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过去的基础打得牢靠,此番做梦,我竟还能牢牢记着将这陈芝麻烂谷子、困扰了我七万年的问题提出来,再晒上一晒。
梦一开初,是折颜领着我拜师昆仑虚的光景。
那时我刚过完五万岁生辰,和现今的夜华一般年纪。
因阿娘生了四个儿子,好不容易生下一个女儿,且这个女儿在娘胎里就带了病,生下来分外体弱,狐狸洞一洞老小便都对我着紧些。四个哥哥皆是放养长大,我却十分不同,起居饮食都定得很严。出行的地界也不过狐狸洞外的青丘同折颜的十里桃林这两处。我辛苦熬了两万年,被养得十分强壮,阿爹阿娘却仍不放心。
两万岁上,阿爹阿娘因一些缘由常不在青丘,将我划给四哥看着。须知我这位四哥,乃是个拿面子功夫的好手,面上一副柔顺乖巧,背地里却很能惹是生非。
我十分憧憬四哥。
阿爹一道御令下来,尚且还算不得是个少年的四哥叼了根狗尾巴草坐在狐狸洞前,慈爱地看着我道:“从今天起,就四哥来罩你了,上树掏的鸟蛋,有我一个,也有你一个;下河摸的丁丁鱼,有我一条,也有你一条。”
我同四哥一拍即合。
那时折颜已十分照顾四哥,只要打着他的名号,惹了再大的祸事也能轻松摆平。于是四哥便带着我全没顾忌地在青丘上蹿下跳,整整三万年没个止息。
待阿爹阿娘得空回头来反思这唯一一个女儿的教育问题,觉得既是生了个女儿,便须得将她调养得温柔贤淑文雅大方,我却已被养得很不像样了。
所幸同四哥在青丘晃荡的这五万年,我们兄妹俩小事惹了不少,却没摊上什么大事,过得还算顺遂。是以两个人的性子都难免天真骄纵些,全不能和夜华现今这气度比。
本上神常常忧心,夜华如今不过五万岁,即便不是一团天真,也多少该有些少年人的活泼模样。他却已沉稳得这样,过往的人生路上,却究竟是受了多少折磨,经了多少打击,历了多少沧桑啊。
再说我五万岁的时候。
那时,阿娘觉得我不大像样,十分发愁。先是担忧我嫁不出去。在狐狸洞闭关思索了半月,亏得有一天,她灵机一动,悟出我的性子虽不怎么样,所幸模样生得不错,无论如何不该嫁不出去,才略放宽心。
但不久却从迷谷处得来一件八卦,说扎在隔壁山脚水府里的烛阴一家新近嫁了女儿。新嫁的小烛阴因自小失了母亲,没得着好调教,稍稍有些娇气,她的婆婆很看不惯,日日都要寻些名目来惩戒于她。小烛阴难以容忍,才放去夫家不过三月,便哭哭啼啼地回娘家了。
听说小烛阴为人新妇后受的委屈,再看一看我的形容,好不容易放宽心的阿娘一时心慌意乱,一日一日地,越发忧愁。
她觉得似我这个性子,即便日后成功嫁了人,也是个一天被婆婆打三顿的命。想到我日后可能要受的苦,一见着我,阿娘便忍不住悲伤落泪。
有一回,折颜来狐狸洞串门子,正见着阿娘默然拭泪。问了因由,沉吟片刻,喟叹道:“丫头这性子已经长得这样了,左右再调不过来。如今只能让她习一身好本领,若她将来那夫家,上到掌家的族长下到洒扫的小童子,没一个法力能比得过她,她便如何天真骄纵,也万万受不了什么委屈。”
