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极离开之后的这一天。
花眠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 从来没有觉得这一段路这么长过……她走到电梯面前摁了摁电梯,看着电梯从二十几层楼慢悠悠地往下降,她微微蹙眉, 转身选择去走楼梯。

不知道爬楼梯爬到多少层时候开始, 累到大脑放空。

回到自己的房间的那一刻却仿佛清醒过来, 清楚地意识到有什么人从她生命之中离开了, 对于他还会不会回来这件事,她甚至没有太大的把握。

花眠:“……”

酒店隔壁房间已经退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男人似乎对现世的一些规则已经挺有一套——总之从这天晚上,这个房间的阳台门不会再在半夜开启……尽管花眠还是习惯等待听这一声响, 再看黑影从窗前掠过, 她才睡得着。

所以这一天, 因为空无一人的隔壁房, 花眠失眠了。

……失眠是人类的公敌。

——玄极离开后的第二天。

花眠眼底的黑眼圈吓坏了美术工作室的所有人, 苏宴在得知花眠一晚上没睡后,把她塞回了道具车里……站在无精打采的画面面前, 苏宴叉腰问:“姐姐哟,你这是怎么了?昨天不是还好好的?难道世界上还真的存在因为嫌弃你爱喝奶盖所以要和你分手的男人?”

“……”花眠无精打采掀起眼皮子扫了眼苏宴,“是他回家了。”

苏宴惊了:“回家了你就这样了?他回家时候顺便把你的魂儿也打包带走啦?”

魂儿, 当然是还在的。

花眠微微蹙眉:“我我我我见不到他了呀!”

苏宴嗤笑:“别逗了, 你活在飞鸽传书的年代?微信,电脑, 想见到他的脸, 怎么样不能看到?”

苏宴在努力给花眠科普高端的现代通讯技术的时候, 并不知道此时此刻花眠手中把玩着的像是胭脂盒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她以为就是花眠随手找来的一个道具玩耍分神用的。

殊不知这玩意此时对花眠来说就像是个烫手山芋——

想联系他。

不过他刚走,我这就迫不及待地叫他会不会不太好?

可是想联系他。

也不知道现在他在干嘛,练剑还是在熟悉新剑鞘,现在喊他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他?会不会因此而被讨厌?

他倒是没说什么时候不能叫他。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时候都能叫他。

啊。

矛盾。

其实只要听一下声音或者说句话,确认安好就好了……并不会花太多时间啊……虽然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连这点事都没有。

“咚”地一声,花眠脑袋一歪,脑壳撞到车门上发出一声轻响,她叹了口气,由衷感慨:“烦死了。”

苏宴:“……????不是很懂你们恋爱中的少女。”

——玄极离开后的第三天。

连续失眠两天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苏宴不得不在晚上睡觉之前敲响了花眠的门。

门敲响很久后,才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花眠拉开门的一瞬间,一股子酒糟味儿扑鼻而来。

苏宴被呛得捏住鼻子,走进房门一看:日尼玛哟,茶几上全是东倒西歪空掉的啤酒瓶,还有几瓶累在一起玩叠叠乐的空二锅头玻璃瓶!

苏宴看了眼身后的门,感觉比通往纳尼亚王国的衣柜还要神奇(*外国童话《纳尼亚传奇》梗,一群小孩捉迷藏中偶然通过衣柜来到童话王国):“………………………………你也学会酗酒这套了?”

花眠这会儿正斜靠在沙发,拎着一瓶红酒,懒洋洋地笑着道:“睡不着嘛。”

吐字还很清晰。

听上去是还能喝不少才会晕过去的样子。

苏宴将眼前这神奇的一幕拍摄下来并抄送美术工作室微信群——一堆红白黄混搭空酒瓶之中,少女醉眼朦胧地傻笑,居然也没醉倒——群里立刻被一大堆的“???”给刷屏,人们纷纷问苏宴怎么去了平行世界。

美术工作室老大故作神秘:“心中有事,便千杯不醉。”

苏宴面无表情拍马屁:“老大就是老大,文艺,看看你们这些只会打问号的,都不配得到第一手八卦消息。”

