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之和顾煊之在祖父的书房坐下,说了一个时辰的话。
她把自己前世经历过的失恋,稍加修改润色,化用旁人的名字,添上了远古背景,说给煊哥儿听。
“……饭也吃不得,觉也睡不好,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后来,嫁了人,心里的那些事,渐渐就忘淡了。等有了孩子,更加不记得。再后来,她也儿女双全,夫妻恩爱白头到老,反而是年轻时寻死觅活的竹马,再也想不起他的样子来。”顾瑾之娓娓道来。
煊哥儿听了,放佛都是在说他的心情。
顾瑾之描述那种感觉,他感同身受。
他沉默良久,才道:“那位董姑娘,才是负心人……”
在那个故事里,顾瑾之杜撰了一个名字,姓董。
“……所以说,你也不必一个人伤怀。那个负心的女人,她也会内疚伤心一辈子的。”顾瑾之道,“煊哥儿,不管什么时候,两个人出现了裂痕,谁也别想好过。”
煊哥儿愣了愣。
他失恋是伤心不已的,但真正让他放不下的,还是那点不甘心和愤愤不平。谁也不希望自己被辜负。
当他知道,辜负他的人,也会过得不如意,他心里的重负,就减轻了大半。
顾瑾之说完了这个故事,见煊哥儿眉头微拧,是把她的话听了进去,她又建议他:“想不想去河南走走?大哥中旬去河南采药,你跟着他逛逛,怎么样?”
煊哥儿虽然心里减轻了些难堪和疼痛,却没有心情出门。
他想拒绝。
顾瑾之却抢先道:“就这么说定了,我明日去告诉大哥……”
她果然风风火火,第二天就出门,问大哥这个月中旬要不要去河南。
大哥顾辰之笑道:“正巧要去,你需要什么药材?开了方子给我,我去给你带回来……”
顾辰之知道顾瑾之又怀了身孕,以为她想要自己安胎。所以不放心用外面的药材,需要顾辰之亲自去替她弄。
“并不是要药材。我想让大哥带着煊哥儿,出去走走。”顾瑾之道。
顾辰之不解,笑道:“你们家近来是怎么了?先是琇哥儿去了千里之外的延陵府,接着煊哥儿也要出门……”
“……家里倒没事。就是因为没事,都空闲得无聊。男孩子总不能整日关在家里。大哥带着他,到了药市,让个小厮跟着他,到处逛逛走走。”顾瑾之笑道,然后拿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有几张一千两开头的银票。“不拘花费多少。都算我的。”
顾辰之笑,把顾瑾之的荷包重新放到了她手里,道:“大哥是做什么的?跟着大哥出门,还能拘束了煊哥儿?你让他来。花费算大哥的。”
大哥向来慷慨。
顾瑾之笑了笑,道:“多谢大哥。”
临走的时候,她出门把荷包,放到了药铺掌柜的手里,让他交给大哥,她自己坐马车,又回了家。
煊哥儿今日仍是无精打采的。
却也有变化的。
至少他不在躺在床上不动弹。
顾瑾之进来的时候,煊哥儿在写字。
他写得并不好,已经不知写坏了多少。地方丢了一堆的废纸。
“大哥答应了。”顾瑾之笑着道,“之前琇哥儿说,君子立世,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也是,也该行万里路。出去走走,见见世面。憋在家里,也是无聊的……”
煊哥儿不太情愿。
他现在没有心情出门。
虽然昨天和七姐谈了很久,心情好了些,但他并未准备好出门。
连李怀约他去打围,他都拒绝了。
可见姐姐兴头很好,他也不忍拂了姐姐的好意,就道:“好,我去。我回头告诉娘一声。”
顾瑾之点点头。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煊哥儿去把这件事,告诉了宋盼儿。
宋盼儿有点惊讶。
她是看着煊哥儿一日日精神萎靡不正的,正在发愁,却又问不出所以然。见他也想出去走走,又是顾辰之带着,宋盼儿是很放心的。
她比较放心顾辰之的,顾辰之办事,素来稳妥。
她答应了煊哥儿,又叮嘱道:“你大哥是去办正经事,你跟着玩就好,可不能给他添了麻烦。”
煊哥儿道好。
事情就定了下来。
到了二月十六,煊哥儿跟着顾辰之,去了河南药市。
皇帝也离京出征。
京城重新下了宵禁令。
不少商人觉得京里会不太平,纷纷举家南迁。但大部分的人,还是依恋故土,没有打到居庸关,就可以自我安慰说京城是安全的。
所以,京里并未引起太多的惊惶。
大军出发,朱仲钧亲自护送到居庸关。
彦颖很想去。朱仲钧不准他去,他就开始哭闹。
最后,是顾瑾之镇住了他,说再不听话,就不准他吃饭。
孩子们和顾瑾之亲近,却也知道顾瑾之的性格。
彦颖哭了几声,就不敢哭了。
朱仲钧半个月后,再次回到了京城。
太子监国,朝中并未有什么大事。
朱仲钧却盯得紧。
他趁机也拉拢了更大的大臣。
这些,太子是不知道的。
顾瑾之的肚子也微隆。
到了三月,她又开始呕吐,吃不下饭。
她一天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卧床休息,宋盼儿每天都来看她,和她说说话儿。
宋盼儿和朱仲钧都觉得,顾瑾之这胎有点奇怪。
她的身子没有疾病,但是她经常提不起精神来。
跟当年怀燕山差不多。
但这个孩子并没有伤到胎气,故而情况是特殊的。
顾瑾之之前生了三个男孩。
情况一特殊,大家就猜测,肯定这胎是女孩。
朱仲钧夜里回来,搂着顾瑾之,隔着肚皮和孩子说话。他甚至已经在想女儿的名字。
什么彦柔、彦宛、彦筠等,说了一大堆,顾瑾之都觉得很美。
她让朱仲钧记下来,将来等孩子真的出世。再从里面挑选一个。
朱仲钧说好。
“再拟几个男孩子的名字。”顾瑾之道,“万一是儿子呢?”
