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甄爱知道,席拉起初顾忌她的身份,有所保留。可打久了,争斗的本能就上来了,席拉不再收势,愈打愈勇。甄爱的膝盖踢到她的腹部,她彻底恼怒,拿了百分之百的力量,一脚踢回甄爱的肚子。
“啊!”甄爱惨叫一声,被她踢飞撞到沙发,痛得抽筋切骨。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可眼前一片红光,内脏都在翻搅,嘴角全是血腥味。

她竭力撑起,又一下子塌在地上,不动了。

席拉刚才昏了头,几秒后冷静下来,见甄爱长发散开,脸色惨白缩在地上,心里猛发凉。她这幅身子骨看着就不耐打,万一真受伤,她就是找死。

席拉跑去扶她,没想一瞬间,甄爱抓住茶几上的烛台举到她的面前,另一只手从茶几底摸出一小罐男士发胶,对着火焰全喷了出去。

发胶穿透烛光变成大火,浪潮般扑向席拉的脸,将她淹没。

席拉戴着演员面具,头发和脸皮都着了,捂住脸尖声惨叫。

甄爱看准机会,抽下茶几上的桌布,扑上去裹住她的头,双手揪住她脖子一个过肩摔,扔麻布袋一样砸到桌上。席拉痛得骨头都要断开,头被包住看不清,很快胸腔和腹部受到连番的拳打脚踢。她倒在地上毫无招架之力,可很快灭了头上的火,双手撕开桌布,露出狰狞的脸。

甄爱把她打成内伤,但她曾是中了三颗子弹都能活活打死男人的代号Tau,忍耐力极强,并不会因伤势严重失去战斗力。

她爬起来脱掉外套,一握拳,臂上鼓了肌肉,恶狠狠看着甄爱,眼里火光闪闪:“你居然给我玩暗的?”

甄爱:“谁答应了陪你玩明的?”

席拉气得发疯,像只母狮朝她扑来;甄爱拿起发胶罐子朝席拉身后砸去,乒乓一声脆响,灯泡碎了。

室内骤然陷入漆黑。

房门和窗帘隔光性好,屋内光线极淡。席拉什么也看不清,停下:“你以为你能躲多久?”她从裤脚摸出枪,磕磕绊绊去拉窗帘。

这种程度的黑暗对甄爱来说,完全不成问题。她用力搬起重重的厚木茶几,潜到席拉身后,猛地迎头砸去。

茶几碎得四分五裂,席拉扑倒在地,挣扎着去捡掉落在地的枪。

甄爱立刻压到她身上,从她脚腕处掏出组员必备的匕首,毫不手软地扎进她的背部,却避开了心肺位置。

“啊!!!”席拉惨叫。

匕首穿透她的右背时,甄爱愣了一秒。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她狠狠咬牙,怕她还有行动能力,又在她的腿上捅了几刀。抽刀时,鲜血直往甄爱脸上喷溅。

席拉惨叫连连,甄爱再度犹豫。就是这一秒,席拉陡然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掀,把她从身上踢下来。

