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张欣兴许看不上薛氏这身装扮,觉着是暴发户一般的,不值一提,但现在她穷了,她便觉着看不惯了。心里又酸又痛又忿恨,只巴不得将眼前看到这一切美好全部摧毁得一点不剩才好。
薛氏见她阴沉着脸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紧张地将手里的帕子绞来绞去:“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们安怡?”
张欣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皮子慢条斯理地吹着茶碗里的茶沫子,那气势反倒压过了薛氏一头,仿佛她才是此间的主人,薛氏才是求着她的那个人。
薛氏等不到她回答,想把赶出去却又害怕她之前撂下的狠话,就这样熬着呢,又委实觉得有点不得劲。左思右想,好脾气地道:“我们安怡从来是个倔性子,就算是她哪里做得不对得罪了你,那也是我们做父母的没有教好她,你有气只管冲着我和她父亲来,她还年轻,还没嫁人呢,你这样做会害了她的。”
张欣不由一口浊气冲上心头来,凭什么她的父母亲就要为了张婕妤的事弃了她不管,莫贵妃都说了此事与她无关,家里人怎么还这样害怕,不管她的死活?凭什么安怡为非作歹,到处招摇撞骗,惹了这么多的麻烦,安保良和薛氏却这样的护着安怡?
张欣眼里闪过一丝恶意,冷笑道:“我不是为了害她,而是专为了解救安太太和府上的小公子而来。你约莫觉着,我之所以针对她是因为她得罪了我的缘故,其实不是的,而是她真是安九的恶灵附体。”
薛氏再好的脾气也气得不行,横眉怒目地道:“你再乱说,别怪我不客气了。”
张欣笑道:“我若是害怕就不会主动送上门来了。我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女儿,无凭无据的话不能乱说我是知道的,我既然敢来,那就说明我是有证据的。我来问夫人,当日安怡被陈知善和吴菁抬回去时,是不是气息奄奄,醒来就说自己什么都记不得了?之后行为就一直比较怪异?你们却只当是她九死一生,懂事了?”
薛氏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没好气地道:“我不想听,你是来挑唆我的,你走吧。”
张欣偏还不走了:“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么?从前冲动易怒爱惹事的女孩子,突然间就懂了事,压得吉利低了一头不为其说,还能赚钱养家操持家务?她擅棋,擅书画,擅笛,擅茶,可是您教的?”不等薛氏回答,便十分肯定而轻蔑地道:“我知道不是您或者安大人,你们夫妻虽然识字读书,也能作些诗词,行此风雅之事却始终逊了一筹。吴大夫教的么?据我所知,陈知善也说了,吴大夫擅长医术,却不擅长这些。那么,安怡是从哪里学来这些本领的呢?可别和我说她是自学成才,昌黎那个小地方,你家又惯常过的穷苦日子,她就是想学也没地方学。”
薛氏的脸渐渐白了,随即十分愤怒地指着门道:“你给我滚出去!别叫我让人拿笤帚把你赶出去!”
张欣掩着口笑:“您别急别怕啊,我这里还有两个人,这两个人您不认识,安怡却认识,他们最是知道安怡的底细,您不信我的话,可以安排他们和安怡面对面的对质……”
忽见几个仆妇轻脚快手地走进来,为首的钱婆子给薛氏匆匆行了个礼,含笑道:“老太太让婢子们送客。”不等薛氏表态,便上前抓住张欣的手臂,硬生生地将她拖了出去,张欣带来的丫头婆子想上来帮忙,钱婆子很凶地道:“不想死的只管上来!”
那两个丫头婆子真心害怕,却又忌惮张欣事后找她们算账,便装腔作势地上来劝,张欣却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并不着急挣扎,任由钱婆子等人拽着她往外拉,呵呵笑着道:“别怕,她们不敢把我怎么样。”又和薛氏道:“好歹我是客,让我自己走不好么?弄得难看了,对府上的名声也不大好。”
薛氏的心跳得狂躁,用力按着胸口不说话,钱婆子等人手上越加用力,张欣肆无忌惮地笑着,盯牢了薛氏道:“你会后悔的,总有一日,灾难降临,你会后悔的。”
薛氏吓得面无人色,攥紧了前胸的衣服愣愣地看着张欣,张欣见薛氏已经动摇,还想再接再厉地恐吓几句,一盆凉水兜头泼过来,冷得她打了个寒战,愤怒地朝着凉水袭来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安怡扶着安老太站在路边,祖孙俩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张欣不由大怒,朝着安怡大喊道:“安九贱人!别以为你换了张皮就瞒得过我,你化成灰我的认得你……我告诉你,你的好日子没几天了……呃……”
原来是安愉跑过去把一团雪塞进了她的嘴里,安老太赞许地看了安愉一眼,扶着拐杖走上前去,俯身看着张欣一字一顿地道:“你才是贱人,你的好日子才是没几天了,装疯卖傻的撒泼么?老娘叫你知道什么才叫泼妇!”言罢挥手狠狠打在张欣脸上,再吐了张欣一脸唾沫,恶狠狠地道:“把她拖出去!”
张欣又是屈辱又是恶心,凶狠地瞪着安怡,安怡袖着手,神色淡漠地看着她,全无半点心虚的模样。张欣吐出嘴里的雪团,朝着安怡阴森森地笑,无声地道:“你等着!”她手里一直压着的那张底牌,该是揭开的时候了。
钱婆子等人粗鲁地将张欣扔出大门去,一如当年赵春把田均扔到街上去一样,她被摔到雪里砸得鼻青脸肿。丫头婆子扑上来才要将她扶起来,一盆黏稠腥臭的不知什么血劈头盖脸地泼下来,淋了主仆三人一身。
“哎呀!”路人看到这景象,全都惊呼起来,纷纷打听这是怎么回事。兰嫂鄙夷地道:“不守妇道的疯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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