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安见关元鹤消失在眼前,心中却突然升起一股恐慌和不安来,只此刻去追却是不能的。
且不说现下府中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只这么多双眼睛瞧着,她便不能追上去解释。何况此刻那人正在气头上,慧安却是有些不敢去触霉头的,谁知道那人会不会一怒之下把她的小脖子拧断。

非是她不知这么做会惹恼了关元鹤,方才在园子里他问自己可有话与他说,慧安便想着将此事告知,这才带了他去那放置大雁的僻静小院子。只后来不知为何,瞧着他对自己笑的温和,慧安却越发无法开口。

一来此事到底有碍他的颜面,再来,她行的是险招,虽说她处处都想的妥善,安排的天衣无缝,但到底万事都有个只怕,若真出了岔子累及清誉,这婚事却是要受影响的,她担心关元鹤会因此不允她行此计。

更有,关元鹤此人慧安虽还不甚了解,但对他的霸道却是了解的极深,先前关元鹤便知舅父有意叫沈童入赘侯府,而今日之事她又要主动和沈童牵扯在一起,指不定冲这个关元鹤便会不允。

另外,慧安心中也担心,若她亲口说出这事,他会不会觉着自己就是个不拿闺誉当一回事的轻浮女子。

再者,孙熙祥到底是自己的生身之父,事情她能做的出来,可提前告诉关元鹤自己挖了个坑等着父亲跳进来,准备好活埋了他,这话慧安却不知该如何说起,也恐说了关元鹤会觉着自己是个阴险无德的女子。

更何况,方才两人在一起,气氛是那么好,慧安却是有些不愿说出叫两人不高兴的话来的。人有时候是这样的,越是在意越是要想的多,想来想去却是越发无法张口了。

故而她方才思虑来思虑去,最后终究是迷迷糊糊就先斩后奏,秉持着鸵鸟心态将事情弄成这般了。

只现下见关元鹤气恼而去,慧安却久久无法将视线收回来,心中空落落了起来。她正愣神,倒是那边一直靠在小厮身上喘气的孙熙祥突然一把推开小厮的搀扶冲了过来,扬手便欲来打慧安,口中还叫骂着。

“你这贱丫头,竟敢如此坑害生身之父,你还是不是人!”

慧安哪里会叫他得逞,当即一错身子,模样看似狼狈地一伸腿却是刚巧迎上孙熙祥冲来的步伐,当即将孙熙祥给绊了个踉跄,摔在地上险些就来个狗啃泥。

孙熙祥气的浑身颤抖,抬头却见慧安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瑟瑟发抖地瞧着自己,竟白着脸道:“父亲,您没事吧?父亲,您莫要再逼迫女儿了,女儿这心里……”

她说着又掩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当即便有侯府的下人围了过来,一副要守护住慧安免遭孙熙祥虐待的模样,那看向孙熙祥的目光已是半点敬意都没。

孙熙祥心头一寒,欲起身却发现脚腕一疼,竟是扭了脚,他心中恨意难平,直瞪着慧安,一双眼睛简直就要冒火。

而慧安却掩着脸冲方嬷嬷使了个眼色,待方嬷嬷吩咐下人们散去,慧安才不再装哭,款步行至孙熙祥的面前,居高临下的瞧着他,满面讥讽地道:“孙熙祥,你也配和我讲人字?你怎就不先扪心自问下,你自己算是个人吗?!我念在你生我的份上不愿意再出言轻辱你,你却非要自取其辱。你觉着我做的不是人事儿?可你怎就不想想呢,若然不是你心存恶念,丧尽天良,又怎么会钻进我设下的套儿中?孙熙祥,你有今日完全是你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任何人!你不要忘了,这局虽是我设下的,但是那些毒药却不是我弄来的。我倒是很好奇呢,我的好爹爹,您是从哪里弄来那些毒物的呢?”

慧安言罢,孙熙祥的面色便陡然一变,又惨白了几分。慧安瞧着满脸惊惧的他,却是一笑,笑着笑着猛的又冷下面孔来,盯着孙熙祥,道:“我的好父亲,噩梦才刚刚开始,您可要保重身子,莫要气坏了这以后的大戏岂不是要错过了?”