甄爱以为还要再打,她却踉跄跑到窗边,拉开窗户,一翻身下去人就不见了。

甄爱跑过去看,只见席拉坠海的浪花。

海风吹进来,冷飕飕的。

甄爱低头,身上全是血,浑身都在痛。她不作停留,立刻回去言溯的房间。

冲进洗手间,就见镜子里的自己发丝散乱浑身是血,眼睛里冒着凶光,很可怕。

她不敢看镜子了,脱下外套飞速清洗身上的血迹。

突然,右手腕一阵钻心的疼痛。激素封闭的副作用是,麻醉时感觉不到痛,可以正常行使身体机能,但受创部位的损伤会加剧堆积。

一旦药效失去,叫人痛不欲生。

甄爱猛地抓住右手腕,疼得冷汗直流,仿佛无数只尖尖的镊子钻进手里,一寸寸撕裂她的血肉,比刚才和席拉打架的痛还要剧烈千倍。

她猛地蹲在地上,脸色惨白,面容扭曲,疼得死去活来。

外面却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言溯回来了。

甄爱一惊,立刻起身,忍着头晕目眩的剧痛,拿浴巾擦去脸上和身上的冷汗。

他走进来,她背对着他,穿着单薄的小T恤和细细的牛仔裤,贴在身上,身材窈窕,手中的白色浴巾一绕,飞下来遮住上半身。

甄爱拿浴巾裹好自己,右手还抽筋般地发抖,她咬着牙关死死拿左手摁着,心急火燎:该死的不要再疼了!她不想言溯难过!

他走上去,双手从后面环上她的腰,一低头,下颌挨住她的鬓角,来回蹭了蹭,很轻,很缓,很迷恋。

甄爱痛得眼前一片模糊,却习惯性地侧头贴了贴他,以示回应。

她似乎感应到他的悲伤和庆幸,猜想他遇到了什么麻烦的事,于是她松开自己的手,落到腰间,握住他的手。

刚要说什么,心底陡然一凉,这双手,一样的修长,一样的骨节分明,却不是言溯。

她的手定住。

他凑近她的耳边,舌尖舔过她莹白的耳垂,梦呓般喃喃:“Cheryl, Ma Cherie!”谢儿,我的心爱。

低醇性感的法语,世上只有一人这么叫她。

甄爱的心一下冻住。

她浑身冰凉,惊愕地盯着前方,从头到脚都僵硬了,做不出任何反应。

下一秒,身后的男人更深地低下头,狠狠地嗅一口她脖颈间的香气。这一嗅唤醒了甄爱,她用力挣开,他早料到她的反应,一下握住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拧过来,猛地带进他怀里。

像大势的老鹰抓孱弱的小鸡,不可阻挡,不可违抗。

时隔5年,甄爱再次清清楚楚地看到亚瑟的正脸,眉目分明,眼眸漆黑;白皙俊脸,轻薄红唇。褪去了5年前的青涩和沉默,变得阴冷却气势十足。

看见甄爱惊怔的眼神,他脸色微变,收敛了周身散发的戾气,低声问:“1925天没见,想我吗?”

甄爱不可置信地盯着他,好几秒,吐出来的字眼却是:“放开我!”

亚瑟的眼眸黑了一度,却没有发怒。他低头贴近她的脸,哄:“还在生我的气?赌气跑了那么久,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A,那里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早被你毁了!”

他听言,开心地笑了:“你还是叫我的昵称,从小到大,没有变。”说着,忍不住去摸她的脸颊。

“不要碰我!”甄爱打开他的手。

这一打引来强烈反弹,他突然发力搂住她的腰,单手将她提起,另一只手紧紧摁住她的脖后颈,低头便堵住了她的嘴。

甄爱挣扎着想推开他,可身子被他箍着悬了空,手脚也使不上力气,踢打对他来说毫无杀伤力。

直到他终于尝够了,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仿佛陶醉一般,深深地吸了口气:“天,你还是那么美好。”他低头,鼻尖抵着她的脖子,一路缓缓嗅上去,最终停在她耳边,“还是那么让人心驰神往。”

侧过头来,就见她嘴唇红肿,一双漆黑的眸子悲愤而怨恨地瞪着他。

他不气不恼,继续搂着,来回蹭她的脸颊。似乎他很喜欢这样的亲密,又似乎他像某种动物,只会用最原始的亲舔和最直接的摩挲来表达喜爱。

“Cheryl,好久不见,你长大了。变得越来越美丽,越来越可爱,越来越让我,着迷。”他低头贴在她的锁骨上,舌尖轻轻地舔。

她头皮发麻,却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

他顺着她的脖子舔上去,轻叹,“可是,你长大了,就不乖了。”

“我不喜欢你长大。越长大,你越不听话,只想往外跑。”他说到此处,悲伤地蹙了眉,含住她雪白的耳朵,轻轻地吸,

“外面有什么好的呢,让你那么不想家,不想我?和我回去,好不好?”