阿娘听了他这番话,眼睛一亮,深以为然,决定让我拜个师父。
阿娘一向要强,觉得既然是诚心诚意要给我找个师父学本事,便须得找个四海八荒最好的师父,才不枉费她一番心思。选了多半月,选定了昆仑虚掌乐司战的墨渊上神。
此前我虽从未见过墨渊,对他这个名字,却熟悉得很。
我同四哥出生时,四海八荒的战事已不再频繁,偶尔一出,也是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长辈们有时会提及自阴阳始判、二仪初分起几场真正的大战事,如何的八荒动怒,如何的九州血染,好男儿们如何疆场横卧,如何马革裹尸,又如何建功立业,说得我同四哥十分神往。
那时候神族里流传着许多记录远古战事的典籍,我们一双兄妹十分好学,常去相熟的仙友处借来看。倘若自己得了珍本,也同他们换着看。
这些典籍中,处处都能见着墨渊的身姿。写书的天官们皆赞他神姿威武,一副玄晶盔甲,一把轩辕神剑,乃是不败的战神。
我同四哥十分崇拜他,私下也描摹过他那威武的神姿会是如何的威武法。我们两厢虔诚地探讨了一年多,觉得这位墨渊上神定是有四颗脑袋,每颗脑袋面向一个方位,眼睛铜铃般圆,耳朵蒲扇般大,方额阔口,肩膀脊背山峰样厚实宽阔,双足手臂石柱样有力粗壮,吹一口气平地便能刮一阵飓风,跺一跺脚大地便要抖上一抖。我们冥思苦想,深以为如此才能显出他高人一等的机敏,高人一等的耳聪目明,高人一等的耐打强壮。勾勒出墨渊威武的神姿后,我同四哥十分振奋地跑去找擅丹青的二哥,央他为我们画了两幅画像,挂在屋子里日日膜拜。
正因有这么段因果,乍听说要拜墨渊为师,我激动得很。四哥原想与我同去,却被折颜拦住,在洞里还发了好几日脾气。折颜带着我腾了两个时辰的祥云,终于来到一座林麓幽深的仙山。这山和青丘不同,和十里桃林也不同,我觉得很新鲜。
早有两个小仙童守在山门上迎住我们,将我们引入一进宽阔厅堂。厅堂上方坐了个一身玄袍的男子,以手支颐,靠在扶臂上,神色淡淡的,脸长得有些娘娘腔腔。
我其实并不大晓得什么算是娘娘腔腔,只听四哥模糊提过,折颜那一张脸俊美得正好,比折颜长得不如的就是面貌平庸,比折颜长得太过的就是娘娘腔腔。四哥这句不那么正经的话,我一直记着。
我因是四哥带大的,一向很听他的话,连他说我们一同挂在厢房里那幅臆想出来的丹青,乃是一种等闲人无法理解的俊美,我也一直深信不疑,并一直在为成为非等闲人而默默地努着力。
所以,当折颜将我带进昆仑虚,同座上一身玄袍的这个小白脸打招呼:“墨渊,七千年别来无恙。”我大受打击。他那一双细长的眼睛,能目穷千里吗?他那一对纤巧的耳朵,能耳听八方吗?他那一张薄薄的嘴唇,出的声儿能比蚊子嗡嗡更叫人精神吗?他那一派清瘦的身形,能扛得动八荒神器之一的轩辕剑吗?
