛看着我的手说:“你不是骂过我轻浮吗?”

我侧头想了想,答道:“你小时候是这样的,可是……我们都长大了……我没有同你告别,只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告别是件很伤情的事。”

赵拓抬起头,凝视着我的眼睛,“如果有下一次,你是不是还会不告而别?”

下一次?

我想不会有下一次了。

我摇了摇头。“我不会再次不告而别,如果我要走,一定会告诉你,让你知道我去哪里,你就不会担心了,是不是?”

赵拓忽然坏笑了一下,就像以前一样。“如果你告诉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走,或者……我跟你一起走!”

我被他的话吓住了。

他忽然凑上前,离我很近很近,低声说:“相信我,依赖我,我可以永远保护你。”

一个轻轻的吻落在我的眉心。

我的心脏狂跳着,可是却浑身僵硬。

这意味着什么?

不不不……

我不想把他牵扯进来!

我自己的身世一团乱麻,陷进了无数数不清的大麻烦里,或许还有什么阴谋,尽管我仍然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是……

可是抬起眼,我又把所有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眼睛,还是因为门口站着的闻人非。

“赵拓也在这里。”闻人非缓缓走了进来,朝赵拓笑了笑,“我听副将回复,才知道你居然令也不回,就直接跑到这里来了。看在你这次立了大功的份上,就原谅你这回了。”

赵拓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对闻人非行了个礼,然后又恢复了他平日里三分不正经的模样。

“我担心笑笑,所以先来看她了。”

“你父亲还担心着你呢,你快去回复他吧。”闻人非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

赵拓又看了我一眼,我有些不安,但还是朝他露了一个笑脸,他的笑意在眼底荡漾开来,然后带着明显的喜悦离开了。

闻人非看着他的背影,而后转头看我,微笑问道:“赵拓这么开心,一定是因为你了。”

缩在被窝里的左手猛地攥紧了。

我忍着心口不规则的抽痛,微笑着说:“我不知道,也许是的,他总是很容易地开心。”

我好像从来没见他伤心愤怒过。

这句话之后,我们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是我先想起了一件事:“应笑我,他还好吗?”

我想他知道我说的是谁,什么意思。

“嗯。”闻人非说,“这次是他和我里应外合,调虎离山,将司马诏调离上邽。为了博取司马诏的信任,他跟司马诏一起离城,司马诏也想不到,应笑我会和我合作。”

“司马诏会不会怀疑他,杀了他?”我很担心他,不希望他出事。

“放心吧,他机智过人,手上那么多的筹码,司马诏不会动他。”

“哦……”

我点了点头。

又开始陷入了尴尬之中。

我张了张口,艰难地问道:“司马诏说……我是本该死之人,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闻人非沉默不语。

我又问:“我的身份,有什么不同吗?我爹是司马昊,一个史官而已,难道不是吗……我是不是被瞒着什么事?”

闻人非淡淡笑了笑。“你是司马昊的女儿,没有什么不同。司马诏误会了而已。”

“不……”我摇了摇头,“他说的对,我若只是司马昊的女儿,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史官,凭什么能让那么多人对我另眼相待?太后和赵将军费尽心机想杀我,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蜀相,纡尊降贵收我为义女,应笑我也对我百般维护,司马诏更是想利用我换取江山。我何德何能呢……”

现在想来,一切都合情合理了。之所以闻人非十年来对我各种关照,之所以他收我为义女,对我看似百依百顺,却又将我拒之千里之外,想必是为了我的身份,为了对我父亲的承诺。

“我想我的身份一定很特别,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身份,你一定不会照顾我们母女,收我为义女的,对不对?”我抬起头看他,笑得尽量甜美。

他犹豫了一下,却别过眼,没有看我,片刻后,他像是做出了决定,回过头来正视我的眼睛。“笑笑,你真心喜欢赵拓吗?”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他为何提起这件事。

“你若真心喜欢他,我送你们离开,他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远离这些算计与阴谋。你不是说过从小呆在蜀都,想去看看海吗?让赵拓带你去南方,去海边,不要再回来。”

我怔怔地看着他,忽然心口又疼了起来,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强烈,像被人插进了一把刀,又握着刀柄搅动起来。我捂着胸口,疼得直不起腰,大口喘息着。

闻人非似乎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忙握住我的肩膀连声问:“笑笑,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

他转身要走,我拉住他的手腕,轻声说:“不……不用……一会儿就好了……”

我有些习惯了,不知道为何,但是看起他时,看到关于他的一切的时,或者想到他,想到他不喜欢我,心口便会那样疼一阵,一会儿便缓过来了。

只是疼的时候难受罢了。

我靠着枕垫深呼吸着,平复了方才那阵剧烈的疼痛。

闻人非目露忧色,仍然不放心。“是不是司马诏对你做了什么?”

