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不停地下着,雨滴打在窗玻璃上,噼啪作响。
我望着外面那个废弃的工厂,张开的嘴巴怎么也合不上了。

是谭维敲打车窗的声音让我从巨大的惊愕中苏醒了过来。

谭维在外面,一只手遮住头部,另外一只手轻轻地敲打着车窗。

我轻吸了一口气,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者说,我根本不知道那时的我还有没有思维,我只知道我似乎被某种魔力给吸引了。

在那几秒钟的时间里,我感觉自己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虽然是我自己,但已经不像是我自己的人。

谭维:“还记得这里吗?”

我点了点头,说道:“记得,那座废弃的工厂。”

谭维:“你不是想问我那个拉人入梦是怎么回事吗?”

我望着谭维的眼睛,轻吸了一口气道:“我现在已经在你的梦里了,对吗?”

谭维:“也对,也不对,既然跟现实一样,那凭什么说它是梦。”

强烈的震惊让我几乎说不出话来,我的一只手悄悄捏在了另外一只手的手背上,疼痛感传来,让我禁不住轻呼出声。

谭维似乎轻笑了一声:“不用试了,连他都无法判断真假,何况是你。”

我知道她说的那个‘他’是谁,毫无疑问,就是梁哲。

伴随着一阵‘哐啷’声,废弃的铁门被打开,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咬了一下牙,情不自禁地望向了谭维。

谭维的表情很平静,平静的让我感到不真实。

只有在那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并深信自己可以完成的人的脸上才能看见这种表情。

谭维迈步走了进去。

我在门外犹豫了一下,望向了身后。

雨不停,天空漆黑。

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细小的响动,黑暗中,我隐约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正在紧盯着我。

“有人!”我惊呼出声。

“是猫。”谭维头也没回地道。

一声猫叫从远处传来,蓝色的眼睛左右晃动,消失在了暗夜当中。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扭过头去,走进了工厂。

废弃的机器,腐烂的桌椅。

一堆堆的垃圾,成群结队不停流窜的老鼠。

如果不是在书里描写过,我根本不相信这样的地方真的会在如此发达的今天存在。

“是不是有点不可思议?”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你带我来这里究竟是要干嘛?”

“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你并不知道的事情。”

“什么事情?”

“跟我来你就知道了。”

谭维的背景消失在了前方,她的声音犹在我的耳畔回荡。

拐过了一个角落,一直往前走,在路的尽头,我看见了一扇门。

那是一扇斑驳的木门。

谭维站在门外,歪过头,望着我,她的表情中似乎带着一种别样的东西,让我一时难以猜透。

等我走到门边上时,谭维的手放在了木门的把手上。

那一瞬间,我很想拉住她,阻止她,告诉她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做。

可已经晚了。

“吱呀”一声轻响,木门开了。

一道亮光从门后射了出来。

我眯起了眼睛,艰难地望向里面。

夕阳如血,海阔天空。

我的面前,是一片蔚蓝的大海。

我的脚下,是流动的沙子。

一个白裙女孩朝我跑来,喊着我的真名。

她笑着,跑着,白裙在空中飞舞。

海鸥在歌唱,螃蟹在舞蹈。

海浪轻拍着沙滩,带来大洋彼岸的问候。

“秋——”

白云苍狗月如轮。

一声呼喊一世存。

她奔跑过来,像一只精灵,美轮美奂的不是容颜,也不是笑脸,而是那穿古越今的挂念。

白裙女孩和我擦肩而过。

再回首时,已是背影萧索。

身后无人,可那排脚印依稀尚存。

明明是踏在沙上,为何会留在心间。

这一排脚印,通向了何方?

流动的风沙沾湿了我的眼眸。

我回过头来,望见了一张平静的脸。

“你知道的,有些事永远都回不去,有些人,只能在梦里见。”

那张平静的脸在轻轻诉说,我却已经听不见。

犹记得那年的海风吹乱了散发。

犹记得那年的沙石刮伤了脚踝。

犹记得那年的眼镜掉落在深海。

抬起头,看见了天空的鱼。

再低头,已是过眼云烟。

等海风再次吹过面颊的时候,我点上了一颗烟。

当烟灰散落在沙滩上随风远去的时候,我脱下了衣服。

我一丝不挂,跳入深海。

海水入嘴,咸咸的。

原来不止血是咸的,海水,更是咸的。

不,眼泪也是咸的。

如果你没尝过眼泪的滋味,那肯定不知道海水是什么做的。

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

一只手伸向了我的嘴旁。

“喝的差不多了。”

谭维在桌子的对面,望着我说,她的一只手握住了我手中的咖啡杯。

“咖啡原来真是苦的,我今天才知道。”

我将咖啡杯轻轻放在桌上,喃喃自语。

谭维:“很抱歉,我不应该这么做的,我以为你想。”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世事本就难料,谁也不是谁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别人想要的是什么。

谭维:“我想你应该知道了,拉人入梦,并不是真的拉人入梦,催眠也仅仅只是手段,一切一切看似悬乎的过场只不过是咱们脑中对于过去美好的幻象。”

我:“可毕竟路是一直往前的。”

谭维站起身子:“对,心的方向,就像向日葵。”

我:“不管经受怎样的折磨,都应该对准着阳光。”

谭维笑了起来,一如那个十几岁的女孩,笑的纯真而可爱。

她转过身子,把背影留给了我。

我伸出手,叫过服务员。

那个长着圆脸蛋,大眼睛的女服务员站在我的身侧。

“你叫什么名字?”

“周悦。”

“给我来一杯鸡尾酒。”

“我们只有鸡尾,没有酒。”

“那我要三只鸡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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