“是女儿。”朱仲钧笃定道,“我的预感,总是准的。”
顾瑾之笑。
她轻轻摸了摸小腹处。
她也盼着生个女儿。
前世没有亲生的女儿,和养女槐南又因为榕南的缘故,最后也不亲。都说女儿是母亲贴心的小棉袄,顾瑾之是很羡慕有女儿的。
*****
三月初,顾瑾之在家里养胎。
顾宅却已经在忙碌起来。
顾延臻正式请了王侍郎,往邹家提亲。
邹家痛快的应下了。
两家开始交换庚帖。
顾家也拿到了邹家姑娘的庚帖。
宋盼儿把邹家姑娘的庚帖压在灶君神像前净茶杯底,来观测神意。如三日内。家里一切如常。就可以进一步算八字了。
那三日。家里既没有无故敲碎碗碟的,也没有生口角的,平平静静的度过,说明神灵认可这桩婚事。
三日后。宋盼儿请人给煊哥儿和邹家姑娘策八字。
到了三月十五,八字也测好了。
宋盼儿使了不少的银子,所以测八字的人说:煊哥儿和邹家五姑娘的八字,乃是绝配,天作之合。
顾家上下很高兴。
邹家那边也甚至欣慰。
交换了庚帖,测过了八字,就可以正式议亲了。
顾煊之也从河南回来了。
他心情好了不少,带了很多的礼物,分给家里人。
他给母亲带了一对玉镯。给顾瑾之也带了首饰,还给她带了不少的人参、灵芝等补药。
他是兴高采烈的回来了。
他回了家,听说顾家已经和邹家换过了庚帖,而且他和邹家五姑娘八字甚合,他没说话。只是脸上落寞,有点遮掩不住。
宋盼儿再也忍不住了。
当天夜里,等众人散去,她留了煊哥儿说话。
“……你又没见过邹家五姑娘,又不知道她的容貌和人品,怎么就不高兴呢?”宋盼儿道,“娘是见过她的。难道娘害你,给你娶个母夜叉回来不成?你这样一天到晚拉长着脸,晦气不晦气?”
煊哥儿垂首,不答话。
宋盼儿气不打一处来,继续道:“又不是让你去入赘。你把人娶回来,有什么可为难的?你跟娘说说,你哪里不愿?”
煊哥儿声若蚊蚋,说了句:“没有不愿……”
宋盼儿听到了,道:“这是你亲口说的话,我且相信你。以往的,我也不计较,从今日起,你要打起精神来,对着人要欢欢喜喜的……”
煊哥儿慢慢点头。
宋盼儿就把话说得更绝:“你都这么大的小伙子,也轮不到做娘的总在你身后问东问西。既然要议亲了,就得有诚意,你心里怎么想,我可是不管了,脸上要有笑。再让我看到你垂头丧气的模样,我就不依了。”
煊哥儿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去吧。”宋盼儿毫不客气道。
顾煊之从正院出来。
他深深叹了口气。
不知为何,母亲骂他一顿,他竟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那股子郁结,也去了五成。
如今心里还是有点难过,但想起七姐的话,总得丢开手,蔡檐心里也未必舒服。
这样一想,顾煊之觉得很平衡。
心里平衡了,也只当有缘无分。
说起来,自己到底喜欢蔡檐什么, 他都不知道。
只不过是小时候见过一面,而后又偷偷摸摸了有点来往。至于她人品如何,顾煊之是不知道的……
舍得了,难受,却不知道寻死觅活。
打那之后,他果然在人前开朗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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