最后直到半夜三点左右,把买来的酒包括酒店里吧台的酒都喝光后,花眠终于睡着了……呃,准确的来说是嘴倒了。

酒精永远是失眠人的好伴侣,乖孩子不要学。

……

以上。

如此反复。

花眠迎来了玄极离开后的第七天。

人类有一句伟大的哲学理论是这么说的,“七”是一个神奇的数字,在人类的数万日生命历程里,也以“七天”作为一个循环,周而复始。

如今花眠发现这个看似鬼扯的理论还是有点儿依据的,也许她是一个回复能力很强的天生独立生存动物,总之在玄极离开的第七天,她可以正常吃饭,正常工作,依然少言寡语,夜里捂着耳朵戴着眼罩也能正常睡着,不去刻意想隔壁房间是空的这件事的话好像没什么问题——

一切在恢复正轨,她自己是这么觉得的。

只是整个片场的人都注意到了,他们的哆啦A梦虽然正常在跟剧组,也还是戴着口罩沉默地站在一旁,但是没有活儿的时候,她不在全神贯注地注意着片场的风吹草动,而是两眼发直地把玩着手中的那个小小的精致胭脂盒造型的玩意儿。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而这一天正好有白颐的戏,这是他在整个剧组的倒数第三场戏,按照接下来每天一场的进度,后天他就能顺利杀青,拿钱,回家……在这么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前提下,他好像也有了一些多管闲事的心。

比如中场休息的时候,披着毯子的他拎着一盒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星巴克蛋糕和咖啡凑到花眠身边:“早餐吃了吗?”

花眠从游神之中回过神儿来,抬起头看了眼身边的人,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其实他们周围挺多人的,远远看过来就是白颐站在一旁休息,恰巧站在她旁边而已。

花眠松了口气:“……好、好像吃了。”

白颐笑了起来:“全世界记不住自己吃了早餐没有的人只剩下你了吧,日子也过得太懵逼了你。”

……只是最近这样而已,不过好歹还活着?花眠抬起手挠挠头。

“拿去吃,”白颐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像是料到她会开口拒绝,于是率先打断她,笑眯眯道,“后天我就杀青了,到时候不在剧组,可能不能天天见面,总得找个机会还你那两个救命的包子。”

“……”花眠张了张嘴,最近因为睡眠不足大脑不太好使,她反应迟钝地盯着男人手里的东西,因为下意识知道要拒绝,经过一番愚蠢的思想斗争,最后不经大脑地摇摇头,“我不喜欢喝咖啡。”

白颐:“……”

花眠:“……”

用了三秒意识到自己狗胆包天地说了什么,花眠一张脸由白转红再转白,“啊啊”了半天再也没能说出一个字,一副生怕白颐把东西摔她脸上的怂和惊恐……她直接后退了几步,这让白颐颇为无耐,他还以为揭露自己小胖的身份之后,花眠会对他稍微亲近一点呢?

“抹茶拿铁,就是奶加抹茶,助理不知道抽了什么疯买来,我不喝这种甜腻的东西,正好你不喜欢喝咖啡啊,都是缘分?”白颐提了提手中的袋子,稍稍弯下腰凑近花眠,“你最近脸上不是很好看,是不是没有好好休息?心情不好吗?”

花眠:“……”

花眠向来是个演技不佳的人,一旦被猜中心事什么都写在脸上,这会儿她紧绷着小脸,捏紧了手里的玄镜。

白颐垂下眼,目光几乎不可察觉地从她手上拿着的古朴玄镜上一扫而过……几秒后,抬起眼,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察觉,只是加大了笑容歪了歪脑袋:“嗯?有什么不开心,可以跟我说?”

说、说什么说?

………………哪怕是小学同学。

好像也没有到,一言不合交心的地步吧?

难道告诉你我男朋友回异世界登基为皇,我正在为他担忧这件事吗?

“都,都是很无聊的事,”花眠耷拉着肩膀,背部紧绷,因为白颐的凑近整个人不得不往后缩,“你不会感兴趣的……可能会烦。”

“说什么话呢,”白颐笑得眯起眼,“怎么会烦,眼下你只有我了不是吗?你是我的……”

“?”

