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说话算数,中秋节的时候,果然给禧平侯府送了重礼。
接到德妃送过来的东西,大夫人愣了愣。
她不明何意。
顾延韬回家后看到了,也有些吃惊。
而后,他想到了三公主的事,对大夫人道:“三公主这事,是皇后出力的。我和罗先生猜测,定是瑾姐儿进宫说项,求皇后使力。她对德妃娘娘,又是另一番说辞,娘娘就以为是咱们在外廷使了力……”
他的语气里,对顾瑾之有了几分不满。
罗先生名叫罗全,是顾家的门客,最是足智多谋,在顾延韬身边快十年了。
朱仲钧还打过罗全的主意,想让罗全跟着自己去庐州。
罗全拒绝了。
罗全非常忠心顾延韬。
“瑾姐儿也是时刻惦记着咱们。”大夫人大为感动,故意忽视顾延韬话来的不满,赞起了顾瑾之,“娘娘最疼三公主了,别寒了她的心。我明日进宫给她谢恩。”
“……我不受瑾姐儿的人情。”顾延韬冷哼,“这次,她坏了我的好事,还自以为高明。妇人之见。”
大夫人不说话。
她是很赞同顾瑾之的行为。
她也觉得顾延韬有点狠心,想拿三公主做靶子。
大夫人不在朝堂,不知道朝廷的风势千变万化。她总以为,袁裕业还是那个商户出身的袁家子弟,不值得顾延韬费心思。
焉知一个人从默默无名到权倾朝野,也不过几年的功夫。
顾延韬比任何人都清楚,当初他也是这样起来的。他走的,是和袁裕业一样的路。
那时候,皇帝是为了培植顾延韬,对抗谭家。因为顾延韬敢悬崖取鹿。让皇帝觉得他是个为了权势什么都敢做的人,心狠手辣,值得培养。
现如今。太子是因为喜欢袁裕业、信任袁裕业,才想这样培植他。
顾延韬从来不敢小瞧袁裕业。
小瞧别人。意味着孤芳自赏。
而孤芳自赏的权臣,命不久矣。
顾延韬深谙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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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瑾之和朱仲钧也能猜测到顾延韬的不满。
朱仲钧也没有生气,只是说顾瑾之:“不该多管闲事……”
顾瑾之心情很好,没有和他争辩。
朱仲钧也只是笑笑,并没有因为顾瑾之的多管闲事而生气。
到了中秋节,离九月初二越发近了。
煊哥儿九月初二成亲。
老八顾琇之远去延陵府,回来也很麻烦。他已经写了书信来问。问可需要他亲自回来。
煊哥儿代宋盼儿回信,让他安心再延陵府读书,将来功成名就,考了个进士。才算对顾家的报答。
煊哥儿成亲,他就不需要千里奔波回来了。
书信快马寄往延陵府。
中秋节,顾瑾之和十弟、十一弟姐三个人的生日。
宋盼儿便说要大办。
“家里的东西都是现成的……”宋盼儿和顾瑾之商量。
煊哥儿的婚事,准备了很多东西,只需要拿出来即可。
因为皇后的事。太后让顾瑾之和朱仲钧避开锋芒,别总往宫里去。因而昨天,顾瑾之和朱仲钧带着孩子们,进宫去看过太后了。
中秋节当天,他们一家人就不去了。
宋盼儿听说了这话。高兴极了,就打算替顾瑾之大办生日宴。
她主要是为了顾瑾之。
要是只有顾瑾之那两个弟弟,宋盼儿是不准备办的。这些年,宋盼儿挺低调的,虽然为人仍是那么泼辣。
顾瑾之却以为不妥:“这些东西,都是替煊哥儿婚事准备的。若是用得不够了,一时间再哪里去买?买得来尚好,买不来怎么办?我已经这样大的肚子,热闹不得,不如一家人清清静静的,吃碗长寿面,反而更好。”
她知道母亲主要是为了她。
宋盼儿一想,煊哥儿婚事的用料、食材,原本就是有富余的,挪点出来不妨事。
但顾瑾之说得不错,她还有一个月左右临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原本就受罪,还要去坐席、受礼,的确叫她辛苦。
还不如简单些。
现在,免顾瑾之辛苦,才是她要的礼物。
“也好。”宋盼儿沉吟一下,转而笑道,“你喜欢清净,我也省得劳力。”然后又看了看顾瑾之的肚子,“以前看不出来,如今瞧着,你这肚子一日日更大了。这只怕是个大胖小子。”
顾瑾之笑。
“娘快别这么说,王爷天天盼着是个女儿呢。”顾瑾之笑道,“我以前也觉得是个女儿,怀上的时候太精贵的。如今倒觉得是个小子,他太顽皮了,整日踢个不停……要是闺女这么顽皮,我就要愁死了。”
说得宋盼儿大笑起来。