慧安言罢,见孙熙祥气的胸膛上下不住起伏,一双眼睛冲血通红,指着自己只你你你的半响却说不出句整话来,慧安由不得微微弯腰,一把捏住他指着自己的手,用力一握,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孙熙祥便惨叫一声。

慧安这才悠然松开手,慢条斯理地拂了拂袖子,盯着孙熙祥一字一句地道:“孙熙祥,你完了!以后莫要再用手指着我,我会很生气的!”

言罢,见孙熙祥抱着手指痛呼,血红的眼睛瞪着她张口欲嚷,慧安便又先声夺人,道:“父亲是不是很想感谢下母亲,谢谢她为您生下了我这个好女儿?父亲且莫要着急,就这几日父亲很快就能再见到母亲了,想来母亲也有很多话要问问父亲呢。”

方才慧安提到那些毒药,如今又说出这话来,她话中的意思孙熙祥岂会不懂?当即心中又惊又惧,又气又恨,加之他被慧安咄咄逼人的言语阻的半句话也没能吐出来,就觉着心口一阵憋闷,大口喘息两下竟生生喷出一口血来,接着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慧安心知他是怒火攻心,死是死不了的,便只瞧着他躺在地上犹如死尸般的模样冷嗤一声,鄙夷的转开视线,只道:“送老爷回春韵院,好生伺候着。”

待孙熙祥被抬走,慧安站在原地却有些茫然,瞧瞧已空荡无人的园子,只觉一阵悲凉和疲累,不知怎的便就又想起方才关元鹤离去的背影来,心里难受的喘不过起来,半响她才幽幽一叹,又盯着远处的虚无处发起呆来。

童氏送客归来,正瞧见慧安那样子,她由不得好笑地摇头,拍了慧安一把,慧安这才醒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童氏便压着声音嗔道:“早些你舅舅和我便不同意你如此乱来,偏你这丫头是个主意大的,好在没出什么岔子,不然你就是哭瞎了眼也于事无补!只现下大功告成,怎却不高兴起来了?”

慧安闻言忙冲童氏一笑,这才道:“舅母这话可错了,我心里高兴着呢。”

慧安言罢正要转身,却被童氏拉住了胳膊,接着童氏便笑着凑近她,道:“你这丫头,舅母能不知你的心思。他可只两日便要去西山大营了,待出征却是不会再回京城的。这祸事是你自己个儿闯下的,可得尽快抹平了,不然这事隔上一两年,只怕本来是个小牙儿也能生出大根来,若然还没进门就先失了宠,以后可有你受的!”

慧安心中岂会不知,故而才会心慌心急,现下又被童氏打趣,心里只怨她为老不尊,可面上却是一红,喃声道:“舅母说……怎么办?”

慧安两辈人为人,也是嫁过人的,可这哄男人的本事还真是一星半点都不会,童氏见她一脸的绯红,只差没羞得挖个坑就地埋了自己,便也不再逗弄她,只道:“这两人吵架,就是谁先服个软的事儿,这事你做的不对,左不过是想想怎么陪个小意儿,示个好,哄得人笑了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你自己瞧着办吧,你二哥哥也该出征了,我给他缝的棉袄子却还有两针没缝好,我可得回去赶这活计了,不然可就跟不上趟了。”

童氏言罢,拍拍慧安的肩头,转身而去。慧安却是眼前一亮,她方才还在想,还有两日关元鹤便要离京,便是她要寻他,也不能守到关府门口去堵人啊,这下经童氏提醒她倒是想起沈童来了。

又想着童氏方才最后的那句话,慧安倒是动起了给关元鹤缝些衣物的心思来,只她想来想去自己那绣功还真拿不出手,何况就两日时间也来不及她现学啊。

慧安一时心中没个主意,便暂时将此事撂下,只吩咐冬儿去寻沈童,叫他到榕梨院来就说她有事相托,这便带着丫头回了榕梨院。

她只换了套常服,沈童便匆匆而来,慧安委婉地表达了想请沈童去寻关元鹤做个和事老的意思,沈童倒是爽快,一口便答应了。慧安送沈童离开后才回到屋中,心中稍定,冲方嬷嬷道。

“那银莲呢?”

方嬷嬷便道:“银莲正看押在西厢,姑娘可是现在就要见她?”