“Cheryl,我的心爱。这个世界都是你的,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甄爱静静地睁着眼睛,望着白白的墙壁。她什么都不想,她只要自由。

“你喜欢外面的什么,我都给你带回去。”

亚瑟的手掐在她纤细的腰上,情动之下忍不住掀开她的衣服钻进去,女孩的腰肢细细的,肌肤软腻得不像话。

他真的喜欢她啊,喜欢得恨不能时时刻刻把她含在嘴里。

他情迷意迷,可一抬头,却见她蹙着眉,满目悲哀。

他俊逸的脸一点一点冷却:“你不喜欢?”

他发泄似的,手往更深处探,猛地单手把她捧起来,送到自己唇边,他漆黑的眸子盯着她同样漆黑的眼睛,看不出是否生气,却有暴风雨即将到来的压抑。

亚瑟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声音很轻:“Cheryl,乖女孩,告诉我,7号附堡的浴室里,他对你做了什么,嗯?”

甄爱坐在他手心,心跳紊乱,全身无力,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平静语调下,阴森森的嫉妒和愤怒。

那么多年,她太熟悉了。

这种嗜血的平静,只有他会,只有她懂。

就像那个突然消失的格斗教练,那个不小心把开水泼到她手上的女佣,那个笑她不会骑单车的毒品专家,那个夸她漂亮帮她系晚礼服蝴蝶结的数学家……

她强迫自己不露出任何表情。

“哦,忘了,你现在说不出话来。”亚瑟俊眉一挑,掩住眼中的凌厉,

“你的身体,他喜欢吗?”他奇怪地笑,“不要紧,我过会儿亲自问他。”

甄爱的心一沉,却不敢表现出任何情绪。

他凑近她耳边:“Cheryl,你知道的。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就算你喜欢逃跑,我也心甘情愿去追。可是C,这个世上,你只许喜欢我,不许喜欢任何人,不然我会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惊愕。

他又不舍得吓她了,又疼又恨,复而将她箍进怀里,压在浴池底,轻声哄:“C,你乖乖的,听话一点儿好不好?你只是迷路了,像喜欢玩具一样喜欢他。你乖,好不好?那样,我不介意让你喜欢的玩具多留一段时间。”

“我带你回家!C,我为你做的一切,你喜欢吗?”他低头再度深深吻住她的唇。

甄爱脑中一片空白。

他为你做的一切,你喜欢吗?

甄爱1岁,亚瑟4岁。

他趴在摇篮边,望着篮子里粉嘟嘟的小女婴发呆。她眼睛黑溜溜的,睫毛又长又卷,脸蛋粉嫩得能滴水。软绵绵的小身子在篮子里爬来滚去,咿咿呀呀说着他听不懂的话。亚瑟越过摇篮去亲她的嘴巴,才碰上,重心歪掉。伯特一推,摇篮翻了个个儿,哐当把小女婴盖在下面。

甄爱2岁,亚瑟5岁。

他把漂亮的蝴蝶结系在她头发上,伯特把她的蝴蝶结缠在树枝上,她原地转圈圈,挣不脱,越缠越紧,后来被剪掉一截小辫子,他剃了光头陪她。

她3岁,他6岁。

他拎一只刚出生的小狗崽送她,小狗崽舔了一口她怀里的小兔子。兔仔吓跑了,甄爱哇哇哭,亚瑟扔掉小狗,一溜烟地去追兔子;