花眠下意识觉得这话好像有点奇怪,抬起眼看了眼白颐。

后者若无其事地补充道:“你是我的小学同学啊,互相关系不是应该的吗?看你在片场好像也不太喜欢和别人说话的样子。”

花眠:“……”

其实。

我也不太喜欢和你说话——

是你一直凑过来,非要说话,我总不能不理你。,因为这样显得很没有礼貌。

被逼着无奈,眼下又快到了休息时间,越来越多临时下工的人在周围聚集,白颐又是个惹眼的……眼下已经有不少人好奇地看过来,不知道白颐正笑眯眯地和美术妹子在说什么……

美术妹子戴着口罩,只是露在口罩外的眼说明了这会儿她的紧绷和惶恐——

如果不是主角之一是白颐,此情此景,应该已经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报警。

直到花眠结结巴巴地扔下一句“没事”,转身落荒而逃。

白颐拎着吃的手停在半空,微微一愣后直起腰看向花眠迈着短腿哒哒慌张跑开的背影……脸上笑容收敛起来,眼神微微变得暗沉。

不远处,助理A小哥小心翼翼凑上前:“颐哥,这些蛋糕……”

话还未罗,胸前便被一股脑地塞进一个蛋糕盒子和没开封的咖啡杯,冷漠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拿去扔了。”

助理A:“……”

白颐转身走开,留下助理A在原地瑟瑟发抖不知所措。

此时助理B凑上来,看了眼助理A怀里的东西:“……颐哥从来不喝抹茶拿铁这种甜滋滋的东西,你买这干嘛?”

助理A快哭出来:“他叫我特地跑去买的啊!我怎么知道哦!买回来又不要了!好像还生气!”

助理B:“……”

啥叫伴君如伴虎啊,悲催的。

……

不远处,并不知道片场边缘曾经发生了什么腥风血雨的事儿,苏宴抱着一箱子道具路过的时候,伸脑袋看了眼:“花眠呢?”

工作人员妹子A:“中邪了。”

工作人员妹子B:“更像是思春。”

工作人员妹子C:“刚才还在那里……呃,现在不在了。”

苏宴一看时间:到午休时间了。

苏宴:“……”

看来花眠又直接无视了领盒饭这件事,直接回到酒店房间里修仙去了……最近她一直这样,就好像周围空无一人的环境让她觉得稍微好过一些似的。

掏出手机打电话,关机。

苏宴叹了口气:“剧组都爱死这种人了,光干活还不吃饭,完美。”

与此同时。

并不知道自己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的花眠盘腿坐在床上,若有所思地抛接那个管玄极要来的玄镜……

白颐想干嘛来着?

嗳。

算了算了。

鬼才关心,别太靠近,让八卦人士拍到放网上去就行。

抛接动作机械重复反复多次后,她双手接住那个玄镜,盯着这些天就快要被她指尖磨平的纹路看了一会儿,然后,指尖稍稍将那玄极盖子撬起来一条缝隙——

花眠:“……”

稍稍弯下腰,歪着脑袋,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生怕发出一点点声音也会打扰到那边的人一样。

……这玄镜要是有单向偷窥技能就好了,花眠丝毫不觉得自己是个变态似的想,我保证天天偷看他,然后一声不吭安静如鸡。

被指尖撬开的盒子越来越大,里面逐渐有蓝色的光渗透出来——于是花眠开启盒子的手犹豫了下:怎么亮光了,以前好像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

玛德,不会坏了吧?

心中未免有一丝慌乱,正当花眠百思不得其解这玩意发生了什么的时候,突然,她听见从手中的东西里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花眠。”

花眠:“?!!!”

赤着脚盘腿坐在床上的少女被吓了一跳,手一抖就将玄镜“啪”地一声盖上扔到了房间的另一头,小盒子砸到墙壁发出一声轻响,弹起来,掉落在房间的地毯上。

花眠:“……………………”

呆坐在床上三秒,第四秒连滚带爬地爬起来,几乎是双手着地地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冲向那个房间角落的小盒子,花眠一把将盒子抓起来,深呼吸一口气,整理了下头发,智障似的摇晃了下盒子,舌头打结:“玄极?玄极?”

花眠双手捧着那小盒子,微微瞪大眼。

等了一会儿,良久,才听见盒子里传来男人无奈的声音:“你把盖子打开,不然怎么看得到?”

内心“哗”地一下——

就像春风吹拂大地。

春雨淋漓,万物生长复苏。

草长莺飞。

惠风和煦。

暖风之中,他踏着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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