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之声,也越来越大。
究竟外面的人是如何群情激昂地反对这场婚事,北堂旌从来不在我面前说起,每日里只是笑嘻嘻的,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就岔过去了。
可他不说,不代表那些宫女们也不说。宫墙外的闲言闲语,宫墙内的议论纷纷,宫女们平时无聊,也只有说这些八卦来消磨时间。
没胆子当着我的面说,只敢背地里嘀咕,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一些话还是飘进了我的耳朵里。
什么"狐狸精"啦,什么"劳民伤财"啦,什么"祸国殃民"啦……来来去去无非都是这些说辞,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你说这些人就不能有点创意吗?词汇贫乏得真是让我忍不住要掬一把同情之泪,都有点想丢本词典给他们照着念算了。
只可惜,尽管外面的反对声浪一阵高过一阵,北堂旌还是我行我素,照旧用心地筹备婚事,每天,婚礼用的东西也是源源不断地送到栖凤宫来。
我只作冷眼旁观。
说来古怪,明明婚礼上的另一个主角将会是我,可总觉得那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不是自己,不是我华夜!
看着越来越精致与华贵的礼服与无数珍贵的礼物,我居然只有一个念头。
这得花多少钱呐!
据说,凤冠上那12颗鸽血红的宝石,每颗都有小指节那么大,光彩夺目,尤其是在阳光下,闪耀出的红色光芒,勾魂夺魄一般,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珍贵宝石。
还据说,礼服上镶缀的108颗南海合浦珍珠,粒粒都有指甲盖一样大小,圆润晶莹,单独一粒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更何况共有108颗?
听宫女们在耳边详细地讲解这些东西有多么名贵,这些宝物有多么稀罕,我却怎么看都看不出好歹来,只能似是而非地点头,不懂装懂。
尽管宫女们说得口水都干了,我还是没看出来那些宝石和珍珠究竟好在哪里,呃,确实比玻璃珠子晶莹剔透许多,光泽也确实看上去好很多,只是……如果就这样落到我手里,大概也只有"明珠暗投"这一个下场吧……
雪已经下了一整天,在傍晚的时候停了,从窗户看出去,殿外都是白茫茫一片,远处宫殿的飞檐走壁,都堆满了积雪,将屋顶染成了一色的银白,连树枝上都堆满了,银装素裹的世界。
夜色越来越深,各处宫室的灯光接连亮了起来,那灯光带着一点晕黄,将地上的白雪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暖色。
殿内放了暖炉,驱走了满室的寒意。
我呵了呵手,从窗边走开。
转过身,却看见案上堆放的各色婚礼用物。
无非宝石与珍珠,锦绣与绸缎,还有各式各样据说价值连城的贺礼。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好被北堂旌听见。
他笑着踱过来,开口道:"怎么叹气?不满意?""满意,满意得很。"我头也不回,"满意得就快痛哭流涕了。"北堂旌听出了我话里的讥讽之意,只是哈哈一笑,并不以为忤,反倒贴上身来,双手环在我腰间,在耳边低声笑语:"这几日都没时间过来看你,可有想我?"他问得肉麻兮兮,我恶心得浑身一抖,忙不迭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谁想你?少肉麻了!"我大叫,连忙跳开去。
可惜北堂旌的动作总是比我快一步,手一伸,我就又被他轻轻松松地抓了回去。
"怎么像只猫似的蹦来跳去?"他戏谑道,"看起来精神不错。"北堂旌的动作都很温柔,不会弄疼我,可是力道却都恰到好处地让我无法挣脱。
我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最后只好不甘心地放弃,任由他将我捉住,然后慢慢地,他在卧榻之上斜倚了下来。
他一直拉着我的手,让我坐在榻边。
红木雕花卧榻上铺着柔软的丝褥,绣满各色精美的祥瑞云纹,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华美无伦。
他就那样懒洋洋地倚着,嘴角带笑,一双眼睛寒星也似亮晶晶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我。那似笑非笑的表情,看得我心里突然一动,面上飞霞,连忙转过头去。
不知道为什么,北堂旌这个样子,总会让我想到当初和他刚认识的时候。
那时,他总是这副暧昧的表情,带着魅惑,还有一丝让人无法抑制的心跳。
而那时,我记得自己……还迷恋着他……到底是不是爱,我不知道,可是,我确实曾经迷恋过他,这是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为什么不看我?"