其实他给小狗崽起名love,期望别人看见甄爱抱着小狗,就会说“puppy love”。

她5岁,他8岁。

他用冬青树枝和槲寄生编了圣诞花环送她,她穿着雪白的毛绒绒小衫,抱着大大的花环不知所措。他把花环套在她脖子上,像一条胖嘟嘟的绿围脖。

可他忘了圣诞节的传统习俗,站在槲寄生下面的女孩,大家都可以亲吻她。伯特领着顽皮的男孩子们挨个把甄爱粉粉的小脸蛋啃了一遍。

他把他们狠狠揍了,除了伯特。然后被罚在雪地里站了一天。

她10岁,他13岁。

他送她一件漂亮的红裙子,她趁妈妈不在,偷偷穿上对着镜子转圈。后来被她妈妈发现,剪碎了裙子,关了黑屋。

她13岁,他16岁。

她求他带她去基地外边玩,可怜兮兮竖着手指,声音又软又糯:“A,求你了,就去1次!”他和伯特载着野营装备陪她去山里,在溪里抓鱼看萤火虫,疯玩一天一夜。

回来后被提前回家的她妈妈发现,关进黑屋子跪了一星期墙角。

她15岁,他18岁。

她妈妈又要关她,那时候他长得比大人高了,把甄爱护在身后,冲她妈妈咬牙切齿:“等我接管了组织,第一个杀了你!”

因为这句话,他被他爸处罚,受了一个月的鞭刑。

她16岁,他19岁。

他已是新上任的头号boss。

她醒来,见他坐在床边,带着日夜兼程的风露和倦意,抚摸着她的长发,说:“等你长大一点,我们就结婚吧,然后一辈子在一起。”

她揉着眼睛,不懂:“可大家不是都在一起吗?”

他说:“不是大家,就我们两个。”

反正和现在没什么不一样啊,她歪进枕头,继续迷迷糊糊地睡:“好啊。”咕哝着,翻了个身。

等到她17岁,他20岁。

她起了离开和抗拒的心思。他和伯特想尽一切办法,顺从她,诱哄她,强迫她,侵扰她,虐待她,折磨她……

可还是没有,留住她……

言溯离开房间,走到大厅后,特地留意了剩余的蜡像。和他最后一次看见时没任何不同。

正巧女仆打开起居室的门,一见言溯,惊讶地迎过来:“逻辑学家先生,你在屋里的时候,出了好多事。模特小姐死了,大家吵成一团。她死得真惨,冻成了碎冰,”

女仆回忆起来,再度呜呜直哭,拿手帕不停擦眼泪:“律师先生说是我杀的,我只是打工的,怎么会杀人?”

话虽混乱,却和不久前言溯在屋内听到的一样,可怜的女仆真的吓坏了。

起居室里走出两个人,正是作家和幼师。

言溯:“其他人呢?”

女仆抹着眼泪:“模特小姐死后,幼师小姐提议让大家聚在起居室等警察。可中途律师先生去上厕所,然后就不见了。演员小姐坚持要去找他,再也没回来。剩下我们四个在起居室。刚才附堡那边一声枪响,管家先生也去查看,就只剩我们三个了。”

言溯敛起眼瞳。他很清楚演员是组织派来的杀手,她离开是去杀律师。但杀人的不是刚才那声枪响。

那一声,目的不在杀人,而是引他出来。演员杀了所有人,再杀掉真正的演员替代,就可以把这里的人命都栽到他头上。

他并不关心所谓的名誉和诬陷,可他绝不希望因为亚瑟陷害自己,而让组织的叛徒清场扩大到伤害平民。不管是谁,只要能少死一个,他都会竭尽全力。

还好他很确定,模特死后,城堡里的人无非警察,平民和杀手。这些人都不会对甄爱的生命构成威胁,这也是他能放心留甄爱一人的原因。

言溯低头看着抽抽搭搭的女仆,皱眉安慰:“别哭了。”话说出来却很冷,像命令。胆怯的女仆吓一跳,真不哭了。

作家质疑:“你不是交代说待在屋子里别乱跑吗?怎么出来了?”

和亚瑟计划的一样,他怀疑言溯了。

言溯不答,淡淡道:“警察先生,请立刻带这两位女士离开。”

三人讶住。作家愣了:“你怎么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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