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了,这里的人不是宫欧,无法凭一个动作、一个身影、一个声音就认出宫。
阳光温暖地落在整座古堡,奇花异草繁多,都有专人打理,远远的传来马鸣声。

时小念转眸看向宫欧,宫欧走在她的身旁,一张英俊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冷得让人害怕,一双黑眸直直地注视着前面。

他没有牵她的手。

时小念的心沉了沉,想说什么终究是说不出来,只能默默地带着他们往前走去。

宫爵的书房前,查尔斯拿着钥匙等在那里,他只接到时小念的电话说一切都有好起来的可能,心以为肯定是时小念劝动了宫欧。

见他们过来,查尔斯没有认出宫,只恭敬地低下头,道,“二少爷,不管如何,请您一定要为了夫人多多考虑。”

夫人认为宫欧天性叛逆,知晓了宫爵已逝也不肯好好管理宫家,有时小念的帮助应该会容易很多。

“开门。”

宫欧走向前,嗓音冰冷如寒霜。

“是,二少爷。”查尔斯看了时小念一眼,上前打开书房的门,请他们进去。

宫跟着走进去,查尔斯连忙伸手拦住他,时小念看向查尔斯,“让他进去。”

“少夫人,虽然我不反对你将这件事告诉二少爷。”查尔斯蹙起眉头,“你应该明白,这件事没商量出个万全的对策出来不适合太多人知道。”

时小念居然还让外人知道。

该不会坏事吧。

“让他们进来!”

宫欧的嗓音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气。

“……”

查尔斯有些诧异地看向宫,一时间仍是没认出来,只觉得奇怪,宫欧发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有些后悔和时小念商量。

这种隐秘的事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旦弄巧成拙,夫人可就被毁了。

查尔斯往里走去,将书架上的书拿下来,伸手扭转旋扭,书架像扇门般在他们面前缓缓打开。

一股冰冷的寒意扑面而来。

宫欧和宫大步往里走去,宫欧撞过时小念的身体,她抬起脸便看到宫欧阴沉的面容,这种感觉真的不好受。

宫欧、宫走进隔断门那一端,满地的鲜花,沉重的十字架浮雕前点着几根白色蜡烛,光线冷幽幽地充斥着整个寒冷的房间。

宫欧一走过去就看到了特别打造的厚重棺材发着光,他的呼吸有片刻的凝滞,修长的双腿有些僵硬一步步走到棺材边上。

棺材上方封着一块玻璃似的透明棺盖,里边躺着一个他们兄弟二人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穿着价值连城的西装、大衣,领带笔挺,手腕上戴着一款手表,手表的时间已经停了,无名指上还戴着婚戒,一张混血的脸上封着白色的冰霜,双眼紧闭,脸色一片雪白。

是宫爵。

曾经将他们兄弟二人苛责得一个诈死、一个远走的父亲真得过世了。

房间里冰冷,气氛压抑,一点声音都没有,只剩下白色蜡烛的火光在轻轻摇曳。

时小念站在隔断门旁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宫欧,嘴唇抿得紧紧的,身侧的手握紧。

宫欧站在那里,低眸看着躺在冰棺中的宫爵,一张脸上的神色深沉得厉害,令人无法猜透。

“砰。”

宫忽然在棺材前跪了下来,双膝跪出沉闷的声音,双手交叠着地放在棺木上,头靠了上去。

“……”

查尔斯有些诧异地看向宫,为什么这个人要跪?

宫欧站在那里,视线掠过棺木,伸手在某个按钮上按了一下,玻璃棺盖自动往后移去,他俯下身转了转宫爵手上的表,“这是父亲去世的时间?”

表上的时间已经不走了。

“是。”查尔斯点头,“是夫人当时将表按停的。”

宫欧低眸看着时间,这款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款式,很古老,上面还有年月日的时间,他看着那个时间,忽然讽刺地低笑一声,将棺盖合上来。

渐渐的,时小念见到他的双眼变红。

下一秒,他瞪向查尔斯,走过去一把攥住查尔斯的衣领,歇斯底里地吼起来,“四年!我父亲死了四年现在才告诉我?谁给你的胆子!”

宫欧身体里的火一下子被勾起来,双眼狠狠地瞪着他,恨不得立刻撕了查尔斯。

谁都受不了这样的隐瞒。

“这是老爷和夫人的共同决定,我一个管家无法说什么。”查尔斯不敢还手,被宫欧直接给摁到棺材上,看着棺中的宫爵,查尔斯不禁道,“老爷去世的时候,二少爷和家里闹得最凶,后来二少爷一消失就消失了四年,想出这办法也是无可奈何。”

如果不是这么做,失去两个儿了的宫家还有什么希望?“共同决定?好一个共同决定!”宫欧将查尔斯按在棺材上,一双黑眸死死地瞪着他,“决定就是把我父亲的尸首给冻了四年?”