我觉得典籍里关于墨渊的那些丰功伟业都是骗人的,一种信仰倒塌的空虚感迎面而来,我握着折颜的手,十分伤心。
折颜将我交给墨渊时,情深意切地编了大通胡话,譬如“这个孩子没爹没娘,我见着他时正被丢在一条山沟里,奄奄地趴着,只剩了一口气,一身的皮毛也没个正形,洗检洗检才看得出来是个白狐狸崽子”。譬如“我养他养了五万年,但近来他出落得越发亭亭了,我家里那位便有些吃醋”。再譬如“我将他送来你这里实属逼不得已,这孩子因受了很多苦,我便一直宠着他些,性子不好,也劳你多费心思”。
我因觉得折颜编这些胡话来哄人不好,伤心之余,还分了一些精神来忐忑。墨渊一直默默无言地坐在一旁听着。
墨渊既收了我做徒弟,折颜便算大功告成。他功成身退时,着我陪他走一走,送他一程。至山门的一段路,折颜仔细嘱咐:“你如今虽是个男儿身,但洗澡的时候万不可同你的师兄们一处,万不能叫他们占了便宜,仍旧要懂得做姑娘的矜持。”我耷拉着头应了。
墨渊果然处处要多照看我些,我却嫌弃他长得不够英勇,不太承他的情。
我对墨渊一直不大恭顺,直到栽了人生里第一个坎,遇到一桩伤筋动骨的大事。
这桩事,须从折颜酿的酒说起。
折颜擅酿酒,又很宠着四哥,酿的酒向来由四哥搬,四哥一向照顾我,我沾他的光,往来十里桃林的酒窖往来得很殷勤,渐渐就有些嗜酒。我因白喝了折颜许多酒,心中过意不去,逢上大宴小宴,便都替他在一众仙友中吹捧几句。诚然那时候折颜的酿酒技艺已很不凡了,终归还有提升的余地。但我年少天真,一向有些浮夸,有三分便要说五分,有五分便要说十分,所以常在宴席上将他酿的酒吹得天上无地下也无,自然引得一些好酒之人看不惯,要另列出一个酿酒的行家来将折颜比下去,挫我的锐气。
昆仑虚上便有这么一个人,我的十六师兄子阑。即便如今,我仍觉得子阑小家子气,别的师兄听我赞赏折颜时,知道少年人浮夸,不过微笑着听听罢了,纵然有些意见相左的,顾念我是最小的一个师弟,也容我过一过嘴瘾。
子阑却分外不同,总要将那嘴巴嘟得能挂个油瓶,极轻慢地从鼻子里哼一声:“啧啧啧,能好喝过师父酿的?”他说的这个师父,自然是墨渊。
因彼时我不待见墨渊,便很不能容忍旁人夸他。见着子阑不以为然的模样,心头火刷刷刷往上冒,心中暗暗拿定一个主意,次回定想个办法,让他当着所有师兄的面承认墨渊造的酒没有折颜造的好喝,墨渊不济,墨渊十分不济。
我想的这个办法说来也不是什么办法,不过去昆仑虚的酒窖里偷拿一壶墨渊酿的酒,令折颜有个参考,做一壶好过它百倍千倍的,回转带给子阑,叫他折服。
昆仑虚的酒窖管得不严,我十分轻松便拿到一壶。毕竟做的事是个偷偷摸摸的事,不好意思从正门走,打算从后山的桃花林绕一绕,绕下山再腾云奔去折颜府上。
绕进桃花林时,却不慎迷了路,累了半日也没走出去,口却有些渴了。因身上只带着一壶墨渊酿的酒,我便取出来解渴。
一口喝下去,我有些蒙。只一小口罢了,香气却满嘴散开,稍稍一些灼辣滑进喉头。折颜的技艺,再提升些,便是这个火候了。
墨渊竟果然有这样一手好本事。一个小白脸怎能有这样一手好本事。我气愤得很,满腔郁结,手上的酒即便送给折颜也再没什么用。我恼了一会儿,干脆咕噜咕噜将一壶酒喝个干净。哪里晓得这酒初初喝着没什么,后劲儿却大得很。我头晕眼花地靠了会儿桃花树,不多时,便睡着了。