见慧安点头,方嬷嬷便快步出去,片刻她打起帘子进来,身后跟着的却正是银莲。

银莲进屋也不敢抬头多看便跪在了地上,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那时候慧安叫方嬷嬷试探银莲和攀枝,攀枝倒是常常往榕梨院来走动,也多有巴结讨好慧安之意,并且还照着慧安的暗示屡屡和杜美珂作对。

但这银莲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慧安令方嬷嬷留意她许久,却发现银莲每日只守在院子中教导女儿读书认字,竟是个偏安一隅的。

慧安先还不信,后来府中又连番发生了许多的事,而银莲却一直都无声无息,便似府中根本就没她这个人一般,这就叫慧安奇怪了。

故而慧安又打听了当年银莲被孙熙祥收房之事,这才知道她竟是因孙熙祥吃醉酒,恰伺候在书房,这才被孙熙祥收用,只那一次便生养了一个女儿,而银莲先前却不是个有意爬主子床的。

她有孕后就被母亲赏赐了院子,其后却再没主动争宠过,慧安听罢便觉这银莲要么是个真与世无争的,要么便是个有大问题的。

故而便又派人去查银莲的身世,这才知她本是江南人,家中尚有良田,只因发洪水,遭了灾,这才和家人一起逃难北上,在路上和家人失散,后来辗转卖身入了侯府做了丫头。

银莲一直以为家中亲人已死,只慧安却打听到她的母亲尚在人世,她多番确认了银莲是个干净的,这才叫方嬷嬷将其母的消息告诉了她。银莲倒是个孝顺的,只愿带着女儿离开侯府回到家乡和母亲团聚,慧安便动了心思,和她达成了协议。

这才有了孙熙祥后来病重,银莲和攀枝,杜美珂争宠每每到春韵院伺候孙熙祥的事情。孙熙祥从不将银莲放在心上,对银莲的突然争宠自也存有疑惑,只银莲也是个有手段的,竟叫孙熙祥相信她是因知母亲尚在人世,想要固宠要多接济娘家,这才生出了争宠之心。

慢慢的杜美珂彻底失宠,攀枝又是个骄躁性子并不得孙熙祥的心,倒是银莲温柔平和,性子淡泊,在孙熙祥暴躁的此刻竟慢慢地拢住了他的心,这才使得孙熙祥一步步走进了慧安为其精心设计的圈套中。

现下瞧着银莲低眉顺眼地跪在身前,慧安倒真有些不敢相信,这女子竟有如此手段。她愣了一下,这才道。

“你为我办事,只想带着女儿离开侯府这倒也不是不行,只你需记住,回到家乡再不能踏足京城一步,更要管好自己的嘴!若叫我听到什么,你当知道我的性子。”

银莲闻言面色不改,只磕头道:“奴婢只想和老母团聚,孝敬母亲,养大女儿。”

慧安见此只点了点头,这次的事她本是设计银莲揭发出孙熙祥的面目的,只没想到孙熙祥竟得意忘形,在一开始就露出了马脚,后来在承影那里更是出了岔子,银莲到后来却是没起到多少作用,不过这样效果却是更好,这可真是连老天都在帮她呢。

慧安想着这些,也无意和银莲多做牵扯,只吩咐方嬷嬷道:“给她拿五百两银票,另外她院子里的家当都允她带走,等侯府事情告结,便令人送她回家乡去。”

银莲闻言便由不得抬起头激动地瞧了慧安一眼,这才恭恭敬敬地磕了头,退了出去。

方嬷嬷瞧着她的身影却道:“她倒是个真通透的,也舍得下这份富贵,难得了。”

慧安闻言目光就有些迷蒙,苦笑道:“富贵?若是舍弃这份富贵能换得母亲生还,莫说是这侯府,便是舍弃我的一切,我也愿意一换。”

方嬷嬷见慧安如此,想到沈清的过世,不由眼睛一红,上前抱住了慧安。

慧安会对孙熙祥如此下狠手,却是因为她已知晓今世沈清之死果真也和孙熙祥脱不开关系。只因孙熙祥放出的烟幕弹早已被沈峰的人洞察,慧安这才瞧出端倪,确定了此事。孙熙祥这回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不打自招了。

请凤安府开棺验尸自然是要有个引子的,而今日之事便是慧安为此准备的引子,既然孙熙祥能丧尽天良地谋害生女,只为谋夺家产,那么当年沈清因一场风寒离奇过世,如今引起怀疑,凤阳侯府要开棺验尸,却也是可以理解的了。