宫欧死死地按住查尔斯的脖子,查尔斯动弹不得。

“宫欧你不要这个样子。”时小念上前去拉宫欧,宫欧转眸狠厉地斜了她一眼,那目光让时小念心中一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宫欧。”宫跪在地上抬起脸看向宫欧,嗓音沉稳,“父亲面前别放肆,过来。”

听到宫的声音,宫欧将查尔斯狠狠一推,这才走到宫身边,膝盖一弯在棺木前也跪了下来。

“……”

父亲?

查尔斯诧异地看向宫,眼中有着惊惑。

时小念静静地看着他们两个,以前听封德说,离开人世的时候一定要自己的子女在身旁送行,这才显得一生圆满。

她不知道宫爵有没有在等这一刻,但很显然,这一刻迟了四年。

宫和宫欧在棺木前跪了很久才站起来,两个人都跪得腿显出弯曲,无法站得笔直。

两人从书房走出去,宫欧冷冷地开口,“母亲在哪里?”

“夫人在楼下的公务室里查看文件。”

查尔斯低头说道。

宫欧大步往楼下走去,时小念看着他的背影,低眸看着自己的手,一向喜欢搂着她走的宫欧这一回连碰都没碰她一下。

时小念的目光黯了黯,然后往前走去,还是走在宫欧的身旁。

公务室的门直接被宫欧推开。

罗琪难得穿着整齐地坐在办公桌前,手上翻着一本牛皮封面的文件,一头长发垂下,没有打理,脸上也不化一点妆。

自从婚礼那天和宫欧吵翻后,罗琪就再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

听到推门的声响,罗琪抬起头看了宫欧和时小念一眼,道,“是你们,进来,宫欧,我正好有话和你说。”

时小念跟着宫欧慢慢走进去,宫跟在他们身后,没有被罗琪注意到。

罗琪翻着手上的资料,蹙着眉道,“我今天感觉身体好了一些,便下来看看你帮我这些天处理的内务,结果我才发现,你一点都不用心。”

“……”

宫欧走到罗琪的办公桌面前站定,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深深地盯着罗琪,薄唇抿紧,没有说话。

“让你帮忙管一点我的内务你就这么敷衍,将来让你接收宫家,你不是更敷衍?”罗琪边翻文件边道,“你父亲昨天去瑞士之前还和我说,要不是他事务忙,他定定要亲自训斥你,到时你的耳朵再被撕裂一次可怎么办。”

偌大的内务室里一片安静,只听到罗琪一个人的声音。

她就像演着一场独角戏,主角是自己,自以为欺骗了观众。

“他下手一向很重。”

宫欧低沉地说道。

“知道他下手重你还敢这么敷衍,幸好这些内务我还没拿给他过目,不然连我都要被他斥责。”罗琪说着叹了口气,“当年你出去创下N.E,名声大震,你父亲是很骄傲的,但你也不至于只顾着外面,对家里的内务就这么乱来,这样怎么让你父亲放心把宫家交给你。”

宫欧站在那里,听着罗琪的话微微抬起脸,眼睛闪了两下,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

时小念看着宫欧这个样子,想安抚他却又不知道从何安抚。

“对了,你父亲在瑞士之前,要你试着接手宫家管理一阵,你就留下来管吧。”

罗琪说道,又补了一句,“这是你父亲吩咐的,你也知道他这人说一不二,好不容易他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就别再闹了。”

宫欧低眸看向坐在那里的罗琪,喉咙紧了紧,胸口像被什么堵着一样发闷。

“听到我的话了没有?要吵你和你父亲吵去。”

罗琪说道,仍然如若无其事一样。

“你这样一人演两个角色不累么?”宫欧忽然开口。

“……”

闻言,罗琪的身形一僵,抬起脸呆呆地看向宫欧。

宫欧往前走了一步,双手按在办公桌前,俯下身,一双泛红的眼睛盯着罗琪,“之前我回来的时候就给父亲致过电,和他商量过很多事情,这些事你都知道,你要用父亲的角色训斥我,又要用母亲的角色想念我,你不累么?”

宫欧到现在才明白这些年来,他打交道的一直都是罗琪。

沉浸在两个角色中转换,她分得清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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