一只手轻轻地捏住我下巴,将脸转了过去,正对着北堂旌,他那英俊的脸就近在咫尺,近得差点就能贴上我的双唇。
"在想什么?脸红了哦。"北堂旌笑嘻嘻地道。
我怎么可能会给他说实话,当下呸一声,扭过头去。
北堂旌今晚心情似乎很好,见我不理他,也只是轻轻一笑,还捉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更捂在怀里:"怎么在屋里都冰冷冰冷的?等下要是出去,还不冻成雪人儿啊?""出去?"我诧异。
扭头奇怪地看了看窗外,夜色已经很深了,黑漆漆的,安安静静的,鸦雀无声,这半夜三更的,还要去哪里?
"就是要夜深了才好,白天可不行。"北堂旌看出了我的疑惑,笑道。
"……"
我眯起一只眼,狐疑地看向北堂旌。
他却趁我不注意,在唇上一吻:"有东西让你看。"什么东西非得晚上才能看?
我大惑不解,可北堂旌已经将我小心地抱起来,将狐裘与我披上。
那裘衣一色雪白的银狐毛,没有一根杂毛,把我整个人都埋在其中,只露出张脸来,而且还被衣领遮去了大半。
大概这模样有点滑稽,北堂旌一副忍俊不禁的表情。
我忍不住翻个白眼:"到底要干什么?""到了便知。"他拉着我走到殿外。
虽然雪停了,可是从温暖的屋内一下子到室外,尽管穿着厚厚的裘衣,我还是条件反射地抖了抖,耸起肩膀,将自己又往那狐裘内缩了缩。
"半夜三更的,要夜游皇宫吗?"我出声问道。
如果真是那么无聊的事情,我还是回去睡觉好了,温暖的被窝多好啊!谁没事大冬夜的出来溜达,被刺骨寒风吹得鼻涕长流。
"夜游?"北堂旌笑一声,"当然不是。"他握着我的手,沿着长廊走去。
栖凤宫里清清静静的,宫女侍卫们似乎都去睡了,沿途走来,一个人都没看到,只有廊下的灯笼点着淡淡的光芒,给我和北堂旌把路照亮。
顺着长廊转过弯,再沿着台阶上去,便是栖凤宫殿后的高楼。
也是全皇宫最高的地方。
闲来无聊的时候,我也爬上去过,高楼之上,能将整个皇宫尽收眼底,甚至连玉京也一览无遗。
如今大半夜的,北堂旌不睡觉带着我爬什么楼?
慢慢上到顶楼,楼上放了一张软榻,旁边垂手站立着几个宫女和侍卫,安安静静的,一声也不出。
北堂旌拉着我在榻上坐下。
从楼顶看出去,只见整个皇宫处处积雪,银装素裹一般,点点灯光,就像明珠似的,镶嵌在一大块无暇的白玉之上。再往远处看去,是雪后的玉京城,万家灯火如天上的繁星撒落人间,煞是好看。
可好看归好看,但还不至于需要半夜爬高楼的程度。
我兴致缺缺,打了个哈欠。
"就是看这个吗?"
"当然不是。"北堂旌笑着,突然伸手将我揽到怀里搂住。
"把眼睛闭上。"他柔声说道。
我不知他到底想干什么,于是依言闭上双眼,只听他似乎打了个响指,然后四周就沉默了下来。我正在疑惑,突然间,耳中传来一声像是爆竹炸裂的声音,很清脆,但像是从遥远的空中传来似的,然后,只觉得像是什么光芒五颜六色的,一下子绽放开来。
我早好奇地睁开了眼。
只见漆黑的夜空中,突然绽放开无数烟花,姹紫嫣红,可转瞬即逝,犹如昙花一现,但随后又是无数烟花紧紧随之燃放,色彩各异,图案各异,在夜空中变化无穷,时而流星雨一般,金色银色的光点纷纷坠下,时而火树银花,吹落星如雨,将整个夜空都染得如同银河散落一样。
刹那间的华丽。
可转瞬即逝。
我张开嘴愣愣地看着夜空中烟火接连不断地升空,然后绽开,留下个美丽的身影,再然后慢慢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但旋即又有新的烟火升空,继续着之前的过程。
"好看吗?"北堂旌的声音在耳后低低响起,暗沉沙哑,像是压抑着什么,可我无心去细想,只能顺着他的话点点头。
"很好看。"
他笑了,笑声也是低低沉沉的:"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喜欢……"北堂旌几乎是紧贴着我耳垂说出来的,炽热的呼吸喷在颈间,我只觉得心脏像是突然漏跳一拍似的,没来由地心跳加速,脸上也火辣辣地涨红了,连忙低下头去,不敢被北堂旌看见。
好在烟火那五颜六色的光芒,将我和他的面孔都映得五颜六色的,就算脸红,也看不出来什么端倪。
他抱我抱得很紧,我窘得一张脸通红,想将他推开,却被紧紧箍在怀里,动都动不了。