我微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他,是你啊……

我不会说我喜欢赵拓,我的喜欢不是赵拓的那种喜欢,我不愿意把他卷进来,更不会想用赵拓来试探闻人非的真心。

我喜欢的是闻人非,我的喜欢,说过了一次,就不再说第二次了,他不接受,也就罢了。剩下的或者疼痛或者怀念,都是我自己的事了。

“我不愿意将赵拓卷进来,让他也陷进危险之中。”心口的疼痛还没有散去,我只能说一句话便停顿一下,“赵拓还有他的父亲,我不能让他因为我而离开他的家。”

闻人非眉心深锁,轻轻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你再受到任何伤害。”

“你不必这么内疚的。”我微笑着说,“我不是你的责任,你答应过我父亲照顾我,这十年来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以后的路,再艰难也是我一个人的事了。我会自己面对的,如果你愿意的话,告诉我,我是谁,我该做什么?”

闻人非深深地看着我:“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总会有人告诉我的。”我坚定地回视他,“或许你希望我从别人口中得知?”

我从怀里掏出张手帕,是玉娘帮我画上去的,也是玉娘帮我换的衣服,她自然知道这方手帕对我的重要性,所以还是帮我收了起来。

“我的背上,有这样一幅图案,军医说,只有死于腹中的胎儿身上才会出现这样的青紫瘢痕。可我活下来了,真是不可思议。司马诏是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本该死之人,可是却活了下来。”

闻人非看着那方手帕,眼神一动,脱口而出:“蓝莲花……”

“什么?”我皱了下眉头,看向他,“蓝莲花?什么意思?”

闻人非眼神深沉:“蓝莲花,也叫睡莲,但在禁宫之中却是一种毒药,能造成人龟息假死之症状,醒来之后,毒素无法排出体外,就会在身上形成毒斑,状如莲花。”

“我曾经中过这种毒……”我的心沉了下去。

禁宫,洛阳……

那日司马奕叫我皇后娘娘……

他说我和“她”长得很像……

那个人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其实我曾经隐约猜测过,但我不敢往深里想,因为我潜意识觉得不可能,怎么会呢,那么遥远的一个名字,她怎么可能和我有关联……

我看着闻人非的眼睛,轻声问道:“‘我’有那么重要吗?想我活的人多一些,还是想我死的人多一些?”

闻人非沉默了片刻,答道:“知道你还活着的人,多半希望你早已死去。”

“那你呢?”我攥紧了手帕,忐忑地问他,“你希望我活着还是死了?”

他忽然笑了,极温柔和煦的一个微笑,拂去了我心头的阴影。他的手抚上我的脸颊,轻轻摩挲,柔声说:“我希望你活着,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的眼睛像看着海上日出,缓缓地亮了起来。

“是作为那个身份活着,还是作为司马笑?”我屏住呼吸,得寸进尺地追问。

“司马笑。”他没有丝毫犹豫,坚定地说,“我想要你活着,远离这些是非,只要你答应我……我不能再保护你多少时间了……”

我怔了一下,被他的话打断了心头的欢喜。“什么意思?”

不能再保护我多少时间?为什么听起来让我这么不安?

他却突然转移了话题:“等你能下床了去看看你母亲,和她说说话吧。”

我点了下头,还想追问方才他那句话,他却已经站了起来,说还有事情要处理,便极快地离开了房间。

几乎是落荒而逃。

他的话像一块石头压在了我心口,让我不安,且惶恐着。

第二天一早,我在玉娘的帮助下去了母亲住着的房间。

如玉娘所说,她受的伤不是太严重,主要是腿上的伤,大夫说上了年纪骨头受伤比较麻烦,让她近日内不要乱动,以免影响了伤势。

见到我,母亲也很高兴,拉着我的手仔仔细细地看了几回,然后和每个人一样,都说:“瘦了。”

她不是擅长表达感情的人,话也不多,互相把别后的遭遇说了一遍,她和银剑哥哥的遭遇我已经从应笑我那里听了一回,现在听她一说,果然应笑我也没有骗我。

说到我的事时,她不时皱一下眉头。

最后我说:“我梦到了爹。”

她眼睑动了一下,呼吸陡然急促了少许。“我倒是很多年没梦见过他了。”她淡淡道。

“我跟爹说,我会照顾好娘的。”

她嘴角仿佛多了一点点笑意。

“娘……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她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可我还是想叫您一声娘。”我缓缓低下头,枕在她肩窝。“我只知道,这些年,我们俩在蜀都相依为命,您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抱住我。“早些年,我待你并不好。”

“我知道,爹刚过世,娘伤心。”我淡淡微笑着说,“我明白的。”

她像是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我轻轻说了一声:“谢谢。”

她再没有了回应。

把我从洛阳带出来,他们一定很不容易。背井离乡,来到了蜀都,娘一个人带着我,若我们是母女,或许冷淡了,但非亲非故,她将我抚养长大……

我叫她一声娘亲,便这一世都当她是我的亲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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