顾瑾之和朱仲钧已经有了三个儿子,若是再添一个儿子,不过是锦上添花。倘若是个女儿,就圆满了。
大家都盼着顾瑾之这胎生个女儿。
顾瑾之自己也同样。
说定之后,宋盼儿就不准备中秋节当天的东西了,只想一家人团团圆圆吃顿饭。
中秋当日,天高气爽。
顾瑾之早早起来。
她喊醒了朱仲钧。
朝廷今日休朝。
朱仲钧就不想起来。
“好些日子没有睡懒觉。你先去,我半上午再去。”朱仲钧支吾了一声,翻身又睡了。
顾瑾之也懒得理会他。
丫鬟服侍她盥沐,又替她梳头。
正忙碌着,木叶悄步走了进来,顾瑾之就闻到了浓郁的桂花香。
她怀着身孕,有点忌讳浓香,却并不反感桂花味。
她微微偏头,只见木叶手里捧着一个透明玻璃花瓶,里面插满了桂花。枝叶繁茂,映衬着或黄或红的丹桂。
瓶中清澈水波将翠叶、丹桂映衬,蔚然如媚。随着木叶的脚步,撩起一阵娇艳的涟漪。
顾瑾之心情大好。爱极了。
她伸手接过了,使劲闻了闻。这浓郁浓香,沁入她的五脏六腑,让她身心舒泰。
她笑着赞许木叶:“你真有心……”
木叶却抿唇,悄悄指了指锦帐里熟睡的朱仲钧:“是王爷昨晚吩咐的。奴婢不知道王妃喜欢丹桂的香气……”
顾瑾之反感浓香,这点木叶知道。
却不知道顾瑾之独独喜欢丹桂。
顾瑾之只是告诉过朱仲钧。
那天,他们走到了顾瑾之祖父的书房小院前。
顾瑾之站在那里看了很久。
恰好一桂枝伸过墙头。
顾瑾之闻了。对朱仲钧道:“我好喜欢这味道。回头让慕青给我们做桂花饼吃。慕青的手艺最好,你还记得吗,我们小时候经常吃。”
“你不是闻不得重味?”朱仲钧当时这么问的。
“就喜欢这个味道。”顾瑾之笑了笑,让朱仲钧摘了枝丹桂给她。
她拿在手里。一路闻到了王府别馆
朱仲钧就记住了。
今日是顾瑾之生辰,她还以为朱仲钧什么都没有准备。
她原本也是不怎么在意的。
看这个样子,怕是都准备好了。
顾瑾之的眼睛弯了起来。
她笑着,放下了花瓶,起身到锦帐里。想给朱仲钧一个吻。
朱仲钧向里侧着睡。
顾瑾之弯腰不便,准备上床爬到里面,在他额头吻下。她现在很想这么做。这种感觉,充盈了她的心。
朱仲钧却翻身,然后半坐起来。紧紧搂住了顾瑾之的肩。
一个吻落在顾瑾之的唇上,他满脸笑意,对顾瑾之耳语道:“老婆,生日快乐。”
他很少叫顾瑾之老婆。
一般情况下,他都是直接叫顾瑾之的名字。
到了这个时空,更是第一次了。
顾瑾之的笑容压抑不住。
“谢谢……”她回答,脸颊微红。
虽然很感动,仍是觉得矫情。
特别是在这个时空。
这个时空,没有说生日快乐的,也没有叫老婆的……
这种矫情,顾瑾之却是从心底喜欢。
“你根本没睡。”顾瑾之轻轻敲了敲他的额头,道,“快起床。”
朱仲钧则又转身躺下。
他拉着顾瑾之的手不放,像个孩子似的,“不想起床……”
顾瑾之哭笑不得。
她自己要起身走了,朱仲钧却不松手。
他拉着顾瑾之,曼声絮语:“今天是晴天了。顾瑾之,你又大了一岁,我又放心了一回。”
顾瑾之不明。
她懵懂看着朱仲钧。
朱仲钧眸光溢彩,笑着道:“从前,我们二十七岁才结婚。我一直算着日子,要是熬过去,我就彻底放心了。”
顾瑾之心底倏然一紧。
她反握住朱仲钧的手,愠怒道:“乌鸦嘴,不要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好,我不说。”朱仲钧笑道,“今天天气真好……”
他躺在半昏暗的锦帐里,哪里知道外头天气好不好。
心情好,却是真的。
心情好的时候,什么都是好的。
顾瑾之也是唇角微翘。
她拿起朱仲钧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吻,道:“天气一直很好。”
朱仲钧慢慢闭上眼,唇角留着笑,享受这番温馨。
他果真又睡着了。
顾瑾之坐在他身边,久久没有挪动。
她的手,轻轻拂过他的鬓角。他的肌肤,不再是少年时的瓷白,而是添了铜色,五官也不是单纯的俊美,也添了深刻。
他还不到三十岁。
这几年在庐州,他太过于忙碌,为了制武器和练兵,他风餐露宿。少了养尊处优,多了成熟稳重。
顾瑾之的手,从他的鬓角,到他的额头、眼睛、鼻梁、嘴唇,缓缓拂过,一寸寸。
她眼睛陡然湿了。
她很感动,这个男人还在她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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