"放手……"我小声开口,低如蚊喃。
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听不见,可北堂旌听见了,出乎意料地,他居然真的缓缓松开了手。
腰间力道一松,我像只受惊的兔子似的,连忙跳起身来,不料就在这时,他突然又伸手将我捉住。
我大惊,回头惊恐地看着他。
好在北堂旌并未再做什么,只是紧紧抓着我的手,怎么都不肯放开,而一双眼在夜色里更显精光湛湛,寒星也似的,看得人更加心慌起来。
"北堂……放手……"我惶恐不安。
北堂旌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见我害怕的样子,脸上隐隐露出点苦笑的神色,可转瞬即逝,又恢复了之前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柔声道:"烟火还要放很久呢,别急着走啊。"说完手里一使劲,我便又跌回他怀里。
"就当是陪我看吧。"他用力抱着我,"我命人搜罗了全国的烟花,只在今夜燃放,这份送你的礼物,喜欢不喜欢?""……"我倚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在我面前,他从来不自称朕,就像以前初识那时一样,他是风流倜傥的北堂将军,而我还是无所事事的小侯爷。
是啊,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过去,那该多好……
烟火还在继续燃放,夜空中被各色光芒染得五彩斑斓,火树银花,将脚下的整个京城都唤醒了,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了起来,和夜空中的绚烂竞相争辉。
他搂着我,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奢华灿烂。
华灯璀璨,烟花绚丽,整个夜空都被照亮了,一明一灭之间,将整个京城都给染上了一层流光溢彩。
我早已神思恍惚。
记忆里,我也曾经和谁在一起看过火树银花的烟火。
风云卿……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的风云卿……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我和他在月色中手牵着手,打算一辈子牵手走下去。
一想到风云卿,我神色顿时黯然下来。
北堂旌的怀抱依旧温暖,可是,却不是我要的那种。
我挣了挣,北堂旌敏锐地发觉了,伸手将我的脸扳了过去,正对着他。
夜色下,他的眼睛更显明亮。
如今,眼神里似乎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东西,看得我心里一跳,莫名地紧张起来,也只能怔怔地看向他。
北堂旌双手捧着我脸,也是痴痴地看着,许久,才低沉了声音,缓缓开口:"夜儿,我和他,你爱的是谁?"我愣了愣。
北堂旌还是第一次问得这么直接,可是,这个问题,我相信他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我看着他的双眼,没有半点回避。
"是他。"
我轻轻吐出两个字。
北堂旌听了,脸上泛出一丝淡淡的苦笑,那神情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带点自嘲。
又隔了很久,他才再次问道:"那我呢?夜儿,你就从来也不曾爱过我?"他问的时候,声音里隐隐带上了一丝绝望。
"……"
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扪心自问,我就真的对他一点感情也没有?
扪心自问,我就当真从来不曾喜欢过他?
怎么可以自欺欺人?
和他初识的那段日子,如今清清楚楚地都回想了起来。
我也曾见了他会没来由地脸红,也曾会为了他的笑容而心里乱跳,还有他温暖的怀抱,一切一切,都曾经让我沉醉迷恋,甚至不可自拔,怎么可能对他全然地没感情?
