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嬷嬷辛苦了, 亏得你跑来一趟。”秦蓁放下绣帕,对着嬷嬷颔首。
“姑娘说笑了不是, 谁不知汀兰水榭被姑娘打理的不比后花园差。平日里老奴想来都来不了呢。”
秦蓁随手拨弄下绢花, 捻起几朵放在眼前, 打算看个仔细“嬷嬷去过五房和思颖表姐那了吧, 她们选的什么颜色?”
“这......”王嬷嬷面色难堪,她若说去过了,岂不是显得怠慢秦蓁。可她说没去过,稍稍问下就知,到时候又盖个糊弄主子的罪名, 她也担当不起啊。
秦蓁似乎看出她的难堪, 笑出深深的酒窝。“嬷嬷莫紧张,先给她们选是应当的。我就是问问她们选了什么颜色, 我好选些不大一样的,以后戴出来就能不撞着。”
“婉音小姐和芳苓小姐不在, 五太太做主挑了杏红和桃红, 思颖小姐选了个绯红。”王嬷嬷见秦蓁没有恶意, 说了出来。
“的确都是漂亮的。”秦蓁摸了摸绢花, 手感细腻顺滑“嬷嬷, 我见着今年的头花不似往年,料子似乎变了。”又放在鼻尖闻了闻“细细闻来,还有股幽香。”
王嬷嬷满眼都是赞叹“要不说姑娘是长在大太太身边的,果然细致入微。”她小心翼翼的拂过一朵朵头花“今年的头花料子用的是北边来的云间纱。纱分三层,比一般的料子更细腻,乍看不如普通的纱料通透。可姑娘您看,”王嬷嬷把头花对着光,普普通通的头花变得金灿,显得富贵极了。
秦蓁惊喜不已,也拿来一朵放在光下端详。“还是个有玄机的!”
“云间纱,就是说这纱似天上的祥云,遇着光了不仅变得薄如蝉翼,而且还泛着金光。”王嬷嬷说到自己擅长的很有心得“从西域来的,稀罕货。”
“我说怎么发光呢,原是里面那层撒了金箔。”秦蓁看出端倪,三层纱中间的那层双面都镀了金箔,暗的地方看不出特别,一到光下就格外夺目。
她选了朵水绿色的蔷薇,让秋诗收好。“绿色的花也不常见,我选了也算讨个巧。谢谢嬷嬷费心了。”
“姑娘真是好眼光,今年的头花颜色不同熏的香也不尽相同。姑娘这朵水绿色的蔷薇熏的是花蕊夫人衙香,清新而味淡,就和姑娘一样。”
秦蓁被夸的满脸通红,越看越满意,要秋诗拿了些金瓜子给王嬷嬷,满心欢喜的盼着戴出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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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婉音见陈氏摆弄着头花,也向前看看,一眼便相中了杏红的海棠花。“今年的头花颜色颇为别致,姐姐是否也想拿个玩玩?”
“都是小孩子家的玩意,我戴着像什么。”陈氏嘴上说的不喜,眼神却牢牢的盯着头花,“你瞧着这朵金黄的芙蓉如何?”
陈婉音的着装打扮,素净的偏多,自然对艳丽的不大感兴趣。“美则美矣,只是太过艳俗,戴出去未免有喧宾夺主之嫌。”陈氏点点头,这样贵气的颜色,一般人戴了反倒有些四不像。
“你觉着宋芳苓会喜欢么?我记着她似乎最中意芙蓉了。”虽不知姐姐为何突然提起宋芳苓,但陈婉音也认同姐姐的观点。宋芳苓是武国公府这代的嫡亲大小姐,自持身份尊贵,爱的都是奢华贵气之物。尤以芙蓉为甚,无论是衣物还是屋内装饰都有不少。
“她必会喜欢的。”陈氏低头对着金黄的头花深嗅一口,不等陈婉音回答自己先开了口。“这可是我特意为她准备的新婚礼物。”陈氏笑的灿烂,除开眼神中的戾气,这一笑还颇为倾城。
“姐姐,可是有了计划?”陈婉音机敏,从陈氏的字里行间尝出些异样。
“我们等的时机来了。”陈氏将头花别在陈婉音发里,这个妹妹还不算太傻。“网已经撒下,只等鱼儿自己咬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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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三房的事,武国公府面上无光,这几月大伙过得颇为憋屈。陈氏见大伙心情低落,就提议弄个戏班来府里热闹热闹。恰好京城新进了一个苏州戏班,陈氏就和宋贤商量把他们给请了过来,唱一曲浣纱记。
