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个孩子……”
莫如意不满她打断他对温暖的体悟,捏她的手一下,“想这么多做什么?明天自会有人查清了真相摆在你面前。”
白瑞宁叹了一声,忽而又觉得四周亮了不少,抬起头,见月亮从云后露出,皎皎的月光洒下,让他们投映在地上的影子越发清晰。
“你看。”白瑞宁看着地上他们连成一片看不出人形的影子,“如果只看影子,说不定会把我们想成什么怪物,其实我们就是两个人,很简单的事情。”
“怎么突然感慨起来了?”莫如意失笑,常常飞扬而显得凌厉的长眉松缓下来,现出原有的俊秀形状,少了傲然的睨视与嘲弄的目光,他的眼睛清亮而透澈,带着些许的笑意,眉目清隽,白衣袭地,就像书画中走下来的浊世公子,又像是上元灯会时偶遇的翩翩少年郎,眼角眉梢都透着让人过眼难忘的灵动与欢喜。
白瑞宁看他看得出神,不自觉地喃喃轻语,“你这样的人……怎么就被我遇上了……”
莫如意眼色蓦然一厉!
“不遇上我,还想遇上谁?”他收紧手臂拉她入怀,不由分说地咬上她的唇,“难道是凌子皓?”
他这醋样儿……白瑞宁推开他,又疼又想笑,末了抬手,轻轻在他面颊上打了一下,“别闹。”
莫如意愈加不满,硬是把她抱进怀里深吻,“是不是?是不是?”
寒冷的夜风吹得白瑞宁脸颊发紧,可温度又烫得吓人,她想说话,双唇始终被他吻着,便想起当日她想去敲登闻鼓,他站在她的身后,只用眼神就逼得她放弃所有想法。
她骤然失笑,莫如意放开她,又失意又挫败,“我吻得就这么不好么?还能让你分心笑话我。”
白瑞宁红了脸,他还不好?除了开始的几次由她主动外,他哪次不是……灵学活用,说的就是他这种好学生吧?
白瑞宁摇摇头,又解释之前的事,“我是说,你这么好,配我可惜了,和别人没有关系。”
她踱着步子慢慢地继续前进,走了几步,却发现他并没有跟来。
天上的月亮完全地展露出来,月光在他身上铺洒上一层皎洁而朦胧的光,好像他带着天生的光晕一般,清冷又乍目。
“怎么了?”白瑞宁走回来,重新拉住他的手,低声调笑,“莫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小乖乖,拉紧我……”
“那个时候,”莫如意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好看的双唇轻轻张合,“你走回来,我好见到了菩萨。”
微微的错愕过后,白瑞宁试探着问:“宁国寺的密室?”她抿唇轻笑,“我那时候回去,可是为了嘲笑你的。”
他笑笑,“那不重要。”
事实证明,她回去嘲笑他不过是为了泄愤,以她的老鼠胆子,她哪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害死人?哪怕是百般折磨过她的人,她还是下不去那个狠心,最后找了和尚来救他。可那时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绝望,他只见到光秃秃的墙壁和那个他再也无法出去的出口,所有的惊惧似乎都在那一瞬间爆发出来,那么孤寂、那么无助,他死的时候,只有昏暗和寂静相伴,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谁知道,她又回来了。
泄愤也罢、嘲笑也罢,她从密道出来的瞬间,他的心跳几乎停止!就像沙漠干渴将死之人遇上一滴可要性命的鸩酒,他毫不犹豫地饮下,而后,将之珍藏在心底最隐密的那个地方。
如果那时死了,相来他也会感激她,没有让他抱着最绝望的心死去,可他又活了,他活了,怎么能放过她!
他不是个好人,他明白得很,他早已做好了逼她囚她的准备,他要拉她一起堕落,要用已身之黑染遍她的身躯,哪怕是恨!也要让她此生此世都不能离开他!
可最终,他的世界多了一抹纯色。
比黑夜更加浓稠无望的世界,因她的存在有了一丝明亮的曙光。
她的柔顺、她的依赖,都让他满心欣喜,乃至无法自拔!为她,他耗尽了这辈子所有的欢喜、所有的伤心、所有的愤怒,她却傻呆呆地说“配我可惜了”。
她的好,她又知道多少?
他无奈地笑,白瑞宁也跟着笑,然后问他:“你笑什么?”
莫如意没回答她,带着唇边拂不去的笑意拉着她回了采薇园。
缘儿竟比他们早回来一步。
他们才进院子,缘儿就冲过来,“孩子刚送到春雨屋里,竹姑姑就带了人来,好在我溜得快,怕暴露行踪,没敢留下听消息。”
白瑞宁马上又紧张起来,拉着缘儿进屋仔细问了经过。
缘儿此去顺利无比,连孩子都配合得一声没哭,又好在春雨向来远离旁人在一处偏僻的院子住,更是大大减少了风险,除了出来的时候险些和竹姑姑撞上外,一切都照着她们预想的方向走。
“竹姑姑发现了孩子,必然会交给老太太处置的。”白瑞宁说着又蹙了眉,心里又担心万一老太太不愿节外生枝,暗中送走孩子呢?