可是--
他说爱我,结果带来的,只有一次又一次的背叛和伤害……北堂旌还静静地等着我回答。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我曾经迷恋过的男人,许久,才轻轻地开口。
"我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
爱过吗?抑或从来就不曾爱过?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夜儿……"他低声唤我的名字,一如从前。
我闭上眼,也低声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北堂旌不再出声了,沉默了下来,只听见烟花在空中炸裂开来的响声,绚烂,却寂寞。
第二天天刚黑,北堂旌就过来了。
我刚命人将暖炉内的炭火换了,一屋子暖意融融,和殿外的冰天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我披着件大红色的衣衫,赤着双足,倚在软榻上看书。
暖炉就放置在榻前,上面煨着个小吊子,里面热着冰糖燕窝羹,海兰正用根长柄银勺慢慢地搅动。
北堂旌大踏步地走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好大的雪"。
他笑道:"下午还好好的,怎地到晚上却下起了这么大的雪?一路走过来,那积雪差点让人都迈不开步子了。"北堂旌一边说,一边脱去身上早被融化的雪水濡湿的狐裘,双手拢着哈了口气:"还是你这里暖和。"他笑着靠近过来,毫不客气地在榻上坐下。
我将双足一缩,道:"让海兰舀碗燕窝羹给你暖暖?""……你故意气我呢?"北堂旌大笑起来,"那是女人家的东西,我吃像什么话?还是取酒来驱寒比较好。"他命宫女取来一瓯热酒,用炉火细细煨着,然后挥手屏退了殿内宫女。
寝殿之中,只剩我和他两人。
我早没了看书的兴致,睁大了眼看着他。
北堂旌似乎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那瓯热酒上,见酒很快沸了,他用木勺舀了盛于酒盏,仰头一饮而尽,满足地喘息一声:"这可舒爽了。"他回头,见我正盯着他看,又朗声大笑起来:"看我做什么?你什么时候也对酒有兴趣了?""才……才没有!"我红着脸斥道。
北堂旌却放声笑着,一把将我揽到怀中,先是没头没脑地乱亲一气,然后笑嘻嘻地道:"我可记得你酒量差得很,当初光是酒桶内残留的香气都能把你熏醉过去,如果真喝下这么一杯,还不立刻就倒?"他说着说着,越发动了兴致:"不知我的夜儿喝醉了会是怎生模样,倒很想见识见识。"我怄得哭笑不得,狠劲将他推开,咬着牙道:"喝醉了会杀人!""你杀人?"北堂旌笑得越发让人火大,"也就猫爪子挠挠,还不够给我抓痒的。"他说着说着无赖起来,竟然伸手探入我衣襟中。
如今是晚上,我换了家常便服,本就没有白日系得那样齐整,被他这样耍色狼扯来扯去,不多会儿就衣衫散乱,更被他把红色的外衣都给剥了下来,要是再任由他撒野下去,只怕浑身都会被他剥得寸缕不剩。
"你耍什么酒疯?"我羞恼万分,气急反笑,一面躲避着他的毛手毛脚,一边骂道。
"谁说我是耍酒疯了?"北堂旌矢口否认,不过倒也没再继续下去,我趁机跳下软榻,揪住衣襟躲得远远的。
懒得再和他纠缠!
身后传来北堂旌哈哈大笑的声音:"我和你开玩笑呢,怎么就生气了?"玩笑?
玩笑也不是这种开法!
我越发恼怒,干脆背对着他,理也不理。
任由北堂旌笑得打跌。
"算啦算啦,我没福气,小猫儿都不肯陪我喝酒,只有一个人喝闷酒了。"北堂旌笑嘻嘻的。
我听见身后酒盏响动声不绝,想必北堂旌也喝了不少酒。
他酒量甚好,我是知道的,但是自从那次他喝醉做出强暴之事以后,就很少喝这么多,我不觉有点奇怪,转过头去。
却令我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北堂旌只是将酒盏和木勺来回摇动,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来,其实根本就没喝酒。
"可算是舍得看着我了。"北堂旌一脸奸计得逞的坏笑,"你还是很担心我嘛。""……"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翻了翻白眼。
北堂旌再次大笑起来。
这次,他才真的将酒舀进酒盏内,一饮而尽,然后放下,站起身来。
"两杯恰好。"他笑道,缓步向我走来。
"……你要喝两百杯也没人管你。"我气不过,回了句。
北堂旌听了,越发笑得开心起来,说道:"你这可是气话了--"但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他脸色突变,刷地一下变得血红,像是浑身的血液都充斥到了脸上一样,同时眼睛也瞪大了,很痛苦的样子,看上去非常恐怖。
我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我刚问出口,就见北堂旌口一张,"哇"的一声,一大口鲜血就喷在我眼前,如血雨,将地上纯白的波斯长毛地毯都染红了一大片。
也在此时,北堂旌的身体猛地向后倒去,玉山倾斜,硬邦邦地倒在了地上。
我吓懵了,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北堂旌怎么会突然吐血的?
我扑到他身上,只见他脸上已经褪去了之前的血色,像是死人一样灰白灰白的,嘴唇青紫,可嘴角还挂着一缕血丝,看上去说不出的诡异。
"北堂?北堂?你怎么了?"我着急地连声叫道。
可北堂旌就像是彻底失去了意识一样,根本没有丝毫反应。
我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也微弱得几乎没有了。
我惊惶起来,顾不得许多,扬声大叫起来:"来人呀!快来人呀!北堂……皇帝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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