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要不要安慰她两句,门却突然被推开了。楚啸天一怔,还以为是皇帝忍不住推门进来了,回头却发现是解雨臣。
这个人他见过很多次,一路走过来也算有并肩作战的时候。但是他跟张术一样让人看不清脸,虽然给他感觉很熟悉,却不是让他很喜欢。
男子汉大丈夫,当坦荡一些才是,遮遮掩掩算个什么?
潋滟侧头看见大哥,心里的委屈更加厉害。要不是还没给爹爹说大哥的事情,她当真想扑进他怀里哭一场了。
“解大人这是?”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楚将军很是疑惑地问。
解雨臣还喘着气,像是跑过来的。看见潋滟可怜兮兮地站在楚啸天面前,就知道她定然又是挨训了。
“娘娘只是女子,放在外头,不过是织布缝衣的普通人妇。生在楚家已经是不幸,将军又为何还要对她这般苛刻?”
压低了声音,解雨臣的嗓子听起来很粗狂低沉。楚啸天听着这话就不悦地皱眉:“这是楚家的家务事,解大人似乎管得太宽了些。”
潋滟自然地躲到大哥身后去,像小时候那样,只露出一个头来瞧着楚啸天。大哥是惯常会保护她的。
这动作让楚啸天一愣,心里有些念头,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看着解雨臣。
“将军恕罪,臣逾越了,忘记了自己早已不是楚家的人。”他松了嗓子,用自己平常的声音,看着面前的父亲,很镇定地道:“楚家的名誉等物皆与解某不再有关系,但是妹妹,解某还是要的。”
楚啸天大震,瞳孔缩紧,几乎要坐不稳了。
“你……”
这声音,这声音分明是…
“解某冒犯了。”解雨臣微微一笑,朝楚将军拱手作礼,又恢复了粗犷的声音:“娘娘也应该累了,是非对错她心里也向来知道,将军不如与臣再去商议一番抗敌之策。韩朔的大军,可是正在往这边来呢。”
解雨臣,他用了这样一个新的身份,活过来了?楚啸天还未回过神,身子已经先站了起来,跟着他往外走。
他壮实了,以前就听闻,解雨臣是边关回来的,武功了得,忠君爱国。他看见他这么多次,竟然都没有认出来。
走了两步,却又停下。楚啸天皱眉:“我记得你犯了大错,是该处斩的。”
解雨臣回头看他:“的确,只不过解某幸运,得了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所以余生,都会用来还给皇室,不会与将军您的正义为难。”
楚啸天拧眉,显然是在想当初是怎么回事,连他都被骗了过去。
“将军不用为过去的事想不开。”前头的人很明白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无奈地道:“人既然没死,总是要做事的。解某还没谢谢将军将楚弘羽葬进祖坟,以后为国效力,自然也会为将军效力。”
话说得冷淡,一番对白下来,几乎都没什么感情在里头。若是寻常人家的父亲发现自己的儿子没有死,怕是会很激动,很开心。可惜他的父亲是楚啸天,他也许想的是,要不要再次把自己绳之以法。
解雨臣心里是有些难过,但是也习惯了。只是潋滟,他心疼这妹妹,爹爹不该对她也那么冰冷。
“若是知道你们布下这样的局,老夫断断不会让你的棺材进了祖坟。”楚啸天的脸色很难看,盯着他道:“那里头想来不知是何处来的替死鬼,竟也叫我葬进了祖坟,真是作孽。若有一朝能回去,我定然要除坟的。”
真是个固执的老头子,解雨臣叹息着点头:“可以,但是首先还是想办法收复这天下吧。”
韩朔行军速度快得让人无法理解。似乎是都没怎么休息过,一路就往黄河去了。传言说他病重,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就是韩朔不要命了,这么个赶路法儿,不病上加病才怪。
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日程,不出两天,就会到黄河边上了。
楚啸天与解雨臣一起沉默地踏进议事殿,司马衷已经在里头了,拿着一张地图正在细看。
“两位爱卿。”见他们来了,皇帝松了口气,果然也就解雨臣能救得了沉心了。
“臣参见皇上。”两个人一起行礼,帝王道了平身,招手让他们过去看。
“韩朔这一次是跟朕较上劲了。”司马衷微笑道:“一路上集结了士兵近二十三万,这些人要是顺利渡过了黄河,那可是不得了。”
新都处于高地,是易守难攻没错,但是若在前头阻不住他们,真的兵临城下了,新都会断粮,不出一月就得投降。
“黄河是天险,他要集结所有人一起渡过来,得花上半个月的时间。”楚啸天看着地图,沉声道:“若是他一边行军,一边等后面的人,那么在这一处山谷,我们便可以先进行伏击。”
伸手指在黄河边上的山谷处,那里地势险峻,是作战的好地方。
“像上次韩朔追击我们一样,这里可以设置弓箭手和投石机,山谷狭窄,一次至多通过七人,等他们经过这里,兵力必然大损。”
“楚将军说得不错。”司马衷点头:“可是首先,我们得有足够的弓箭和石头。大石取之于天地,自然不愁。而弓箭…据朕所知,很是缺乏。若是都用在了这里,那后面守城就困难了。”
他们这边缺乏武器等物,虽然已经让人不停地赶制,可是到底是比不上原来洛阳那些精良的弓箭刀枪。况且数量上当真是捉襟见肘。
解雨臣想了想,突然道:“说起这些东西,贵妃娘娘似乎最在行。臣总记得,她有‘以草换牛’之能。”
帝王好奇地看过来:“什么是‘以草换牛’?”