莫如意挥手打发了缘儿,拉她起来到床上去,“天快亮了,明天事情还好,你睡会吧,反正以你那脑子——也想不明白。”
白瑞宁万分不服,叉着腰质问:“我怎么就想不明白?”
莫如意一边替她解着外衣一边敷衍点头,“好好好,能想明白,你先睡,以你的聪明才智做梦的时候就能想明白了。”
结果,别说想了,白瑞宁沾枕头就着,连梦都没做。
第二天睁眼开已大亮,身边的位置是凉的,莫如意早不知起来多久了。
“小公爷和老公爷吵了起来,老夫人差人喊大人过去劝架了。”秋雨给白瑞宁梳头的时候,缘儿一边找衣服一边说。
“他去劝架?”白瑞宁觉得太不靠谱,但也没对这事做什么评论,又问道:“因为什么吵的?”
“是大姐儿童丧的事。”缘儿找出两套比较素净的衣服让白瑞宁过眼,“按理说童丧是不布灵堂不办仪式的,不过小公爷坚持,府里就布了灵堂,可小公爷今早又说要让大姐儿入林家祖坟,大姐儿去得早,老公爷的意思是该按规矩埋到野外去,顶多找个风水好的地方,却是不能入祖坟的。”
听说是这事,白瑞宁叹了一声,随手指一套衣裳,让缘儿拿过来替自己穿戴。
林渊爱女心切,又因小平安是他亲手送走的,他心里万分愧疚,总想什么都给她最好的,可现在哪里都没有婴儿早夭这么办的,更没有入祖坟的,老公爷可以在布灵堂这事上让步,可这件事是绝不会让的。
“还有没有别的事?”秋雨在场,白瑞宁不好直问。
缘儿在背后瞥一眼秋雨,摇头道:“就是大姐儿的事。”
白瑞宁又担心起来。
难道真如她猜的,老夫人不愿再生事端,偷偷送走了孩子?
白瑞宁梳洗过后便去葑菲园问候老夫人,顾月皎陪在屋子里,脸色仍是不好。
见了她,顾月皎上前道谢,“多亏你力证了白家夫人的清白,也还我一个公道,否则依语嫣所说,我便是主张换孩子的真凶,怕是再无活下去的颜面了。”
白瑞宁扶起她,问道:“语嫣现在怎么样了?可交待了?”
白瑞宁问完才留意到竹姑姑并不在场,老夫人也常常恍神,心不在焉的。
顾月皎摇摇头,“不如……我去看看?”
老夫人摆摆手,“你陪着我吧,我总觉得心慌。”
顾月皎便回老夫人身边去,用美人拳继续替老夫人捶腿。
老夫人咳嗽一声,顾月皎放下美人拳,从丫头手里接过口盂递到老夫人面前。
老夫人松快了嗓子,重新靠回贵妃榻中,摆手让白瑞宁坐下,又向顾月皎道:“锦绣的事你知道了?”
顾月皎垂着长长的眼睫应了一声,“我已让人收拾了屋子,今日就让锦绣搬过去吧。”
白瑞宁错愕不已,听这意思,倒像锦绣被开了脸似的……再想想,昨日林渊离开,的确是锦绣扶着走的。
老夫人道:“你别窝心,昨天渊儿情绪激动,你又人事不知的,我让锦绣暂时宽解于他也是不得已的法子,你就当后院多了个不会说话的姨娘。”
这是……要抬妾室了。白瑞宁觉得自己最近也能听出一些弦外之音,可一是没想到老夫人会这么做,二是没想到老夫人这么看重锦绣,刚开了脸就亲口许了妾位——林渊开脸的丫头虽多,可抬妾的也不多,多是跟他年头久的,其他的大多挤在一个院子里,锦绣要是抬了妾,也算是有了正经的名份了。
顾月皎乖巧地浅笑,“锦绣懂事又得力,将来能帮上我许多忙。”
这可是真正的强颜欢笑了,白瑞宁心中暗叹,不由又想起自己院子里那两个绝色丫头,琢磨着还是尽早和莫如意商量送走了好,否则她们出身太子府,老夫人是很看重的,希望莫如意能和太子多多亲近走动,要是哪天心血来潮也主张抬她们为妾,白瑞宁可不觉得自己能像顾月皎这样笑脸相迎。
正想着,竹姑姑满脸疲色地进来,“小公爷和老公爷打起来了,小公爷砸了灵堂,带走了大姐儿——说是要自己找地方埋。”
老夫人掐着额头,“真是一刻也不让人消停!”又急着问:“派人跟上了没有?”
竹姑姑道:“孙少爷跟去了,要我们留下。”
老夫人点点头,“也好,他总会听如意的劝。”说完与顾月皎道:“你去看看吧,帮你大嫂善后,这两日她没少为你扛担子。”
顾月皎不敢有一刻犹豫,马上应声而去。
顾月皎走后,竹姑姑意味深长地看着白瑞宁,“孙夫人,语嫣房里的孩子,是你放过去的吧?”
白瑞宁骤然一惊,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不是“她怎么知道的”,而是——为什么要避着顾月皎?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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