今日之事虽说人人都知是孙熙祥在谋算慧安,但一来孙熙祥没能得逞,再来此事到底也是慧安精心设计,若然将孙熙祥交由凤安府查办却是不行的。

且不说这案子经不起细查,只她拿此事将孙熙祥送进官府,现下大家义愤填膺不会指责她什么,但来日有了什么应景之事,却保不齐要拿此事指责她不孝。

但若是沈清被害一事被抖出来,有了今日之事,便是没有任何证据,便是孙熙祥满口是嘴,到时候也不会有人相信他,自会将沈清之死扣在他的头上。到时候,孙熙祥进大牢便再无人能说道慧安什么!因为慧安到底姓沈,不姓孙!

那时候孙熙祥才是真真正正要进入地狱了!便是证据不足,定不了孙熙祥的罪,他也得因此事丢官,被赶出府更是顺理成章之事。

想着这些,慧安目光便闪烁了起来,她拍了拍方嬷嬷,却道:“乳娘放心,害我母亲的,我定要叫他一生都活在噩梦中!”

她言罢,眯了眯眼道:“承影可还剩着一口气?”

方嬷嬷闻言点头,含恨道:“姑娘对她那般好,她却做下如此之事,那贱人没能一头撞死却是苍天有眼。”

自慧安和方嬷嬷怀疑院子中有杜美珂的人后,便叫春夏秋冬暗自在查此事了,倒是真找出几个钉子来,只这承影却并非杜美珂的人,她是孙熙祥放在慧安身边的。

慧安得知这些后,对院中这些存了异心的却是一个也没动,只想着来日留用,这次便恰好用上了承影。只承影却是因为孙熙祥拿她家人做挟才不得不背叛慧安的,可慧安却还是无法原谅她。

若然她能真心相信自己,便该将此事告知她,她定会想法子保其家人。可承影却选择了背叛,并且今日之事虽说是慧安有心设计,但却不能抹掉承影要毁她清誉,害她性命的事实。可承影如今也算是自尝了恶果,故而慧安听闻方嬷嬷的话只叹了一声,道:“到底是主仆一场,乳娘带我送她最后一程吧。至于她的家人,就看造化吧。”

方嬷嬷便道:“承影是家生子,按理她犯下这种事,本该一家子都打死的,姑娘已够仁慈了。”

慧安知道方嬷嬷心中有恨,便笑道:“乳娘莫气了,那孙又兴打他一顿,扔出府去便是。”

孙熙祥在家中本有一个哥哥,只他哥哥早逝只留下一个侄子便是这孙又兴,孙熙祥便将这孙又兴接到了京城看顾。

这孙又兴却也不是个什么好的,先还被孙熙祥安排着住在侯府中,孙熙祥给他请了先生教他读书准备走仕途,只他实在不是那块料子,孙熙祥也瞧出来了,这便允他在外置办了个小院,替他看顾着几个铺子。前世时,孙熙祥将凤阳侯府改成孙府后,还给这个侄子捐了个七品的小官。

孙又兴不管是在前世,还是今世和慧安倒是不曾发生过什么冲突。虽如此,但他和孙熙祥却是一丘之貉,慧安要设计孙熙祥,没有不顺带上他这好侄子的道理。

孙又兴是个好色的,将他引诱到蕊喜堂根本就不用花什么心思,慧安只叫冰月故意对其抛了几个媚眼,这厮便屁颠地跟着到了蕊喜堂,中了迷心散,这才有了后来众人瞧见的一幕。

方嬷嬷听了慧安的话,虽觉这事太过便宜孙又兴,但他好歹不比侯府的奴才,也只能如此了。故而方嬷嬷也未多言,慧安处理过这些事,便长出一口气,笑着道:“这下只需舅舅查明孙熙祥那毒药的来源,便能进行下一步了,但愿能顺藤摸瓜,查出当年之事……”

方嬷嬷也叹了一声便出去自忙慧安吩咐的事去了,而慧安则托着腮挖空心思想如何哄关元鹤消气一事。

她想了又想,最后却是决定给关元鹤赶制出一双靴子来。

只因这靴子是必须之物,再来送靴子也不显得逾越,倒是正合适。只做鞋子却是最考绣活功底的,而慧安的那水平别说是做一双整鞋了,就是光负责绣花就能难着她。故而慧安便叫丫头们拿了花样,选了个如意云纹的花样子,吩咐擅长针线活的寒月和冰月帮忙纳着鞋底,剪了鞋样,自己便先就着一块素帕练习起绣样来。