醒的时候,与往日不同,既不是自然地睡醒过来,也不是被大师兄几声梆子催醒过来,却是被一盆拔凉拔凉的冷水,泼醒过来的。泼水的人泼起水来忒有经验,方位和力道掌握得稳当,只一盆水泼下来,便泼得我睡梦中一个激灵登时醒转。
正是初春化雪天,那水想必是方化的雪水,透湿的衣裳裹在身上,不过喝口茶的时间,便逼我打出一个响亮又刁钻的喷嚏。
捧着茶碗坐在一把乌木椅上的女子,确然也只喝了一口茶,便将手中瓷杯搁下了,只漫不经心、凉凉地看着我。乌木椅两旁各站了两个侍女,头上皆梳着南瓜式样的发髻。
在我刚拜入师门那日,便得了大师兄一个嘱咐,叫我千万不能招惹梳着南瓜发髻的女子,即便对方无耻在先,身为昆仑虚的弟子,也须得礼让三分。因这些梳着南瓜发髻,又常常来昆仑虚游逛的,十有八九皆是瑶光上神的仙婢。
这位瑶光上神是个闲时温婉战时刚猛的女神,一直思慕着我们的师父墨渊上神,近些年单相思得尤其厉害,干脆将仙邸亦搬来了临近昆仑虚的山头,每隔几日便要着婢女来昆仑虚挑衅滋事,想将墨渊激得同她战一场,看看她的本事,好折服于她的石榴裙下,与她永为仙侣。
她这个算盘打得是不错,但墨渊却仿佛并不大当回事,只嘱咐了门下弟子来者是客,能担待者,多担待些。
面前这几个侍女的南瓜发髻提点了我,令我弹指一挥间便看透她们的身份,坐在乌木椅子上喝茶的这个,保不准正是单相思墨渊的瑶光上神。
她趁我醉酒将我绑来此处,大约是想一尝夙愿,激得墨渊同她打一场,好在这一场打斗中与墨渊惺惺相惜,继而暗生情愫,继而你猜我我猜你,继而真相大白郎有情妾有意,继而琴瑟和谐双宿双飞。却连累我来当这颗垫背的石头子儿,我觉得既无辜,又委屈。
我正自委屈着。
右旁一个侍女领受了她主子一个眼神,突然有派头地咳了一咳,调出个中气十足的训话声,怒目向着我:“昆仑虚乃四海八荒一等一的清洁神圣地,你这一身媚气的公狐狸,却是如何混进去勾引墨渊上神的?”
我那时年幼,还不大晓得勾引两个字是什么意思,蒙了一蒙,升调啊了一声,表示疑问。
她狠狠瞪我一眼:“你瞧你的眼长得,眉长得,嘴长得,烟火气重得。自收了你做徒弟,墨渊上神便整日悉心呵护,”瑶光上神脸色略有不善,那侍女立刻改口道,“便荒废仙道,我家上神念着同为仙僚,不忍见墨渊上神误入歧途,才不得不施以援手。”缓了一缓道:“虽则你犯下如此大错,但我家上神历来慈悲为怀,你便随我家上神做个座前童子,潜心修行,也消一消你的顽兴尘心,还不快快跪谢我家上神此番大恩。”
我呆呆望着她们,完全搞不明白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想了半日,觉着自己自来昆仑虚,除了背地里暗暗偷了壶酒外,一直活得中规中矩。若还要寻我犯了什么错,便只有开初走了关系才拜进这个师门。再说,走关系这个事也不是我想走的。
想到这里,我理直气壮得很:“我没对师父怎么样,师父待我好些是因得了故人嘱咐,怜悯我身世凄惨。你把我抓来这里,还泼我的水,师父一根指头都比你好百倍千倍,我才不当你座前的童子。”说这个话的时候,我其实并不觉得墨渊比瑶光好,只是为了气她一气。
瑶光上神果然气得哆嗦,猛一拍桌子:“如此冥顽不灵,将他拉去水牢先关三日。”
如今想来,那时瑶光正被妒火烧红了眼,虽是个误会,我一个小孩子却年轻气盛忒不会说话,生生将一个尚可以扭转的误会打成死结,后来两日吃的苦头,着实活该。
