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多谢吕公子国公府门前解围,待我白家大事过后,定当登门拜谢。”董氏柔和道。
“夫人折煞元鹏了!不过是凑巧!夫人不必挂怀。”吕元鹏今日很是守礼。
天初放亮,鹅毛大雪也渐停。
就在百姓都要冻僵之际,隐约听到白雾之中有马蹄声。
很快,一辆四角悬灯的四驾马车,在两侧举信王旗帜的卫兵护送下缓缓而来。
二夫人刘氏双腿一软,多亏白锦绣眼疾手快扶住,她用力握住刘氏的手,泪流满面。
董氏深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握紧了白卿言的手。
信王护卫老远看到南城门口灯笼光芒亮了一片,连忙马快行至南门前饶了一群,大概明白什么情况,急匆匆赶回马车前,压低了声音道:“王爷,白家遗孀和都城百姓都在南门口……”
怀里搂着美姬的信王一听,撩开马车车帘探头朝南门看了眼,只见熙熙攘攘一片明晃晃的灯光顿时心虚不已缩回马车内,手心里一层细汗。
这次他只将镇国公白威霆,还有白威霆第五子白岐景,和白家六郎、十七郎的遗体带了回来,为了凌辱白家给朝臣看,信王故意给他们用的是最下等的棺材。
信王用帕子擦了擦手心,盯着貔恘铜质的三鼎香炉,沉脸琢磨了片刻,道:“一会儿就说本王伤重,不宜下马车,直接进城!”
“是,小的明白!”信王护卫颔首。
马车里的美姬见信王面色沉沉,笑着将温在炉火之上的美酒拿出,斟了一杯送至信王唇边:“白家男子都已经死光了,不过是一群女人,王爷何必在意。”
正是风情万种的美人对他笑魇如花,信王眯了眯眼,心口那股子不安消散,就着美姬白若葱管的手饮了杯中酒。
是啊,白家男人都已经死绝了,一群女流之辈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再说,容不下白家的是他的父皇,古语有云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白家也算是死得其所,他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信王舒舒坦坦靠在软枕上,把玩着美人儿白玉雕琢似的小手。
马车摇摇晃晃到了城门口,董氏带着白家众人对着信王马车行礼:“见过信王。”
“咳咳咳……”马车里传来信王咳嗽的声音,“本王已将尽力,却也只能将国公爷和白岐景将军,同六郎和十七郎带回!本王身受重伤不便下车,咳咳咳咳!便让兵士将国公爷他们送回国公府吧!”
说完,马车便动了起来。
所以,董氏的丈夫儿子一个都没有回来,董氏身形晃动,她忙扶住:“母亲!”
望着被打击的缓不过神来的董氏,白卿言心中绞痛。
二夫人刘氏的丈夫和两个亲生儿子也都没有回来!
刘氏一听,整个人直愣愣向后栽倒,若不是白锦绣眼疾手快扶住,怕是要摔倒,刘氏泪如泉涌,整个人却如同傻了一般,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丈夫和儿子,竟然……尸骨无存了吗?!
“十七!我的小十七啊!”四夫人王氏已经克制不住朝最后方那最小的棺木踉跄扑去,下了一夜的大雪,路滑难行,王氏摔倒两次爬起来又踉跄铺了过去,终于抱住了那落满雪的小棺材,整个人撕心裂肺。
“六郎……娘来了!娘来带你回家!”三夫人李氏被白锦桐扶着哽咽上前,想去摸一摸儿子冰冷的棺木,想扶着儿子的灵柩回家。
挺着大肚子的五夫人齐氏,似还稳得住,她本欲快步上前去丈夫的棺木前,可又硬生生克制住情绪,掌心用力按在腹部,含泪哽咽道:“大嫂……先回去吧!”
身上带伤的白锦稚被贴身婢女扶着,亦是朝同胞兄长白卿明的棺木走去。
董氏拳头死死握紧,明明心中恨意滔天,却还得言谢:“多……多谢王爷。”
白卿言拳头紧紧攥着,同上一世一样,回来的只有祖父、五叔,明弟和小十七,可信王这个身受重伤……
她看着车轮转动晃晃悠悠从眼前走过奢华马车,闻到从窗口隐约飘出的淡淡的酒味和檀香味,直起身凌厉的视线抬起,马车车帘被寒风掀起一角,她分明看到了车内娇如牡丹的美人儿正倚在“身受重伤”的信王怀里,衣衫不整。
拥着狐裘立在人群之外萧容衍一向耳力过人,他耳朵动了动,听闻精致马车内有女人的娇嗔声,幽沉眸色越发冰凉,侧头看向护在身侧的护卫……
侍卫会意,颔首匆匆离去。
白卿言转而望向抬棺的兵士,没有一个是白家军,都是……信王麾下兵士,她死死攥住藏在袖中的手。
信王的亲兵放下棺材,随着信王的马车进城,将四具棺材就搁在城门外。
董氏拼尽全力才能维持住庄重沉稳,不崩溃哭泣!
她带着白家女眷跪下,行大礼叩拜:“白家嫡长媳白董氏,携白家女眷,恭迎父亲与我白家英烈回家!”
白卿言含泪跪下,重重叩首。
百姓亦是跪倒哭声一片,嘴里痛呼着国公爷,绵延不绝的哭声,在这乌云蔽日的清晨,响彻九霄。
董氏在秦嬷嬷搀扶下站起身,立在祖父棺木最前端,死死咬着牙,含泪高声道:“抬棺!撒钱!引路!”
白家仆从立刻上前立在四具棺材周围扛起抬棺木杆,董清岳是个粗人,他红着眼扔开一直攥在手心里的缰绳,上前亲自将棺木抗在肩上,声如洪钟吼道:“起棺!”
“起棺!”
随着跟随而起的声音,百姓的哭声越发撕心裂肺。
为官者从没有人愿意替人抬棺,哪怕是自家亲眷都没有这样的!
可董清岳不同,他也是国公爷手下出来的兵,他心中热血还未曾冷。
白卿言接过纸钱,深深看了眼四具棺材,只身立在最前面,将纸钱高高抛起……
白锦绣跟随白卿言其后,也亲自接过纸钱,为白家英灵撒钱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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