只想着等她们赶出鞋底,她再绣上花样,把鞋帮子上起来,这也算是一番心意,只愿那人瞧着她有意示好的份上能消消气。

可慧安躺在床上拿着绣架只绣了一会子,便扎的满手针眼子,倒不是她的女红就那么差,只她此刻实在累的不行,上下眼皮子不停地打架。秋儿见她如此直翻白眼,心道姑娘也真是,早干什么去了,这会子却是急了。

她瞧着慧安实在难受,便上前夺了慧安手中的绣架,闷声道:“姑娘先睡一下吧,起来再练习也不迟。”

慧安闻言迷迷糊糊地瞧了瞧她,便就势被她扶着躺了下去,几乎闭上眼睛就沉睡了过去。只因她这些时日为了侯府宴客的事情实在是累的不轻,而她醒来已是掌灯时分,方嬷嬷见她醒来忙吩咐丫头们进来给她净面,梳洗,待慧安出了内室已摆上了晚膳。

方嬷嬷瞧着慧安瘦了一圈的小脸满眼心疼,道:“姑娘睡的沉老奴也舍不得叫你,这会子却是不早了,姑娘快用饭吧,不然可是要积食了。”

慧安一早便吩咐,沈童若回府就叫醒她,如今见方嬷嬷不提便知沈童还未回来,心中不免有些惴惴,只她也确实饿了,闷头用罢晚膳便坐在暖炕上绣花,只手上动作着,心思却用不上,频频往院中瞧。她本就绣功不好,加上心不在焉,绣架上的花样自是一塌糊涂。

慧安干脆将绣架一扔,对着灯烛发起呆来。只她一直不出声,屋中伺候的几个丫头竟也一言不发,若按平日,打了一场大胜仗,只怕这几个丫头早就嘻嘻哈哈笑闹了起来,今日这般慧安却也知道原因。

只因设计孙熙祥的事,她从头到尾也未曾和这四个丫头提过,只沈峰,童氏和涉及此事的沈童以及方嬷嬷是事先知晓的。如今慧安愣过神来,瞧见春夏秋冬四个闷声不响地呆着,规规矩矩也不调侃笑语,不由叹了一声,却道。

“我知你们心思,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怎还都成了哑巴了?”

她言罢见四人还是不语,便道:“今日之事我事先没告诉你们,非是我不相信你们,实在是事关重大,若叫你们知晓真相,心中都有了底气,一旦有谁行将踏错一步,就可能生出岔子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们的。”

四个丫头闻言面上这才有了释然,只她们心中却也有怅然。心知,今日之事并非慧安说的那么简单,奴婢就是奴婢,姑娘虽是对她们亲如姐妹,但终究是长大了,姑娘这也是再告诉她们,有些事情不能逾越。她们心中虽是有些难受,但却也明白,主仆有别,如今离姑娘真正掌理侯府的一日已不远了,姑娘此时却已然在立威了!

如今姑娘愿意和她们四个说上这几句已经是对她们的恩宠了,她们心中当感激才是,岂能纠结此事?

春儿却是最早想清楚的,不由笑着道:“姑娘真是越来越坏心了,姑娘又怎知抛出去的饵,鱼儿定然会上钩?”

慧安闻言想想孙熙祥的德行,不由讥诮一笑,道:“孙熙祥如今已进退维谷,再不想法子就要被人勒住咽喉,他又怎会不铤而走险?再者,这人的贪念会叫他疯狂,再看不清前路,他会落套我到时一点都不奇怪。”

冬儿几个闻言若有所思,却与此时院中传来冰月的声音。

“二少爷来了,容奴婢去禀姑娘。”

慧安闻言目光一亮,忙快步迎了出来,她将沈童迎进屋中,沈童未曾落座却道:“叫妹子等急了,只因哥哥我到关府拜访,却被告之将军从侯府离开后并未归府,哥哥心恐妹子着急,便往将军常去的几个地方寻了一遭,只后来却打听到将军已出了城往山西大营去了……妹子看这事……”

慧安闻言却是一愣,明亮的目光黯淡了下来,由不得蹙了眉,心里一揪。

她万没想到那人竟就这么走了!望着自己扎的满手是伤的手,慧安却是眼眶微微一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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