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碧辰大侍女整理着一大叠银票,想到一下子能收这么多进怀里,却没一张是自个儿的,不由有点儿想哭,“哎,早知道该跟着少君投,哪至于输得分文不剩?”
她投了蓝色旗帜的龙舟,用的是身上所有的银票,听的是阿初小童的意见。可望一眼那赛龙舟的湖面,蓝色的旗帜与那绾色的旗帜端的是一尾一头,交相呼应。

本是站在一侧等着她,阿初闻言皱起眉头,眼底刹那间酝酿出泪意,“我就是没我家少君厉害怎么了?又没让你非得听我的,呆木头,你讨厌死了!”

他说着转身便跑,碧辰初时不察,待她收好了所有银票寻人时,旁边哪还有阿初的身影?她蓦地心下一慌,却还没忘回身向顾宛央禀明情况,这才艰难地推开一个个挡在身前的人,去找那个一身娇气的小男儿。

抿着唇轻声一笑,慕词看向顾宛央,“妻主,择日将他们的喜事办了吧。”

顾宛央颔首,“小词说的是。”

他们说着渐渐走远,背后,那庄家摊前又走来两人,前面的男子红衣似火,后面的小童青衣磊落,正是赫连凛月和凤青莲。

他们一直没有离开。

赫连凛月勾勾唇角望向那庄家,魅人的眼眸带着诱惑,“小二姐,本座要来求签。”

那庄家女子微微一愣,怔怔地递出签筒,“不知公子要求什么?”

“姻缘。”

不似慕词的颤然,他伸手极为随意地拈起一支竹签,“就这个。”

签首是“莫辞频。”后跟的词句却是“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

那庄家女子倒拿着竹签看了半晌,才从先前的痴然中缓过神来,她颇有些尴尬地重新拿正了签文,咳一声道:“公子这签实乃中上之签,且自有良人候在公子身边,只待公子细心察觉。”

说着,她顿了顿,“若公子肯听在下一句劝,就请公子莫欣羡旁的什么人,多用心去感受身边的物事,以及人。”

轻轻一声嗤笑,赫连凛月挑挑眼角,眼底若有所思,“青莲,赏。”

————

闲逛着来到一家胭脂铺,顾宛央拉着慕词,举步便要进去。

“妻主,家里还有好多没用。”慕词扯扯她的衣袖。

“你不是喜欢这种盒子吗?”

顾宛央随意的一问,让慕词微微一怔,“妻主怎么知道?”他这个小心思一直藏得很好,连慕丞相和慕钰都不知晓。

五岁前家里没有闲钱去买这些个华贵的东西,偶尔见父君小心翼翼地用完一盒,他便拿来那精致的空盒子悉心收藏。

后来入了相府,这些个物什不再稀罕,即便他不说,二爹爹也每月吩咐管家为他采买,每一种他都喜欢,每一个盒子都有精妙之处,即便自身不用,也总想要买来最新的款式放在那里,无事便把玩一番。

只是这个小小的爱好,二爹爹无心去探寻,母亲和姐姐都不曾注意到。

好几次在慕府宴席上见到别家的公子拿着最新近的胭脂盒,他总欣羡不已,却又无能为力,因为父君曾告诉他,东西够用就好,多了只是浪费。

他一直记得清楚,所以一直认真地奉行,可谁知道他心里,有多么喜欢这精致的小物件。

顾宛央紧紧他的手,扬眉一笑,“为妻一直都知道。”

其实,还是她前世无意间发现的,那时他们已然形同陌路。

那一次,她偶尔路过未央院,竟见到他一脸开心地拿着那时最新出的品玉阁胭脂,对着阿初念叨上半天,那会儿,她难得地止住脚步聆听,至今仍记得日暮时分,他言尽时的最后一语:

“阿初你知道吗?我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将来的妻主,能为我买下每一款新出的胭脂。”

那个时候,她站在院外,却透过婆娑的树影,清晰地看到他一脸明媚,却带着期冀转瞬而逝。

片刻间一切终归于平静,那希望不再,唯余下落寞与哀愁,还都淡淡的,止水般不易令人察觉。

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落荒而逃,只记得那一时的心,痛得无以复加,却又什么也无力去做,因为就连认出那最新款的胭脂,都是因为她今日刚买了要拿去讨好新纳的小侍。

“那些,都是妻主特意让人买回去的?”含着几分不确定,慕词开了口。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大概就是她远行归来之后,每每几大胭脂铺推出新款或特制款,阿初都会一脸兴奋地捧进屋给他,他一直以为这是府上的规矩,从未多想。

如今细思一番,似乎每次几位庶弟到他那里用膳,都忍不住对着那梳妆台上的一盒盒胭脂垂涎不已,就连那次严爹爹去问顾长琴的亲事,看到那最新款的胭脂也一脸欣羡。

而且,他竟一直忽略了,一个偌大府上的管家,哪有心思去特意关注每款最新的胭脂,哪能在每次上新的第一时间就记得给他送过去?

原来,这不是府上的规矩。

耳边响起他清雅的嗓音,顾宛央回过神,却没回答他的问题,“想来江州城的胭脂铺与帝京定有不同,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没告诉他,那些其实不是让人买回去的,而是她亲自找了几大胭脂铺的老板,让她们一出新品就送回去的。

————

日渐西斜时,顾宛央和慕词回了温府,门口,碧落一直候着,面上有几分焦急,“大小姐安,少君安。哎,大小姐,您可回来了,碧辰说你们先前走散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顾宛央摇摇首,“进去说罢。”

“少君,您回来了。”方一进府门,阿初红着眼睛跑了过来,若是细看便不难发现,那两片唇瓣较平常红嫩了不少。

慕词蹙蹙眉,“谁欺负你了?”

阿初抬起手胡乱抹抹眼泪,“没人欺负我,少君,您今日的药刚准备好,奴就是来寻您的。”

抚开顾宛央放在他腰际的手,慕词走过去,“阿初,不哭了,没事的。”

历来听他的话惯了,阿初闻言使劲地点点头,“嗯。”

言罢,没理会身后的人,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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