瑶光上神府上的水牢,比一般水牢有趣许多。牢中无人时,不过齐腰深的浑水,将一个活人投下去,水却沿着腰际一寸一寸漫上来,渐至没顶。虽则没顶,倒淹不死人,只叫你时时领受窒息的痛苦。若一直这么窒息,兴许窒着窒着也习惯了,但窒个把时辰,水却又慢慢退回去,叫你喘口气,再从头来折腾你。
我因游手好闲了很多年,使出吃奶的气力,也全敌不过一位上神,反抗不能,只有挨宰的份。
墨渊找来时,我已被折腾得去了半条命。
即便去了半条命,到底是生机蓬勃的少年人,迷糊里还记得墨渊沉着脸一掌震开牢门上的玄铁锁链,火光四溅中将我从水里捞出来,外袍一裹抱在怀里,冷飕飕与脸色苍白的瑶光道:“二月十七,苍梧之巅,这笔账我们好好清算。”
瑶光凄然道:“我的确想同你较量一场,却不是这样的情景,也不是……”
我没将她那句话听完整,已被墨渊抱着大步离开了。门口碰着大师兄,要伸手来接我,师父没给,就这么一同走了。
那时,我第一次觉得,墨渊即便没长一张阔口,说话的声儿也洪亮沉稳。即便手臂不如石柱粗壮,也很强健有力。墨渊并不是个小白脸。
方回昆仑虚,我便睡死过去。醒来听大师兄说,墨渊已前去苍梧之巅同瑶光上神决斗。因这情景千万年难得一见,从二师兄到十六师兄,都悄悄儿跟着看热闹去了。大师兄甚遗憾地问我:“你说师父他老人家怎么就钦点了我来照看你?”我当然不晓得为什么,看不成墨渊和瑶光的决战,我也感到很遗憾。
大师兄一向关不住话,听他絮叨几日,我才晓得瑶光掳我这个事,其实做得严密。
我那夜到了灭灯时刻也未回房,众师兄们十分焦急,昆仑虚上上下下遍寻我不着,便怀疑我招惹了瑶光上神座下的仙婢,被缠住了。虽然做出了这个推测,但没什么真凭实据,众师兄都很忧虑,不得已,才去惊动了师父。行将安歇的师父听了这个事,只披起一件外袍,便领着大师兄杀去了瑶光上神府邸。
瑶光上神抵死不认,师父亮出轩辕剑,也没顾什么礼仪,一路闯进去,才寻到了我。
大师兄啧啧感叹:“若不是师父的魄力,十七你大约便没命重见生天了。 ”继而笑道,“你一回昆仑虚便甚没用地晕了过去,睡梦里还抱着师父的手嚷嚷难受,怎么也扒拉不下来。师父听得不是滋味,只好边拍你的背边安慰‘不怕了,不怕了,有师父护着你’,呵呵,你那副模样,真跟个小娃娃没区别。”我脸红了一红,他又疑惑道:“话说你到底怎么得罪了瑶光上神,她戾气虽重些,以往也并不见得这样心狠手辣。”
我一番调养,将这事前后一思索,心中已有一个本子。本想告诉他,因那位上神此次吃了莫名的飞醋迁怒于我。但又觉得背地说他人是非的行径不好,讷讷地随便应付了两句。
我此番梦到墨渊,正是梦到这一桩事。梦中的场景,至此都与现实毫无二致。原本苍梧之战后,那日下午墨渊便回了昆仑虚,瑶光输得惨烈,这一战后,对墨渊彻底死了心,府邸都迁得远远的。但在我的这个梦里,二月十七苍梧之战后,墨渊却再没回来。我日日抓着大师兄问,师父究竟什么时候回来。大师兄皆答的是,快了,快了。
即便在梦中,我总算将这问题问出来了,这个问题,却也问得忒迟了些。
但我信任大师兄,他说的快了,快了,我便觉得真的快了,快了。
我在梦里也等了七万年,即便等了七万年,在那个梦里,我却一直傻乎乎地信任着大师兄,信任着快了,快了。那份天真坦荡又乐观的心境,与现下没法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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