楚啸天皱着眉头在沉思,似乎也和解雨臣想法相同,便没有阻止他说下去。
司马衷是打一开始就知道解雨臣是谁,所以兴致勃勃地坐下来要听他说沉心以前的故事。
“娘娘小时候与臣等玩耍,看见街上有牛经过,她便与韩……与人打赌。”差点说出韩朔,解雨臣心里一惊,连忙改声,继续道:“说要用一根草换一头牛回来。”
司马衷像是不在意他的口误,笑眯眯地道:“这怎么能?谁能吃这大亏,用牛跟她换草?”
“臣等当年也是这样认为的。”解雨臣松了口气,嘴角也弯了起来:“结果娘娘真的做到了,她拿一根草,哄着一家婶婶换给了她一捆草。然后用那捆草,去跟隔壁街欠了她糖人的玩伴换了她家的一捆木柴。接着便是木柴换鸡崽,鸡崽换母鸡,母鸡换小羊,小羊换母羊……这样一串儿换下来,最后当真给换成了一头牛。”
司马衷张大了嘴:“那些人当真肯跟她换?”
解雨臣笑着点头:“她机灵,找的人不是欠了她人情的,就是格外喜欢她的。这样加上一番撒娇打滚儿,最后就牵着一头牛回来了。”
楚啸天对这件事不是很赞赏,他觉得潋滟换得颇不公平,也不算是正当所得。但是不可否认,那丫头从小就很聪明。
“过程有什么要紧?”当初那丫头牵着牛在院子里,很是开心地道:“我没偷没抢,最后换到了牛,不就好了?”
司马衷仿佛可以看见那人玲珑可爱的模样,禁不住笑了:“爱妃当真是厉害啊。”
“嗯,所以臣觉得,我们想办法的同时,也让娘娘帮着出主意,说不定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解雨臣道。
“可是……”帝王为难地看着他:“爱妃不理朕了,也说了再也不想参与这些事。朕不想强迫她。”
解雨臣一顿,想了想,道:“那也不难,娘娘自小就是争强好胜的性子,说不想管,不过是被伤了心。等臣多与娘娘说说,她放下了过去的事,自然就能助皇上一臂之力了。”
帝王叹了口气,点点头。
“除了这一处山谷,前面还有河流……”三人继续商议事务。
潋滟坐在蒹葭宫里,支着下巴听休语说外头的消息。
“赵太尉最近生病了,他的女儿赵氏一直在身边照顾。奴婢觉得那姑娘和娘娘长得太像,总是忍不住多留意些。不过没什么新鲜事儿。另外就是韩朔的先锋军已经到了黄河边上,正在准备船只。韩朔传闻重病在床,一路上都没骑马露过面,都是在车里。还有他认回了含笑,这次也把她带在身边了……”
“休语,那些事情你不用同本宫说。”潋滟揉揉眉心:“给本宫说些市井的家长里短也好,本宫不想听跟朝政有关的人和事。”
休语顿了顿,点头:“也是,那奴婢给您讲讲各家小姐少爷的情事?比如长歌姑娘现在在西苑,似乎憔悴不少……”
“休语。”潋滟无奈地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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