戏台搭在后花园,意欲评戏时亦可赏花,陈氏忙里忙外的小半月,可算把这事儿定下,选的的日子便是三月底的一个艳阳天。
武国公府虽喜听戏,但并不痴迷,因此府中未养着戏班。想来也是,圣上崇尚质朴,最为反感奢靡浪费。要是在府中养群戏子,岂不是触了圣上霉头。所以能有个看戏的机会实属难得,这天家中女眷大大小小几乎都来了。就连婚期将近的宋芳苓都凑了一把热闹。
她一来也想看看苏州来的戏班和京城里的有何不同,二来她不日就将进宫,往后能回来的日子寥寥无几,能和家人多些相处的时候也是好的。故此精心打扮了一番,想的是艳压群芳,给大伙留个不可磨灭的好印象。
选的又是她钟爱的芙蓉,是件白色水袖交领襦裙,衣襟上用金线绣的折扇芙蓉纹。边角都用金线包起,细细的缝出几条金色锦鲤。头上戴着金步摇,点缀的便是那朵金色芙蓉。衣服颜色素净,可用料讲究,又都是金线绣花,衬的人白皙贵气,红唇微启,笑意盈盈。
好一朵人间富贵花!秦蓁暗暗称赞,芳苓表姨这身可谓是华贵异常。她陪着外祖母来的,到时大伙来了个七七八八,一眼扫去还就宋芳苓最为打眼。她作为小辈自然是要上去行礼的,“芳苓表姨好。”
宋芳苓收获不少艳羡的目光心情不错,将秦蓁扶起“蓁儿,不必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往后行礼随意些。”
秦蓁点点头,心中却是不认同。宋芳苓以后嫁入皇室,身份不可同日而语,行的礼只会更繁复,哪有随意可言。她抬头对宋芳苓寒暄两句“芳苓表姨这身可真漂亮,老远我就和外祖母说这是哪家姐妹,穿的和仙人似的。”
“蓁儿这嘴可真甜,难怪大伯母把你当个宝贝,日日捧在手心。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外孙女,还不得好好藏了,不让人偷了去。”宋芳苓很吃这套,点了点秦蓁的小嘴,笑的花枝乱颤。
不出意外,秦蓁又被她头上的金色芙蓉闪了眼。她盯了头花一会儿,无论是颜色还是材质都不像前段时间王嬷嬷拿的一批,靠近时的气味香甜也不似普通熏香,反而有些、有些......
“蓁儿,你盯着我的头花作甚?大伯母喊你呢。”宋芳苓见她对着自己的头花发呆,出声提醒她。
“我见这花委实好看,芳苓表姨在哪买的?改日我也去买来个瞧瞧。”
“你这傻丫头,府里的东西都认不出了?这可不就是上次王嬷嬷拿来的那批。呐,”她指了下秦蓁头上水绿色的蔷薇“和你这朵是一批的,我不过选个金的,你就认不得了,真是马虎。”
一批?看着不像啊。她记着王嬷嬷说过五房选的是桃红和杏红,杏红色的桃花戴在陈婉音头上,那宋芳苓这朵按理应该是桃红才是。她刚开口想再问问宋芳苓是否弄错了,就被宋思颖打断“蓁儿,祖母喊你好些声。戏要开了,快同我回去落座。”秦蓁望了眼戏台,已有锣鼓声传来,大家都坐好只等幕布拉开,她也不好再问下去,同宋思颖回去坐在外祖母身边。
戏台上演绎着爱恨情仇,台下周遭感同身受,宋思颖没忍住泪珠子流个不停。唯一没有入戏的恐怕就是秦蓁,她还在想头花的事,究竟是她记错了还是另有隐情?
她侧目凝视宋芳苓,那料子定不是云间纱。虽说也透光,金光粼粼。但宋芳苓那朵头花金箔是洒在表层的,云间纱是在里层的。还有味道,熏香味道淡而持久,哪怕熏的不是同一款也不应是香甜腻味。这东西不像是弄了熏香,可是是什么呢?
秦蓁曲起手指在桌上,一下两下轻轻的叩着,脑子里回想着自己在哪闻过这味道。
“哇,蓁儿。你莫动!”耳边是宋思颖一声轻呼“你头花上停了只蝴蝶!为啥停在你头上啊,你可是朵绿花,要停也应该停在我头上,再不济芳苓表姨头上也行啊!”秦蓁仍然想着自己的事,并未和宋思颖搭话,快了马上就要想出来了,那股甜腻的味道是什么!
啊!是蜂蜜。秦蓁恍然大悟,那股香甜的气息是蜂蜜!为什么会有人把蜂蜜抹在头花里?还不待秦蓁思考,宋思颖就帮她想了出来,或者说是看了出来。
宋思颖尖叫“芳苓表姐,你招徕蜜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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