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就跟随着父亲的讲述大起大落,我没想到,我自认为熟悉的那个老娘,身边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故事。并且是如此的让人伤感。
“那后来母亲怎么样了?”我虽然知道不管当时的结果如何,现在我的老娘都已经变成了纸人就在刚才被我们给烧成了灰烬,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去问,去担忧,去想象当时的她和我老爹,是经历了怎么样磨砺怎么走在一起的。

父亲的表情有点茫然的道:“当时他交给我那个琉璃球,里面就有你老娘的身影,他告诉我,其实他来就知道事情是怎么回事儿,但是他不能不来,因为实在是挨批斗怕了,特别珍惜这个可以算是戴罪立功的机会,所以他不让大家跟着,因为他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对付她。”

“用当时那个老道士的话来说,就是人有人法,鬼有鬼规,她本来在死后是要进入轮回的,因为这辈子所受的冤屈过多,下辈子还能投个好胎,但是她没去,还在阳间为恶伤人,如果他不来,可能连鬼都做不成了,现在她被收入了琉璃球中,算是自成一个世界,说的难听一点,这样子的话,也算是她以后就陪在我身边了吧。”

“我拿着那个琉璃球,看着里面她的身影,辞别了老道士之后,心里特别的难受,在外面又着实的生活困难,辗转反侧之下,再一次回了林家庄,回来的时候,十年已经接近了尾声,生活趋于平稳,当时你奶奶就是念叨着我这么大人了,该找个媳妇儿了。可是看着她在琉璃球中安静的模样儿,我心里哪里容的下别人?就一直拖着不肯。”

“直到后来,当时也是在这个桃园,你爷爷把我叫到了这里,对我说道,语堂,你身上有什么东西,拿出来给爹看看。当时都还是穷的一清二白的,我身上除了普通的衣物之外能有什么东西?你爷爷这么一问,我就知道是琉璃球的问题,难道是我露出了什么马脚,被他给发现了?”

“我肯定死活都不能承认,可是你爷爷对我叹口气道,你给我看看,我能帮你。”

“他这话说的我心中更加的忐忑,我回来之后的确是整个人的状态都颇为不好,这么大的小伙子不找老婆也是一个很大的异常,你爷爷却说他能帮我,我本来是不信的,因为我在当时求那个老道士的时候,他说了,人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复生的,那个老道士都不行,你爷爷一个以前的土八路,现在的老农民能帮我什么?——可是人就怕燃起希望,既然你爷爷说能帮我,那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去尝试,试了可能不行,不试的话,那是绝对不行的。同时我也在想,当时不肯找老婆的事儿已经让你奶奶对我相当的不满,我想的是如果把我的苦衷告诉你爷爷,父母两个人,起码争取一个人的理解还是不错的,相对来说,你爷爷要比奶奶好说话的多,这你应该明白。”

“我在告诉他情况之后,你爷爷抽着旱烟袋,拿着那个琉璃球,似乎想了很久,最后对我说道,你去扎一个纸人,越像越好,用心去扎,用感情扎,把这个纸人当作是他来扎。他会用有。我不明就里,还以为他是让我扎一个纸人用来自我安慰,可是你爷爷不像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凝重而认真,也不像是忽悠我,我算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吧,就回去连夜买好的东西,凭着我日思夜想的她的样子,扎了一个纸人。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你爷爷来,抱走了她,还管我要走了那个琉璃球,当天晚上,他就出了门儿,第二天一大早,他回来告诉我一个地址,说你去吧,带她回来。”

“你爷爷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在我的印象里,他只是一个不识字,天天被你奶奶给欺负的人,可是他这忽然的举动,让我感觉他像是一个大仙,我也不管信也不信,直接出门儿,后来真的在一个地方发现了她。后来带了回来,再后来的事儿,你也应该知道,大家就说我林语堂三百块买了个老婆回来,貌美如花,美中不足的是,她是一个傻子。”

父亲算是讲完了,刚才那个被焚毁纸人老娘的全部故事,说完,他递给我一个琉璃球,道:“你爷爷回来之后,还是那个琉璃球,现在里面已经没有图案了,成了水晶球。”

我平缓的喘着气,父亲说的话,我难以相信却不得不信,因为事实就摆在我的眼前。

“我是母亲生的么?”我忽然这么问我老爹,我可以理解一个纸人老娘,可是却不敢苟同,她竟然可以生孩子?

“你妈她除了不敢见太多的阳光和生人之外,其他的和正常的女人没什么区别的。”父亲说这句话的时候,难得的脸红了一下。

他这一句话,就说的我心里隐隐作痛,之前所有的不理解,现在全部都变为了宽容,母亲的苦衷,比任何人都苦。

可是,这并不是我关心的重点,我在听完父亲说的往事之后,最好奇而迫切的想知道了解的,已经不是母亲,而是爷爷,我陷入了父亲当时在爷爷说可以帮他时候一样的谜团。

一个老实巴交的,说的难听点,最后能被我奶奶一鞋拔子给抽死的爷爷,他怎么可能这么厉害这么吊?我实在无法想象,那个在我小时候满口的大黄牙,抽着旱烟袋子,笑的憨厚朴实浑身皱纹如同老树盘根的他竟然还会是一个不出世的高人?

当我拿这个问题问我老爹的时候,他说道:“这个我不知道,他也不说,我感觉,他是在打仗的那几年,有特殊的经历。你要说什么经历,我不知道。”

父亲说的话我表示赞同,可是我现在脑袋里充斥着太多爆炸的信息和无数的疑问需要父亲给我解答,就如同二叔对我说的,你有疑问,去找你老爹。

“那个红色的棺材,你说是我们林家的债,这是什么原因?我林家为什么会欠别人的债?”我问道,问出来之后我心里紧张的要死,这几乎都是所有一切的答案!

“这是你爷爷当年在救你老娘之后,告诉我的话,他没有明说,只是说,他在当年,犯了一个不该犯的错误,欠下的债,迟早是要有人上门儿来讨的,如果他那时候已经不在了,这个债就要我来还,但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孽缘,落在你的身上。”父亲道。

说完,他拍了一下大腿,一双眼睛忽然红了起来。如同疯了一样的不停的念叨,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他说完,刚才在烧纸人老娘的时候都站着的他此时却对着那堆灰烬跪拜了下来。一口气磕了十几个响头,磕的整个额头渗着血丝,整个人泪流满面。

“爸,您怎么了?!”我拉着他问道。父亲那么坚强的一个人,怎么会忽然就想不开了呢?

“以前我在跟你妈闲聊的时候,我问她,当时我爸你怎么复活你的?她说,她答应了你爷爷一个条件,我一直不明白是什么,原来是这样啊!”父亲泪流满面的道。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问道。

“如果你爷爷是一个不出世的高人的话,他知道我们家会有这一劫,也会有一个人来偿还,所以当时他救你妈,给了她一条命,就是为了在这时候,让她把命还给我,这就是你妈口中答应你爷爷的条件啊!”父亲道。

我脑海里,浮现出两张脸。

一张布满皱纹的爷爷。

一张花旦脸谱的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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